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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有女名蘭

  諸葛玄策冷喝道:“不必狡辯,待將你拿下拷問,一切都將水落石出。”

  李魚笑問道:“難道堡主就不怕錯怪好人?”

  諸葛玄策不假思索道:“鄙人尚沒到老眼昏花的地步,還分得清好人與壞人。”復又對眾甲士下令道:“爾等還不動手,更待何時?”

  千鈞一發之際,卻聽一人焦急喝止:“爹爹,你可真是老眼昏花,錯怪好人!”

  諸葛玄策不由愣住,堅毅明亮的眼神頓時現出了迷惘之色,再不敢輕率妄動。

  雖然有些難堪,諸葛玄策也只好罔顧尊嚴,出爾反爾,下令道:“眾人且慢動手!”

  卻見議事廳后廂簾影晃動,快步趨出一名玄衣少女。

  “想不到白鷺堡中還有人懂我。”李魚循聲望去,卻見這少女容顏清麗,身段婀娜,照人如山川映發,行步似弱柳扶風,天生著一段花容月貌。

  只是少女的右眼渾濁不堪,分明已瞎了多年,與秋水柔波早已揮手作別。

  這一只瞎眼,恰如白璧微瑕,破壞了少女那一身國色天香,使人油然而生可惜之感。

  倘若這少女的右眼不曾瞎掉,那么她便是人世罕有的天仙,明眸璀璨,動人心魄,較之胡絳雪、唐柔雨等仙林八大仙子,亦將并駕齊驅,無所愧色。

  倘若這少女不只是右眼瞎掉,而是雙目一并失明,那么她便是惹人同情的傷心人,楚楚可憐,哀婉動人,叫人無法不加呵護憐惜。

  可她偏偏一只眼睛神采飛揚,一只眼睛黯淡無光。

  明明是近乎完美的容顏,卻因為這一點瑕疵而顯得方枘圓鑿,既缺了明眸善睞的光彩奪目,又缺了弱質多病的哀愁善感,整個人的氣韻便落了下乘。

  李魚素來覺得容貌只是皮相,無關緊要,但此刻卻如常人一般,為少女的容顏深感惋惜。

  此一種惋惜,其實已不單對這少女的容顏所發,更是對天道無常的嘆息。

  他心有感慨,眼中難免失了分寸,甚至于直盯著少女臉龐而不自知。

  卻聽少女輕笑道:“小女子容顏丑陋,竟至驚擾閣下,實在抱歉得很。”

  李魚方才醒悟自己的失態,連忙道歉道:“是鄙人唐突了姑娘,實在慚愧得很。鄙人粗陋無禮,還望姑娘莫放在心上。”

  少女微笑道:“閣下并未對小女子無禮啊,倒是那糊涂堡主大動干戈,真正是無禮之極。哎,白鷺堡辜負了閣下熱血,閣下卻不曾負氣而去。其中深恩厚誼,白鷺堡已是粉身難報。”

  諸葛玄策疑惑問道:“蘭兒,你何以直說這人不是奸細?”

  諸葛蘭略顯無奈:“我的爹爹啊,你定是被伐罪盟攪得心神不寧,失去了往日的鎮定,也失去了往日的判斷。

  若是先前的你,蘭兒相信你絕不會怠慢了尊客,更不會不分青紅皂白就胡亂動手。”

  諸葛蘭這番話雖是對諸葛玄策所說,但眼神卻瞟向了李魚,顯然是替諸葛玄策道歉辯解,希求獲得李魚的原諒。

  諸葛玄策聞弦歌而知雅意,對李魚道:“鄙人近日思緒不寧,行事狂悖錯亂。若是錯怪了閣下,還請多加擔待。”

  他雖是對李魚說話,但眼神卻瞟向諸葛蘭,迫切想要知道諸葛蘭言辭鑿鑿的依據。

  諸葛蘭搖了搖頭,問道:“爹爹,伐罪盟下書已經多天,為何白鷺堡周圍三百里并沒有伐罪盟的哨卡與細作?”

