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明玉沖秦賢妃冷冷一笑。
趙太后偏聽偏信,稍微一挑唆,就是一把好刀。不過,這把刀也不是那么好用的,雙面開刃,到底會傷到誰就不好說了。
秦賢妃后背一涼,腦海中的弦陡然繃緊。
趙太后滿面怒火,一言不發。正殿內無人出聲,一片令人窒息的安靜。
約莫過了兩炷香左右。
穿著龍袍的永嘉帝龍行虎步而來。
喬皇后在這兩炷香之內,已經做好了被責罰的心理準備,此時倒是鎮定了許多。率先起身,向永嘉帝行禮。
陸明玉身為兒媳,自不會失了禮數,一并起身行禮。
秦賢妃動作稍慢一步,還沒等她行完禮,趙太后便怒而出聲:“皇上來替哀家評評理。哀家這個太后,做著還有什么意思。兒媳沒將哀家放在眼里,現在孫媳更是不拿哀家當回事…”
在趙太后口中,她不過是關心孫媳叮囑幾句,卻被孫媳出言頂撞。孫媳口口聲聲以繼室填房來奚落取笑她。
趙太后憋了一肚子的怒火,化成了滔滔不絕的指責:“…哀家這一把年紀,到老了還得看孫媳的臉色。這等憋屈日子,哀家實在過不下去了。皇上既是來了,今天就給哀家一個交代。不然,哀家寧可搬出宮去。”
永嘉帝被打斷早朝,心里十分不快,被親娘這一通胡攪蠻纏的告狀更是堵得慌。
后宮口角紛爭,竟鬧到了朝堂,連早朝都被打斷。
真是可惱!
什么繼室填房,這等話當眾說出口,更是不成體統!
永嘉帝略一皺眉,目光掠過眾人神色不一的臉,最終落在喬皇后的臉上:“皇后,到底是怎么回事?”
做公公的,不便直接指責兒媳,便是要責問,也得問喬皇后。
喬皇后沒有解釋,只低頭認錯:“都是臣妾的錯,請皇上責罰!”
是啊!只要是婆婆動怒,必然是兒媳的錯。
有錯沒錯,都是你的錯。
孝道大于天,兒子不能時時承歡膝下。娶了媳婦回來,當然要代自己孝敬親娘。親娘年齡大了,性子糊涂一些,就不能讓著哄著嗎?
這大概是天底下所有男子共同的認知和想法。
永嘉帝也不能免俗。
喬皇后干脆利落地低頭認錯,令永嘉帝怒火稍平。永嘉帝眼角余光掠過兒媳陸明玉。
陸明玉有了身孕,應該平心靜氣養胎為重。還是別責罰了。就罰一罰喬皇后,讓趙太后出了心頭惡氣,也就罷了。
永嘉帝在想什么,幾乎都寫在了臉上。
陸明玉沒有為自己即將躲過一劫慶幸。
喬皇后認錯,永嘉帝理所當然地也覺得是喬皇后的錯。這等情景,和記憶中的畫面何其相似。幾乎瞬間就勾起了她的怒火。
“父皇,請容兒媳說幾句。”陸明玉忽地張口。
永嘉帝不置可否,神色顯然不太美妙。
喬皇后一驚,試圖攔下陸明玉的話頭:“陸氏,這等場合,哪有你說話的余地。你…”
“讓她說!”永嘉帝沉聲張口:“朕也想聽聽,她要說什么。”
趙太后心中郁氣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有兒子撐腰的快意自得。不無輕蔑地瞥了陸明玉一眼。
秦賢妃也暗暗松口氣。
陸明玉這一張口,將永嘉帝所有的怒氣都吸引了過去。看來,今天做出氣筒的人,絕不會是她了。
這個幸災樂禍的念頭還沒想完,陸明玉的聲音已經響起:“兒媳有孕一事,并未聲張,只有父皇母后知曉。兒媳很是奇怪,為何皇祖母會猜到我有了身孕?”
秦賢妃:“…”
永嘉帝冷冷的目光掃了過來。
秦賢妃膝蓋一軟,差點就要跪下。
陸明玉已繼續說了下去:“皇祖母一片慈愛心腸,也最是體恤晚輩。便是知道我有喜了,也不會急急召我進宮。可今日,皇祖母不但召我進宮,還張口就道我這一胎定然是個男嬰。”
“母后怕兒媳心情不穩動了胎氣,便道先開花后結果亦是喜事。”
“皇祖母卻道,貴妃賢妃和蘇妃當年都是生的兒子。嫌棄母后肚皮不中用。兒媳不忍見母后窘迫,張口為母后解圍,說妾室不能與正妻相提并論。繼室填房之類的話,是無心之言,也確實有不妥之處。”
“兒媳說話不慎,向皇祖母賠禮是理所應當。兒媳心中不忿的是,有人故意在皇祖母耳邊挑唆。原本是喜事,卻鬧成眼下這樣。”
永嘉帝看著秦賢妃的目光越來越陰沉。
秦賢妃急得額頭都冒冷汗了:“皇上息怒。陸氏忤逆不孝,不敬長輩。還有臉倒打一耙,將此事都推到臣妾身上…”
永嘉帝冷笑一聲:“陸氏說的難道不對?如果不是你在母后耳邊多舌,母后怎么會忽然召陸氏進宮?陸氏有了身孕,這是宮中喜事。以母后的脾氣,只會厚賞陸氏,怎么會無端起口舌之爭?”
趙太后肯定沒有錯。
喬皇后是無辜的。
陸明玉懷著身孕,肯定也沒錯。
那錯的人,就只有秦賢妃了。
永嘉帝一怒,秦賢妃哪里還坐得住,立刻紅著眼眶跪下了:“臣妾真是冤枉。皇上沒問個究竟,就都怪罪臣妾,臣妾恨不得掏出心窩讓皇上瞧瞧。”
永嘉帝又是一聲冷笑:“你說過什么做過什么,自己心里最清楚。”
陸明玉心中呵呵一聲。
永嘉帝是一代明君沒錯。卻也有所有男人的通病。內宅起火,既不愿也不想究根問底。只想迅速地破滅火苗,恢復安寧。
今日紛爭,源頭確實是小心眼愛算計更愛吹耳邊風的秦賢妃。永嘉帝滿肚子怒氣,不沖她去才怪。
趙太后也沒料到事情急轉直下,就沖著秦賢妃去了,又驚又怒地瞪了陸明玉一眼:“皇上別聽陸氏顛倒黑白是非。今日之事,都是哀家自己的主意,和賢妃無關。”
陸明玉忽地嘆了一聲:“賢妃娘娘有錯,也不能打了老鼠傷了玉瓶。父皇還是責罰兒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