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國的人大多都有非常嚴重的不給他人添麻煩的心理,這種心理反映到社會上,便產生了一種極大的“包容性”。
在公司和集體中,只要你還是正常的跟他們穿一樣的衣服,做同樣的事情,不表現得過于出格,那么下班后無論你穿著打扮有多么奇裝異服舉止行為有多么不可思議,只要你不跟別人搭話,不打擾到別人的生活,那么其他人都可以選擇性的無視你,不會在大庭廣眾下對你評頭論足。
而作為合法的世界不夜之城,新宿的“包容性”則更加巨大。
隨便在歌舞伎町一番街待上一個晚上,就能看到各種各樣裝扮奇怪的人。
有身體左半邊化妝又半邊沒有化妝的人妖,有只穿著一條內褲頭戴面具的“變態假面”,有一邊倒立行走一邊吹著口琴的惡臭大叔,有cos七龍珠海賊王死神火影的動漫愛好者,還有抱著印著二次元圖像枕頭陪自己“虛擬老婆”逛街的眼鏡肥宅…
向來沒有最奇怪,只有更奇怪。
因此,當趙安生背著那桿冒著寒光的紅纓槍走進“大玩家”電玩城里時,除了巡場的服務生兼職小哥木村帥注意到他之外,其他的顧客和禿頭店長連頭也沒抬,對趙安生這副典型的動漫節cosplay打扮見怪不怪,都懶得多看一眼。
再是槍神,再是少年英才,再是華夏上三門大當家,趙安生畢竟也才十九歲而已。
此番出世,考取編號當然是重中之重,但老爹趙雙燕臨行前也告訴他,游歷江湖從來不在結果,而在過程。
行俠仗義,除暴安良,快意恩仇固然是好事,但現在的時代已經變了,不管在哪都得首先遵守法律,遵守平衡局的約束。
所以,在規矩之下,見見世面,長長見識,想到什么就去做,怎么開心怎么玩,讓外面豐富精彩的世界能夠治好趙安生不肯說話的心病,才是趙雙燕對這次趙安生出世最大的期盼。
趙安生十九歲。
才十九歲,自然是靜不下心又貪玩的年齡。
趙安生是個天才,智商極高,從小就對各種各樣的“競技游戲”項目有著濃厚的興趣,好勝心極強。
而自從上次在戴蒙村溫泉旅館的小游戲大賽中105比106輸給袁安后,趙安生心里涌現出一股從所未有的別扭感。
實際上,他當時和袁安進行的幾乎有一半都是他之前完全沒有接觸過,完全不知道規則的“游戲”,這也是他為什么會輸給袁安的原因之一。
而也是在袁安的“教導”下,他才第一次發現,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有“紙牌”“桌游”“益智玩具”“麻將”等各種各樣好玩的東西。
他心里的這種別扭感,一方面是因為這是他第一次輸給別人,還是作為競爭對手的同齡人袁安,另一方面,則是他忽然覺得心里面空落落的,總是在想當時溫泉旅館,袁安喝得半醉時經常念叨的那句話“可惜這里沒有游戲機,哪怕是個小霸王都行,肯定比這些游戲好玩幾百倍”。
比如此好玩的撲克牌跳棋麻將,還好玩幾百倍的,游戲機?
彼此的新宿歌舞伎町為接待日益增長的華夏游客,許多服務行業不僅會請許多華夏留學生做兼職,還會刻意做上一些中文的招牌和指示。
而趙安生,在看到大玩家電玩城外面掛著的“最新款游戲機駕到”的醒目標語后,等回過神來時,人已經踏進了店內。
店里跳舞機、音樂節奏機、賽車摩托車機、槍戰機和一般的街機一應俱全,聲音嘈雜,霓虹燈閃爍,拍打按鈕聲震天作響,種種“亂象”,向來是以前的趙安生最不喜歡的地方。
但現在。
那些從未見過的刺激的游戲畫面,節奏感極強的音樂,眾人臉上愉悅美好的笑容,無不讓趙安生腎上腺素飆升,比第一次達到人槍合一的境界還要顯得興奮。
但這些興奮都習慣性的不會在他那張冰山臉上顯現。
稍稍摸了摸起伏的胸口,趙安生從槍身掛著的包袱中取出一個布口袋,拉開拉鏈,從里面掏出一萬日元的現金。
趙家比不上柳家那么大富大貴,但代代相傳下來的積蓄還是不少,趙安生從小到大算不上錦衣玉食,但經濟狀況一直不算問題,加上趙雙燕那本就豪爽的性格,教出來的兒子出來闖蕩江湖,結交朋友,不給多準備點錢怎么可能?