  “那自然是因為伐罪盟從來不將白鷺堡放在眼里…”諸葛玄策脫口而出,瞬時意識到了自己的錯漏之處:“對啊,伐罪盟無比蔑視白鷺堡,認為白鷺堡不堪一擊,又何必大費周章,派出奸細來禍亂呢?”

  諸葛蘭接口道:“正是如此。伐罪盟之所以在附近截殺諸葛青叔叔,那是因為他們想要用近在咫尺的尸體來恐嚇白鷺堡,讓眾人在恐懼中惶惶不可終日。

  對嗜血的伐罪盟而言,屠城所獲得的愉悅,甚至比白鷺堡數十年積累的財富更有吸引力。

  像他們那樣一群瘋子,怎會舍得用奸細來破壞屠城的計劃呢?”

  “不錯,不錯。”諸葛玄策念叨了兩聲,忽然來到李魚身前,恭恭敬敬對李魚躬身行禮。

  他的話語帶著懇切的慚愧與自責:“鄙人草木皆兵,杯弓蛇影,竟錯怪了閣下一番美意,真是罪莫大焉,后悔不及。還請閣下原諒鄙人昏昧之過。”

  李魚道:“堡主小心謹慎,也不能說錯。畢竟鄙人名不見經傳,難免惹人懷疑。”

  其實李魚這番話實話實說,并非故意刻薄。

  但落在諸葛玄策耳中,滋味實在不好受。他一邊鞠躬不起,一邊揮袖示意諸葛蘭代為緩頰。

  諸葛蘭微笑道:“我的爹爹啊,你又想多了。他沒有因為冤屈而揚長而去,足見他宰相肚里能撐船,早就原諒你冒失之罪。

  也多虧他胸懷廣大,換做心胸狹窄之輩,說不定恩人已成仇人了。

  其實我剛剛在簾子后面聽到他說話,便知他內心坦蕩,俯仰無愧,早已斷定他并非奸細。

  諸葛青叔叔說得不錯,似這等古道熱腸,可謂是千載難逢。”

  李魚暗忖道:“這諸葛蘭不斷拿好話抬舉我,無非是想讓我繼續留在白鷺堡。

  其實我根本沒有離去之意。既決定幫助白鷺堡,自然不能半途而廢。”

  卻聽諸葛蘭道:“想來伐罪盟也早已料到十大門派不會相助白鷺堡,所以任由諸葛青叔叔等人前往墨宗,一路不加阻攔。

  直到眾人回返之時,伐罪盟才動手截殺,殺雞儆猴,想讓白等數日、期望落空的白鷺堡更加恐慌。”

  李魚不由問道:“聽姑娘言下之意,莫非早就料到二管家此行無果嗎?”

  諸葛蘭侃侃而談:“十大門派貌合神離,立場也是多樣。之所以眾門派一致同意不增援白鷺堡,乃是因為白鷺堡的尷尬身份。

  目前白鷺堡依然是圣儒門的附庸,照理圣儒門應當出手相助。但圣儒門自顧不暇,已將白鷺堡當成棄子,根本不加理會。

  而其余諸派,有不想得罪伐罪盟的,有樂見白鷺堡覆滅以削弱圣儒門的。

  自然,也有愿意出手幫助白鷺堡的。只是他們縱然有心,卻終究難過圣儒門這一關。

  既然圣儒門都不吭聲,他們若是介入白鷺堡與伐罪盟之爭,豈非越俎代庖,明目張膽與圣儒門作對?”

  聽到此言,李魚忽然明白:“這世上并非皆是冷漠之徒,正派也并非全然無情。

  只不過形格勢禁,無法隨心所欲。十大門派享有著秩序的利益,便無法脫離秩序的制約。

  這般說起來,像我如今閑云野鶴之身,才真正是自由自在,可以順著心意去做事,不必受到門派規矩的限制。”

  他心念一動,又生出了疑惑,順勢問道:“既然白鷺堡早知道圣儒門會置身事外,為何白鷺堡不肯脫離圣儒門,反而要吃力不討好維系著這層關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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