皇上扶著大監離去后,皇后瞪著杜若遠,哼了一聲,跟著離去。
緊接著是賢妃、三皇子和幾位公主起身離去,大殿里原來氣鼓鼓的眾人,待幾位貴人離去后,開始竊竊私語,眼神卻時不時掃過杜若遠和地上的殘渣。
杜若遠保持著方才的姿勢,一動未動,腳下的殘渣,本應可以讓數人保持住戰力,在寧王來時可得一戰。
接下來,大殿上的人都呆住了,堂堂一品大員,蹲了下去,仔細地將地上的殘渣收攏來,用手輕輕捻起,放入攤開的手帕中,直至目之所及,再尋不著一點殘渣,才收起手帕放入懷中,端起方才公公清洗鹽石的那盆水,目不斜視,從眾人眼前走過,出了大殿。
一直守在殿外的副使,自然將方才的一切聽得清清楚楚,正待開口,杜若遠卻阻了他,將手中的盆遞給他,“送去廚房,水挺咸的。”又將懷中的手帕拿出來塞入他的懷中,“里面是鹽石的粉末,別浪費了。”
副使雖未言語,卻紅了眼眶。
不過三日,沒吃鹽的宮中貴人和朝中大臣們紛紛躺倒在床上,覺得不旦腹中饑餓難消,還渾身無力。皇上輕舔了一口大監悄悄從杜若遠處討來的鹽石,苦澀難奈,但過后,口中津液中卻有了咸味。
國公府內,秦道川終于輾轉接到了親衛營的回信,看過之后,對若舒說道:“寧王在天際嶺增了兵,看來是有所打算了。”
“逼宮么?”若舒隨口問道。
秦道川不由得嘆了口氣,“應該是,他這些時日,已用世家的人將京中空缺的官職都填補了,除了名不正言不順,已實際把控了朝政,料想各郡的官員也是如此,全都換上了他的人馬。”
若舒沒接話,秦道川卻接著說道:“他現在萬事俱備,只欠東風。杜若遠的禁軍被困許久,戰力所剩無幾,只要他許些承諾,怕是不會有太大阻力。”
若舒心中一跳,杜若遠必定會是他最大的阻力,如此懸殊的強弱,若他執意頑抗,后果自己敢想么?
秦道川看著她又一次陷入沉思,眼神一暗,卻又開口道:“你若有渠道,早些勸勸,若想保命,還是變通為宜。”
若舒依舊沒接話,思緒的混亂已令她顧不得遮掩,暗衛如今只能得知他尚屬平安,其他太復雜的信息根本傳遞不了,聽秦道川方才的話,寧王一增兵,他也沒了把握,自己那支奇兵還能否有勝算。
“若是在平地,親衛營騎馬上陣,一人可抵寧王十人。天際嶺是山地,寧王的人馬原本守在半山腰,圍成一圈,親衛營尋個薄弱之處,撕開個口子,快進快出,尚有勝算。如今連山下都布滿兵馬,我們就算沖進去,也難以全身而退,寧王必定會斷了糧草,進去等于送死。”秦道川努力解釋著,希望若舒能明白。
若舒聽完之后,直接說道:“本來我就覺得冒險,如今更是。我不瞞你,杜若遠于我,似家人一般,若有辦法救他活命,我定會一試,但我不善于此。”說完看著秦道川。
秦道川回望著她,將她未說完的話接了下去,“你想在我這里討個用兵之計?”
“暗衛一直守在另一座山頭,山頂上有百余人,京郊還有五百人,三日內還能趕來三百人。他們都是一等一的好手,若想要趁亂時混進去,你可有良策?”若舒直言問道。
秦道川沒有急著接話,心里加了一下,千余人的暗衛,應該還不是全部的人馬,按青州如今的規模,根本養不起,她應該還有自己不知道的大筆收入。這些年她與杜若遠瞞著自己將這一切經營得風聲水起,難怪她在府里根本待不住,無論是祖母還是忠湛她都懶于應付,一言不合就想跑。
若舒見他望著自己,卻又未望著自己,眼神復雜,明白過來,說道:“你不用在意這些人從何而來,有些是我的,有些不是。”
秦道川卻被她這蒼白地解釋弄笑了,“不是的那些是誰的?”詰問的語氣中居然帶著笑。
“杜若遠的。”若舒一編到底。
“哦。”秦道川說道。
“我坦然對你,你也該拿出些誠意來才是。”若舒說道。
“趁亂也不是不可,但風險極大,杜若遠自己愿不愿走尚不可知,就算他愿意走,他也是寧王最大的對手,寧王不會任他悄悄失蹤。”話一出口,若舒看他的眼色都變了。
秦道川熟視無睹地接著說道:“皇上在天際嶺經營多年,居然沒修地道,真是令我百思不得其解。”
若舒搖頭,“宮殿那塊,底下都是成塊的巖石,連個洞都沒有,若皇上修地道,工事必然巨大,不可能一點風聲都不露。”
“那就難了。”秦道川說道。
若舒聽了,干脆閉上了眼睛,角宿他們,只要寧王開戰,必定會想要混進去,哪怕進得去出不來。但她卻想要他們都活著出來,“那塊宮殿你去過么?”若舒問道。
秦道川說道:“皇上未登基前,與他一同去過幾次,但當時是在天際嶺谷底的茅屋中,那里是他母親的出生地,后來皇上將那里賞給了他,他便將那里當成了避難所,也只是如此。”
若舒問道:“那里現在呢?如何?”
秦道川說道:“當時他財力有限,根本無力建造房屋,只得搭一座茅屋,常自比臥龍。”
“怕是自比勾踐吧。”若舒脫口而出。
秦道川又一次笑了出來,“當時他藏得極深,我也心事滿腹,倒沒往那想。”
見若舒一臉不善地看著他,接著說道:“他當時之所以將茅屋搭在那里,是因為那里靠著小溪,取水方便。”
若舒覺得眼睛都累了,搓熱雙手,捂住雙眼,也擋住了自己的情緒。
杜若遠,這個人木頭,當初明明可以脫身,為何那樣死腦筋,弄得現在身陷險地,頭懸利劍。
“只要皇上肯救他,他尚不算無救。”秦道川都不知道為何要開口,這小子一直肖想著不屬于他的東西,這么多年如影隨形般站在若舒的身后,比他這個丈夫更為親近。為她操持著暗衛,說不定參與更深。
千余人的隊伍,不旦需要錢財,更需要精力和手段,若舒不善于此,自然是他的手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