這次出來,趙雙燕給了趙安生二十萬的人民幣現金和存有一百萬的儲蓄銀行卡。
阿杜考官安排的陪同人員都是平衡局的各行業專業人士,下了飛機后還給考生們提供了兌換日元的匯算服務。
而在飛機上翻看旅游雜志時,趙安生特地留意了霓虹國的消費水平,因此只兌換了一萬人民幣,也就是十六萬的日元,估摸著足以令他度過這趟霓虹之行。
看看手上電子表,距離考試“正式開始”還有半個小時,與其回體育館面對那些各有心機的考生們,還不如在這里玩一會兒,打發打發時間。
如此想著,跟著那些同樣剛剛進來的顧客,趙安生走到了自助兌幣機前。
看著前面顧客將鈔票塞進藍色的發光口,瞬間裝滿了一桶游戲幣,待他們走后,趙安生也有樣學樣,拎著手里的一萬日元,作勢就要往里塞。
“誒誒誒,停停停,兌幣機最大只收1000日元,整錢需要去柜臺兌換,沒看到標語嗎?”偶像是木村拓哉因此留著木村拓哉同款長發,還給自己取了個日文名叫“木村帥”的華夏留學生兼兼職服務員老早就注意到趙安生這個舉手投足間像極他第一次來霓虹國時的打扮舉止奇怪的“土包子”,趕緊上前幾步,用手擋住了鈔票入口。
“?”趙安生聽不懂日語,只是皺眉,看著這個亂入的程咬金。
“…果然是聽不懂日語?你是華夏人對吧!”木村帥挑挑眉毛,扶著兌幣機,興奮的上下打量著趙安生,接著說道,“我聽說昨天黑龍會有家主題風俗店開業,請了一些華夏的武師過來表演,你就是表演團的人吧?真是太酷了,這身材,這打扮,這槍,像那個什么,常山趙子龍對不對!”
“…”對方既然已經幫自己處理了身份問題,趙安生也沒有理由不接受,面對眼前這對自己沒有任何威脅的自來熟平民,他也沒必要再用“冷酷”偽裝自己,因此只是看著木村帥,露出一個禮貌的微笑,點了點頭。
“不愛說話?嘛,也很正常,那些武俠電影里的高手都是這樣不愛說話,怎么,高手也會喜歡玩游戲的嗎?嘛,其實這也很正常,又有誰規定高手不能玩游戲機的呢?何況這里是新宿最好的電玩城,不僅游戲種類多,還經常搞各種各樣的比賽,可熱鬧了,來霓虹國,來新宿,不逛逛大玩家,就算白活…你等等哈,我去幫你兌換零錢,這里一千日元可以兌換50個游戲幣,如果你從來沒玩過,我推薦你從賽車機開始玩,當然最新引進的生化危機槍戰游戲也很不錯就是啦…”對趙安生的沉默完完全全不在意還會主動解釋的話癆自來熟怪物木村帥將趙安生手里的一萬日元抽到自己手里,搖晃著,征求趙安生的同意。
“…”不喜說話的趙安生最喜歡的就是這種能夠明白自己心思的,不用自己開口也能自說自話的人,因此對木村帥涌起一股天然的好感,點頭的同時,笑容也更加燦爛。
“得嘞,要兌換多少?我認為兩千日元一百個幣就夠了,足夠你體驗大玩家的所有項目…現在顧客有點多,可能要排會隊兒,要不然你就先在里面轉轉,我等會兌換好之后給你送過來,你吧也不用擔心我卷款逃跑,看到這身制服沒有?能穿上這身制服,證明我的個人信息數據已經被記錄在案,偷了你的錢跑掉,我不僅會被負責這里的黑道追究責任,還會被學校開除,我怎么可能做這么傻的事嘛?你也別多想,我之所以會幫你嘛,就是因為那句老鄉見老鄉,滿眼淚汪汪懂不懂?我在這兒讀了快三年的書了,霓虹國的人就喜歡自己搞小圈子,一點也不好玩,什么朋友都沒交上,所以看到長得又這么標致帥氣英俊的,年紀還差不多的小老鄉,我肯定要主動幫忙說不定咱們還能成為朋友呢你說對不對,畢竟華夏人炎黃子孫一家親嘛!”
