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上戴蒙村事先準備好的乳白色浴袍,二人一前一后跑出更衣室,來到走廊。
左右看看,走廊上空無一人。
袁安指了指二樓,示意自己查上面,時天做了個ok的手勢,扭頭飛奔,去瞧走廊左右兩邊的房間。
只路過廚房,瞅了一眼休閑區里面,時天便壓低聲量,對著正準備上二樓的袁安招手:“袁安,袁安!找到了,在這里!”
袁安聞言眼前一亮,躡手躡腳的湊過去,順著時天掀開的布簾門縫看進去,看到了趙安生。
只見他身上也穿著浴袍,明顯不是想要外出的模樣,那桿紅纓槍看似隨意的靠在墻壁上,實際位置十分講究,只要出現任何突發情況他都可以在第一時間順手拿起,擺好防御或攻擊的架勢。休閑室有零食柜和大冰箱,此時的趙安生剛從零食柜里拿出一抓香蕉,又從冰箱中拿了一瓶足有兩升的純牛奶,正背對著二人一口香蕉一口牛奶,很有規律的吃著喝著。
“你瞧瞧,明明差不多大,武功造化也彼此彼此,他就比你更有高手風范。”時天咂著嘴,看著前方那雖然露出后背,但卻看不到任何破綻的趙安生,又瞧見他那非常自律的進食方式,不由得感慨道。
“切,你不覺得這么活著很沒意思嗎,跟個活死人一樣。”袁安撇撇嘴,不屑一顧。
“現在這么辦?要上去直接問他嗎?怎么問?”時天看向袁安,一臉的迷茫。
眼下確認了趙安生并沒有出去告狀,所以已經度過了“著急”期,但他聽到了露天溫泉中的三人“破壞神廟”的對話是事實,不管不顧吧,心沒有這么大,但想要管管吧,眼前這趙家神槍趙安生跟塊南極冰川一樣,對每個人都是那副拽得二五八萬的樣子,嘴里蹦不出一句話,喜怒不形于色跟所有人都有一股天生的距離感,硬要去溝通,那就是用熱臉去貼冷屁股,時天自認拉不下這張老臉,而袁安更是差點就跟趙安生下死招動手,正處于“有過節”的狀態。
對方只是個悶葫蘆的好人就算了,如果他是個城府極深的“陰陽人”,說不定這一冒然搭話,反而顯得自己這邊心虛,確認了事實,被他抓住了把柄。
“賭一把。”袁安想到了主意。
“賭什么?”
“要想正常溝通基本不可能,我們就賭他是個好人還是個壞人。”袁安看著時天,挑了挑眉毛。
“要怎么做?”時天被這眼神看得發毛,下意識扯了扯衣領。
“那全得靠時大哥您嘞。”袁安摸著下巴,一臉壞笑。
趙安生會參加編號考試的目的和其他人都不一樣,簡單來說,就是父親臨走前交代給他的八個字——“見見世面,破除心魔”。
這個世界上從來不存在完美的人,舉世無雙的超級天才趙安生天縱奇才、早熟、自律、有孝心,但唯獨有一個致命的“缺陷”。
赫赫有名的雙槍戰神趙雙燕妻子死得早,這輩子就留下這么一個兒子,因此對他呵護有加,寄予厚望,完全按照著未來上三門的門主在培養,在武功方面傾囊相授,盡是不留招的真傳。
但上三門的門主不僅要求武功蓋世,還得擁有善談、管理、統籌、結交天下朋友的大俠之風,而趙安生因為這個“缺陷”,這些“屬性”連半點都沾不上。
因此,為了治好他的這個毛病,趙雙燕不知道想了多少辦法,正規醫生、江湖赤腳醫生、心理醫生不知道換了多少個,卻越治越嚴重,直接導致趙安生的性格也越來越孤僻,到最后甚至已經拒絕說話。
兒子這樣,老子心里也不好受。
趙雙燕并非迂腐封建之人,到了2008年這個嶄新的世代,對他來說,什么門主不門主的,什么天下第一不天下第一的,跟孩子的健康成長比起來根本就不值一提。
不說話,便不說話,孤僻,那就孤僻一點,趙雙燕在趙安生最需要“母親”陪伴的三歲那年死了老婆,在槍術出神入化的巔峰上升期突然被查出帕金森綜合癥,因此他比誰都要“認命”。
