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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一章 除夕

  杜若遠無言以對,他費盡心機送太子出去,就是想要他帶了人馬前來援救,可誰承想?當著皇上,他自然不能實言相告,只能寬慰道:“可能其中還有別的變故也未可知,太子不會如此的。”

  “你說當初朕若要你出去,如今是不是已經脫困了?”皇上問道。

  杜若遠說道:“臣在外面的禁軍都被鄭智勇策反,臣出去,也難以取信西郡的人,皇上做的決斷沒有錯。”

  “鄭智勇,朕待他不夠好么?為何他要如此待朕?”皇上問道。

  此問題極好回答,就如自己當初一樣,從龍之功,能抵擋的又有幾人?杜若遠如此想,“他自幼與寧王一塊長大,情意自然深厚。”卻也只能如此回答。

  “他要我追立他母親為后,朕該答應么?”皇上問道。

  杜若遠自然知道這個他是指寧王,陳氏,皇上的原配妻子,當年七皇子從陳家得到的可不只是銀子,還有世家的人脈。故而后來,一向精明的皇上才會因為有愧于心,放任世家入朝為官,就連政令都偏向了世家,令他們賺得盆滿缽滿,才有了如今的能量。

  “皇上,臣不知。”杜若遠覺得還是不摻和的好。

  “你們都不愿回答,都覺得這是朕咎由自取,當初為何不狠下心,一條路走到黑。”皇上說完,居然尋了塊臺階坐下去,杜若遠立馬走下臺階,候在臺階下。

  皇上自顧自地說道:“可是朕又能怎樣,當初皇后勢大,就連頒個政令也要想著法說動她,才能實施。我想用科舉之法尋些人材為我所用,世家前來相求,陳老族長聲淚俱下,就差直說朕背信棄義,朕能怎樣,他們就不能等到朕百年之后再爭搶,就這么急不可待么?”

  杜若遠只低下頭,恭敬地立在一旁。寧王明顯是想等著皇上主動禪位于他,才會圍而不攻,可聽皇上今日的言語,根本沒有此意。杜若遠暗暗嘆了口氣,看來這個困局還要守上一陣,可是當前有一個問題擺在面前,本想等新年過了再說,干脆提前說了,“啟稟皇上,存糧已然不多,山中的獵物也難以尋到,恐怕過了新年,會有斷糧之危。”

  “寧王不是送了糧食上來么?”皇上問道。困在這里,若非寧王時不時送些糧食,他們這些人恐怕早已餓死。

  “那些都是粗糧,臣是怕宮中的貴人們吃不慣。”杜若遠實話實說道。

  “如今還講究這些的,不吃也罷。”皇上站起身,因起得急了些,身形有些晃動,杜若遠連忙扶住他。“從今日起,一日只吃早晚,裹腹即可,節省些。”

  杜若遠回道:是。

  皇上看著他,似想起了什么,“除了西郡,其他三郡想必都歸了寧王,只是這些邊防守軍,朕素來待他們不薄,難道一個個就這樣做壁上觀,見死不救?”杜若遠回道:“除了南關白將軍府,其他的大人們都有家眷在京中,恐怕是受了要挾,不得已而為之。”

  “可惜道川身受重傷,不然以他的為人,必不會見死不救,任那個逆子胡為。”皇上說道。

  杜若遠見皇上已然病急亂求醫,自然不會實言告之。

  “杜愛卿,你說還會有人來救朕么?”皇上問道。

  “太子一旦整頓了兵馬,必定會來援救皇上與皇后的。”杜若遠說道,他母親在此,他不能不來。

  “別再提那個逆子。”皇上頹然說道。

  杜若遠將皇上交給迎上來的大監,望著他離去的背影,人到中年,就逢此事,要他放手,如何舍得。可是,雖一直被困在這里,他也感覺到了寧王的氣勢,外面的守軍,一個月一輪,任那些被困在里面的官員如何拋出錢財悄悄傳話,都沒人搭理,軍紀嚴明,可想而知。

  夜已深沉,睡上一覺,就是新年。待困局一解,自己便去辭官,離這些紛爭越遠越好,杜若遠如是想著。

  國公府內卻酒意正酣,秦道川不愿掃興,依舊陪坐在那里,讓秦南和秦北帶著府里的侍衛們樂久一點。

  秦南傷在左臂,雖未斷,卻有些脫力,臉上也留了一條疤,笑起來再無往日的和藹。

  秦北傷在腿上,走起來一跛一跛的,卻并不在意,也不拄拐。

  兩個人離府幾年,如今回來,似十分高興,都有些醉意,卻仍舊興奮地劃著拳,與人爭執著輸贏。

  秦道川看著他倆,突然抓住若舒的手,輕聲說道:“他們的傷都是為我擋的,若這些傷都在我身上,你可會心疼?”

  若舒掃了一眼旁邊,似無人聽到,“若我雞皮鶴發了,你可會嫌棄?”沒有回答卻反問道。

  秦道川加重了手里的力道,“我比你年長五歲,輪不到我嫌棄,你若不回答,我便一直問。”

  若舒湊過去,秦道川卻避開了些,若舒又湊過去一些,秦道川輕推了一把,“注意些。”

  若舒輕笑著,“躲什么,燈光這么暗,我想比對比對,想象一下那些傷在你身上的樣子。”秦道川說道:“如今看清楚了,說吧。”

  若舒想了想,說道:“你與其擔心我,不如擔心自己是否有勇氣出現在人前吧。”

  秦道川說道:“別推搪,快說。”

  “你一向自視甚高,如孔雀一般,會淡然處之,我才不信呢?”若舒說道。

  秦道川加重了手里的力道,沒再接話。

  若舒喘了口氣,“雖說不如以前養眼,但也勉強能接受吧,畢竟老夫老妻了,總有幾分情誼不是?”秦道川聽了,放開她的手,“恐怕會有多遠躲多遠吧。”

  若舒說道:“我說我不會,你又不信。”

  兩個人輕言細語,若舒時不時湊向秦道川,后者雖坐立如鐘,眼神卻片刻未離,在旁人眼里,顯然十分親昵。忠漓早已離席去了秦南他們那桌看熱鬧,盛琰也在,婉珍早已被人帶去歇息,留下的忠湛和慧容雖也望著秦南那桌,近在眼前的父母,終歸不能視而不見。

  忠湛因為腿傷沒有飲酒,慧容卻多喝了幾杯,比往日放松了些,無意間看到公公婆婆,竟下意識地掃了忠湛一眼,忠湛一回望,兩個人都有些尷尬。

  這邊的若舒也因為飲了那杯桂花釀,眼中帶霧,火光映射下,閃得發亮,秦道川的落寞她卻感覺到了,湊過去在他耳邊說道:“別傷心了,我不會因你色衰而愛弛的。”

  秦道川雖面上不顯,若舒卻能看到他緊咬地牙關。

  輕笑著轉過身,望著不遠處的火堆,笑意竟未達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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