木村帥叨逼叨說了一大堆,完事還大大咧咧的拍了拍趙安生的肩膀。
換在平時,要有人敢這么侵犯趙安生的“安全范圍”,不被長槍捅破喉嚨,也至少得斷掉一只手。
但現在,趙安生不僅在笑,還向著木村帥豎起大拇指。
“逛逛,你啊就到處逛逛,有時候看別人玩也很有意思的!”木村帥的笑容燦爛到足以融化冰雪,轉頭便向柜臺走去。
社會,倒是挺有意思。
趙安生看著木村帥離去的背影,內心忽的一暖,接著緊了緊懷里的長槍,按照木村帥說的,開始悠哉悠哉的逛起整個電玩城來。
電玩城還算很大,整整有600平,從前往后依次分為大型游戲區、娛樂體育游戲區、音樂游戲區以及最后的街機區。
前面的三個游戲區仔細逛下來,趙安生顯得意興闌珊,因為不管是那些刺激的賽車摩托還是槍戰打僵尸,趙安生現實只會遇到比它們更刺激的事,根本沒必要在虛擬里在玩一遍。
但逛到街機游戲區時,趙安生停下了腳步,雙眼放光。
彼時的霓虹國,格斗游戲十分盛行,而作為新宿招牌之一的大玩家電玩城,為了保持玩家們的活躍度和粘度,每個月都會舉辦一場規模和獎金都不算小的97格斗大賽。
再過幾天就是這個月的大賽,為了熟悉機子的情況,也為了訓練,新宿周邊的97格斗游戲高手們如今都聚集在此,正進行著火熱的對練。
不同于華夏幾乎都是盜版的街機,霓虹國的97格斗正規街機都是分成背靠背的兩臺,1p在左邊,2p在右邊,一是避免選手之間耍一些肉體摩擦的小動作,二則是因為會來電玩城玩街機的大多都是宅男,讓他們人挨人親密接觸簡直就是要了他們的命,所以設置成“隔海相望”的兩臺街機,更能讓他們心無旁騖的花錢玩游戲,沒有心理壓力的pk。
大玩家一共有三十臺97格斗街機,放在整個新宿區都是排名靠前的存在,而現在,三十臺街機幾乎座無虛席,還有不少圍觀群眾正滿臉興奮的望著一旁的投影大屏幕。
巡場服務員小哥對經常出入大玩家的97格斗高手都是心里有數的,因此大屏幕上也會播放小哥認為的,在場最精彩的對局。
而此時大屏幕上播放的對局,坐在1p的,是素有“升龍一郎”之稱,三冠選手,一手“八神庵”出神入化的長得像安西教練一樣的白領中年人。
坐在2p的,是以“蔡寶健”豪取五個月冠軍,外號“神猴島田”的黑框眼鏡瘦弱大學生。
此時二人的對練已經來到了第三局。
升龍一郎用的是八神庵,神猴島田用的是蔡寶健,堪稱是火星撞地球。
而比賽的結果也不負觀眾所料,被升龍一郎前面兩個角色耗到只剩四分之一血的神猴島田操作著游戲中的蔡寶健飛天遁地,零失誤的躲避了八神庵所有的招式,最終破防接大招以絲血反殺,引得在場觀眾一陣陣的驚呼。
升龍一郎雖然懊惱,但也只是輕拍兩聲街機,表示對對方的贊賞,而神猴島田也是站起身對著對面豎起了大拇指。
這種極限的戰斗,這種棋逢對手的惺惺相惜,看得趙安生是激動不已,等回過神來時,發現自己已經站到一臺空余的97格斗游戲機前,手不自覺的握住了搖桿。
“怎么啦?你可別告訴我,你以前沒有玩過97格斗?”木村帥適時的出現在趙安生旁邊,將幣簍和剩下的零錢遞給他,又將他摁在椅子上。
“…”趙安生接過幣簍,搖搖頭,用手拍打著臺面上的按鈕,看著屏幕上的過場動畫,非常興奮。
“得,反正幫助顧客熟悉游戲也是咱的責任,我現在就教你怎么玩,等會我去對面再陪你練練怎么樣?”
出門在外的基本禮儀趙安生還是很懂,猛然點頭間,趙安生將幣簍里的八千日元卷成筒狀,塞到了木村帥的口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