在眼看著趙安生又一次在心理治療中崩潰后,趙雙燕終于放棄對兒子的“狼性教育”,讓趙安生選擇自己喜歡的路走下去,不再逼迫他“成材”。
但萬沒想到,趙安生聽完父親的話后并沒有“解脫”,而是不發一言,長跪不起,意思很明顯,希望父親不要放棄他。
生子如此,趙雙燕非常欣慰,但該嘗試的辦法都嘗試得差不多了,思來想去后,趙雙燕拿出了平衡局的邀請函。
因為當年老婆早死要帶孩子,所以趙雙燕婉拒了平衡局的邀約,而現在,孩子已經長大成人,自己也因帕金森變成廢人一個,讓兒子繼承自己的衣缽去平衡局工作,不僅能驗一驗他的成色,讓自小就只受過“家庭教育”的他見見世面,指不定還能碰上什么奇遇治好他的“毛病”。
況且,加入了平衡局,憑著趙安生的一身本領,至少能夠保證他的下半生有個著落,可謂百利而無一害。
而恰好,當趙安生去到冰島平衡局總部報道時,趕上了編號考試。
憑借那天生的聰慧和絕倫的武藝,趙安生一路有驚無險,來到了這里。
天生的才能當然也有著天生的驕傲,現在的趙安生對治好自身的“缺陷”已經沒有什么太大的興趣。
他只想贏。
在這眾多強者中殺出去,闖過一道又一道的難關,拿到那個編號,讓父親放心的同時,證明自己的“能干”。
證明自己不需要靠任何人,甚至不用說話,便能痛痛快快的度過一生。
所以。
十根香蕉,兩升的牛奶,足以支撐兩個小時的練功。
但是單純的練功,可能沒什么用。
這一關主要考的是體力和耐力,下一關大概率會考智力,也就是會牽扯到“智斗”。
而智斗的話,作戰能力只是其次,現在應該重點補充的,是“腦力”。
父親為從未出過遠門的自己準備的那本已經背得滾瓜爛熟的《趙家百科全書》中有寫道,補充腦力的話,應該吃甜食。
如此想著,趙安生轉過頭看向一旁的零食柜,伸出手,將貨架上的一桶士力架和巧克力拿了起來,放到桌上。
剛準備拿起一包士力架,趙安生忽然挑挑眉毛,耳朵微微一動,立馬抓起一旁的紅纓槍,調轉槍頭對準休閑區的入口。
果不其然,入口處闖進來兩個人。
趙安生當然認識,站著那位是在宴會廣場上使“柳葉掌”的武功不在自己之下的同齡人,而他手里抱著的那位,正是偷自己隕鐵的那個小毛賊。
而還沒等趙安生反應過來,袁安已經滿臉焦急,帶著哭腔開口說道:“我朋友剛剛在桑拿房突然暈倒了,我看著他身體越來越紅,不停在吐,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能幫幫我嗎?”
仿佛是回應袁安的話,翻著白眼嘴上還有嘔吐物的時天渾身一個激靈,身上那本就發紅的區域甚至有紅到變紫的趨勢。
“…”趙安生沒有回答袁安,只是皺皺眉,收好槍,用手指了指一旁的沙發椅。
“啊,是放到上面去嗎,謝謝,謝謝你!”袁安大喜過望,急忙點頭道謝,將時天放到沙發椅上,接著站起身,雙手搓揉著,一副不知所措不知道該干什么的緊張模樣。
在《趙家百科全書》里有說過,這個小毛賊大概率是“中暑”的癥狀,露天溫泉池的溫度本來就高,洗完再去蒸桑拿的話,體質差一點是很有可能中招的。
百科全書上說,嚴重中暑是會導致死亡,而中暑情況中又以熱痙攣、熱衰竭最為嚴重。
小毛賊身上紅一塊紫一塊明顯是“熱衰竭”的癥狀,而躺在沙發椅上后的發癲式抽搐明顯就是“熱痙攣”,如果不及時控制,這小毛賊便會開始出現肌肉酸痛、橫紋肌溶解,直接引起顱內壓增高,出現腦膜刺激癥以及腦膜充血、水腫——最后引發毛細血管破裂,導致腦出血而死。
趙安生并非漠視生命之人,雖然和眼前兩人有著過節,但并不足以令他眼睜睜看著同為習武之人的華夏老鄉死掉。
沒有絲毫猶豫,根據百科全書上的中暑緩解治療法,趙安生將紅纓槍綁在胸前,從冰箱里取出冰塊,拿出一碗綠豆湯,又拿了一堆掛在門口的毛巾,走到時天身前,解開他的浴袍,又遞了一根毛巾給袁安,示意他在旁邊扇風。
