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舒趁著回右院梳洗,看了暗衛送來的訊息,寧王依然對天際嶺圍而不攻,按時他下黑手傷了太子,不該去向皇上明示,早日得到承認,明正言順接位么?
總不會是想將皇上餓死在天際嶺吧?對,應該是針對皇后,就算太子不能登位,皇后依舊是皇太后,高他一頭,人前他都要恭敬,人后西郡的勢力寧在,皇后不會任他揉捏。
所以,他在等,等一個時機。
可是僵局之下,杜若遠依舊困在里面,這么多年,早就如家人一般,怎能不讓人憂心,所以就算暗衛說隨時可以動手,若舒仍堅持要等杜若遠脫困再說。
雖然朝政波云詭譎,但尋常的百姓卻依舊熱鬧地過年,慧容在請安時提到,“今年天冷,菜從廚房端出,送到桌上便涼了,莫如吃鍋子吧,大家熱熱鬧鬧圍在一起,湊上幾桌,再暖幾壺酒,人上到下都能松快松快。”
若舒自然由她,秦道川也覺得甚好,于是慧容便在院中搭了棚子,擋住些風雪,再在空地上燃起火堆,棚子里每桌下都升了炭火,事先備好的菜式都擺在一側,廚房干脆在一旁設了爐灶,小炒隨炒隨上,合府主仆都上了桌,劃拳敬酒,好不熱鬧。
葛鶯娘叮囑秦道川注意飲食,若舒見她說完居然看著自己,只得回道:“葛大夫也辛苦了,快些入座吧,將軍這里我自會好好招呼。”
酒過三巡,若舒對一旁的忠漓說道:“喝的什么?怎么不見你醉?”
忠漓回道:“母親,是會館新出的桂花釀,是甜酒,不醉人。”
若舒見大家都喝得高興,早已按捺不住,輕聲說道:“為我倒上一杯,我也嘗嘗。”
忠漓尋了杯子,親自為她斟了一杯,若舒拿起來,甜米酒中混入了桂花香,既不似荷花酒那般清冽,又不像萊州釀那樣熏人,甜甜膩膩的,若舒看向忠漓,雖然臉泛駝紅,卻毫無醉意,見物識人,原來他喜歡這樣的。
秦道川見她只聞不喝,問道:“怎么了?”
若舒又接話,將酒送到他鼻尖,待他聞過之后,附在他耳邊輕聲說道:“忠漓喜歡的酒。”
秦道川見若舒朝自己眨著眼,會意之后,輕笑著,卻說道:“未必。”
“押上一注,如何?”若舒說道。
秦道川說道:“看來你在青州沒少跟盧三爺混在一起。”
若舒輕笑出聲,“我手氣向來不錯。”說完輕抿了一口,“這酒聞起來膩人,喝起來卻滿口留香,適合閨閣女子。”
忠漓聽了接道:“母親說得極是,這酒外賣得極好。”
若舒說道:“你如今也外賣了?”
忠漓說道:“世道不太平,生意卻不能不做,既然客不能來,送上門去,應該可行。”
若舒沒接話,已經放手的買賣,再插嘴就不宜了。
一旁的忠湛聽在耳里,卻毫不為意,七弟身體不行,從不了軍,看來日后只能從商了。
慧容則插話道:“這酒確實好喝,天冷之時,臨睡前飲上一杯,既暖身又助眠,七弟這想法極好。”
這邊其樂融融,天際嶺那邊卻出了變故,寧王送了封信進去,信中寫道:父皇,孩兒只想拿回自己應得的,更想為母親求個公道,明日便是新年,新年新氣象,孩兒等父皇的答復。
另:聽聞皇弟在西郡鞭打侍妾時,被其所傷,已不能人事,東方大陸怎能落到后繼無人之輩頭上。
皇后看了之后,高聲叫罵了幾聲,暈厥了過去。
皇上呆坐在那里,望著一屋子的朝臣,問道:“諸位愛聊,以為如何?”
這些人被困在這里將近半年,早已歸心似箭,原本還倒向太子的心,如今也猶豫了。只是都不愿當出頭鳥,故而沉默以對。有自認為靈泛的,回道:“此言真假,尚不可知,我等一切都聽皇上的。”皇上聽了這等屁話,只在心底罵了個痛快。
杜若遠依舊盡職地守在外面,今日是年節,但他從來一個人過,也沒覺著有什么不同。但困在這里的人卻早已人心浮動。
寧王送來的信中說了什么,他沒看,也沒去聽,無非是為了皇位,七皇子皇位如何得來,他親歷其中,如今被兒子依葫蘆畫瓢,也算是有樣學樣,一脈相承。
只是這寧王心思比皇上當初更甚,摸不清頭緒,不明所以。
這塊地是天際嶺最好的風景所在,頭頂那輪明月,若是京城恐不得見。東家已然歸了府,秦道川也不能拿她怎么樣,恐怕還得想著法地為她脫罪。
寧王如今身不正,求了黃金便不會再下手,畢竟與國公府算是姻親,陳梓皓為了愛妻也會護著丈母娘。
東家此時一定滿心的尋仇之念,秦道川應該也知道,必定還會用那招,將她困在府里。
杜若遠抬頭望月,那日東家千里迢迢來萊州,慶賀他過繼若嫻的三子,承繼萊州杜府,是為宗子。
也是這樣的明月,自己與東家靜坐在月下,東家的衣衫也不知為何物所織,在月光下泛著銀光,似起了霧般,顯得那么不真實,那句話在自己嘴里游走了半晚,卻始終沒有吐出。如果自己說出了口,東家會不會留下來,若是留下來,自己定會毫不猶豫地辭官,如今一切是否就會不一樣。
那樣好的機會,千載難逢,自己居然生生錯過了,杜若遠,你這個懦夫,活該一事無成。
杜若遠搖了搖頭,被困了半年,自己也快魔怔了,思胡亂想的時候越來越多。半山腰寧王的軍隊和身后大殿里的人,才是自己最需要面對的。
不多時,里面的人陸續走出,最后出來的居然是皇上,行至杜若遠身邊,也抬著望著明月,“杜愛聊,你說,朕該答應他么?”
杜若遠沒有猶豫,回道:“啟稟皇上,無論皇上做何種決斷,臣都萬死不辭。”
皇上感嘆道:“你說我當初那樣爭奪到底是為了什么?”
杜若遠說道:“臣只知道,皇上登基之后,比起先朝,百姓的日子好過了許多,朝中的貪腐也少了許多,就連戰事也少了許多。”
皇上長長吐了口氣,“可我的兒子們卻迫不及待地想要取代我,就連太子也是如此,所以他才會明知不可敵,還要攻打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