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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一章 亂麻(一)

  大魏建朝還沒到十年。這數年里,天子有大半時間都在忙著領兵打仗。所謂朝廷法度,本來也沒太嚴謹。

  像刺殺二皇子妃這等大案,刑部也是第一次遇到。沒有先例,也沒有應對的經驗。還沒查出個子午卯丑來,就在朝堂上稟報了初步審問的結果。

  事實證明,這等行為絕不可取。

  事情一牽扯到趙家,濮陽侯第一天跳了出來,廣平侯在一旁煽風點火,滎陽王一言未發眼神冰冷充滿殺氣。還有文官們,在喬閣老的領頭示意下一同奏請天子嚴懲兇手。

  用一團亂麻來形容,絕不為過。

  永嘉帝額上冒出了青筋,右手緊緊握著龍椅把手。

  站在一旁的劉公公看得心驚肉跳,唯恐永嘉帝一個控制不住大發雷霆。

  好在永嘉帝到底忍住了。

  “諸位愛卿先起身。”永嘉帝竭力放緩聲音:“出了這等事,朕比你們更為憤怒。朕已將此案交給刑部,一定要追查到底,嚴懲不貸。”

  喬閣老不失時機地拱手:“皇上英明。”

  一眾文官齊聲附和:“皇上英明。”

  武將們的反應就復雜微妙多了。

  滎陽王陸臨第一個誠懇地謝了天子恩典:“臣代女兒,謝過皇上恩典。”

  廣平侯看了濮陽侯一眼,才道:“這件事一定別有內情,臣相信,濮陽侯絕不是這等心狠手辣之人。”

  濮陽侯絲毫不領情,冷笑著說道:“以臣看來,這件事忽然牽扯到趙家,一定是有人早有預謀,想來個禍水東引,從中挑唆,坐收漁人之利。臣懇請皇上徹查到底,還臣一個清白。”

  永嘉帝聽得頭疼,張口道:“行了,你們都住嘴。今日先散朝吧!楊尚書隨朕去文華殿,其余人等一律回去,忙自己的差事去。”

  永嘉帝和楊尚書究竟說了什么,無人得知。

  楊尚書從宮中回來后,立刻回了刑部。

  剛踏進刑部,就有人悄悄來稟報:“二皇子殿下一大早就來了。說是要待在刑部,看我們如何查案。”

  楊尚書心里爆出一萬句臟話,面上鎮定如常:“殿下可曾擾亂你們辦案?”

  報信的刑部郎中搖搖頭:“這倒沒有。殿下來了之后,就待在天牢里,看我們如何審問犯人。又看了卷宗。連一句都沒多說過。”

  楊尚書瞪了一眼過去:“既是如此,殿下想待就待著,你廢什么話!”

  笑面虎不笑了,陰沉著臉好可怕!

  刑部郎中被罵得灰頭土臉,灰溜溜地退了下去。

  楊尚書定定心神,去了大牢里。

  刑部大牢,是一個讓人聞風喪膽的地方。光線陰暗,四處都是血腥氣。進了審問之處,觸目所及是各種刑具。

  膽子小一點的,進了這等地方,就要被嚇去半條命。

  楚大一時查不出身份,趙三的家人被重點審問。一夜過來,一個個都是遍體鱗傷,哭喊聲求饒聲不絕于耳。

  一身皇子服的二皇子殿下站在陰暗的大牢里,硬是將大牢也映得明亮了一些。只是,那張俊美的臉孔,沒了平日的溫潤笑容,黑眸中閃著近乎冷酷的光芒。

  楊尚書心里嘆了口氣,走上前要行禮。

  “楊尚書別多禮。”李景伸手托住楊尚書的胳膊,低聲道:“我親自來刑部,不合規矩。請楊尚書體諒。我不會干涉刑部查案問審,就是在這里待三日。等案子查明原委了,我就回去。”

  事到如今,楊尚書也沒辦法將尊貴的二皇子殿下攆走,只得應道:“殿下在這等腌臜污穢之地待著,臣于心難安。”

  “也請殿下放心。刑部上下無人敢懈怠,一定盡快破案。”

  頓了頓,楊尚書又低聲道:“今日早朝,濮陽侯差點大鬧朝堂,皇上心中十分不快。”

  至于永嘉帝私下交代叮囑的話,楊尚書自然不能說。

  李景眸光一閃,略一點頭:“多謝楊尚書提點。”

  這樁刺客命案,竟牽扯到了永嘉帝的外家,隱隱綽綽指向了趙太后。也怪不得永嘉帝這般震怒。

  “什么?怎么可能和趙家有關!簡直是荒唐!”

  壽寧宮里,傳出了趙太后憤怒的聲音:“濮陽侯是哀家的侄兒,是你的親表弟。哀家就是再不喜歡陸氏,也不會用這等狠辣的手段要她的命!說句不中聽的,她死不死哀家無所謂,她肚中的孩子,可是李家嫡出的骨血。”

  永嘉帝從昨夜到現在,心情都極壞。

  此時被親娘這么一通怒吼,面色愈發難看:“朕豈會懷疑母后。”

  趙太后怒道:“懷疑趙家也不行!”

  趙太后出了名的護短。在宮中,護著秦氏和四皇子。宮外當然要護著娘家侄兒了。

  永嘉帝也怒了,語氣生硬:“濮陽侯是不是無辜,要等刑部繼續追查。朕是擔心有人在母后耳邊煽風點火,所以親自來和母后說一聲。這件事,母后就別過問了。”

  趙太后霍然站起身來:“哀家問一問怎么了!哀家相信濮陽侯,他絕不會對陸明玉動這等殺手!”

  情急之下,趙太后也顧不得說話刺不刺耳了:“幾位皇子,都是濮陽侯的外甥。誰做太子,對趙家來說都一樣。趙家何必冒這等風險,對陸氏動手。”

  “濮陽侯就是稍微偏向四皇子,到底四皇子還沒成親,不會情急到這等地步。”

  “陸氏一旦出事,最大的受益者會是誰,兇手肯定就是誰!”

  永嘉帝也猛地站起身來,聲音冷厲:“母后!無憑無據的話,豈能亂說!”

  趙太后有時候糊涂蠢鈍,今日格外犀利尖銳:“哀家是不是亂說,皇上比誰都清楚。這事一牽扯到你的心肝命根子,你的英明果決都哪兒去了?”

  “你可別打著將錯就錯的主意,將這盆臟水潑到趙家。有哀家在,誰也別想動趙家一根手指。”

  “以哀家看,皇上還是去延禧宮,問一問你的好貴妃吧!這等陰險惡毒的事都做得出來。皇上也敢睡在她枕邊!小心她哪天再拿出‘千機’毒來!”

  永嘉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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