用毛巾擦拭時天身上的汗水,用包住冰塊的毛巾冰敷時天的額頭,又小心翼翼的喂時天喝清熱解渴的綠豆湯。
被如此照顧之下,別說袁安都看不下去心生愧疚,時天更是羞愧難當,在喝下一口綠豆湯之后,“暈暈乎乎”的醒了過來。
“…”看到時天睜開眼,趙安生停止了手里的動作,將手里的綠豆湯遞給一旁扇風的袁安,仿佛什么事都沒有發生一樣,回過頭,走到剛剛所在的桌前,拿出士力架,打開包裝,開始小口小口的吃起來。
“醒了嗎?別說話,你好好休息,來,慢點喝。”袁安心里發虛,唯恐被趙安生拆穿二人的鬼把戲,因此一下決心,決定演戲演全套,坐到沙發椅上,扶著時天,喂他喝綠豆湯。
“我…我…我這是怎么了?”時天也演技大爆發,一邊喝著綠豆湯,一邊“虛弱”的開口問袁安。
“我也不知道,你剛剛突然就暈倒了,給我嚇壞了,你知道我又年輕,根本沒辦法處理這種事,還是這位英雄…”
“啊,我知道了,我肯定是中暑了,哎,人老了真是不中用…謝謝你啊,趙家小子…”
二人就這么有一搭沒一搭的念著尷尬的臺詞,將話頭引到趙安生身上。
“…”趙安生聞言,沒有轉頭,只是伸手擺了擺。
時天“努力”的撐起半邊身體,剛想開口再說點什么套套話,卻見袁安將食指放在嘴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示意時天不要再問。
雖然自始至終沒能和趙安生對上一句話,但就剛剛的經歷來看,袁安那說不清道不明的直覺告訴他,趙安生此人冷靜趁著、天資聰慧、自律自強、光明磊落還頗有俠義之風,絕不是那種會去打小報告的屑小之輩。
不愛說話,便不愛說話吧,山水有相逢,自己跟他同為上三門的后起之秀,現在不是時候,但總有相交相識的一天。
時天當然也看出袁安的意思,點點頭,繼續躺在沙發椅上裝病。
雖然中暑是假的,但剛剛使用的龜息功變化版也是極其耗費心神的武功,如今確認趙安生其人的人格后,時天放下心來,這一放松,溫泉后的舒適加上龜息功的耗神,令他在柔軟的休閑沙發椅上小憩起來。
袁安瞅瞅一絲不茍“進食”的趙安生,又瞅瞅心大到睡著的時天,有些百無聊賴,忽然就想起勞拉和澤本。
沒有多想,為避免等下她們出來之后亂說話,袁安趕緊往門外跑。
但剛一掀開布簾遮門,便迎面撞上一個人。
那人至少兩米的身高,穿著沙灘衣沙灘褲,腳踩一雙人字拖,墨鏡掛在衣服上,胡子是很酷炫的“口字胡”,一頭天然卷成的爆炸頭,身上明明有一股濃烈到爆炸的酒氣,但臉上卻毫不見紅,站得筆直不說,說話也一點不見磕巴:“喲喲喲,找了你們半天,結果在這里泡上啦?澤本呢?”
這想了一晚上怎么對付的人毫無征兆的就出現在自己面前,袁安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只是呆呆的看著阿杜,腦子里全是被埋在地底的神廟、九只祖先大僵尸、亞當不肯透露秘密的歷史碑文。
以及,宅男暗房中用橄欖油做潤滑油的二次元。
“你怎么啦?所以我向來不建議喝酒之后泡溫泉,你瞅瞅你,泡傻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阿杜哈哈大笑著,豪邁的拍著袁安的肩膀。
想到阿杜這雙手曾經摸過的東西,袁安沒來由的一個激靈,心里發毛間,清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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