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下書佐入,博口占檄文。
曉諭、征召、聲討等的文書,謂“檄文”。
初平二年時陳琳一篇檄文傳遍天下,掀起了轟轟烈烈的東郡之戰,拉開了近四年南北對峙的局面。
漢魏兩庭,分庭抗禮,劃河而治,互相攻伐久年。
直到初平六年這一局面才被打破,漢軍擊破了青州魏軍,贏得青州之戰,盡收青州南岸之地,而漢軍的主力也在孫堅的帶領之下,越過了黃河,占據了黎陽和東郡。
此次北伐,孫堅一共召集了步卒八萬多人,騎兵九千余人,步騎超過了九萬人,加上征發的民夫等人,實際上總人數早已經超過了十萬。
孫堅在朝歌、邶城,分別留下了六千步卒和三千步卒,以為西部屏障,防備黃巾軍可能的進攻,同時作為一個預警。
袁術領兵步騎共計一萬三千人屯兵內黃城,威脅繁陽的左側。
初平六年。
五月二十日。
孫堅親領大軍七萬人,進駐東郡的頓丘和衛國。
頓丘、衛國兩地魏軍的烏桓騎被劉備帶領的幽州騎擊退,從兩地驅除。
同日,袁紹也召集各方軍兵回援州,魏軍的步卒也終于擴充到了五萬余人,騎軍一萬五千騎,步騎總數也是超過了七萬。
但是其中良莠不齊,軍員的素質堪憂,各部的番號混雜,又因為是臨時召集,因而管理雜亂。
魏軍本就因為連番的變故而士氣低落,人心惶惶,而魑魅四處抓人,甚至進入了軍中抓人,更是引得了軍中士卒的恐懼和不滿。
魑魅是得了袁紹的命令,所以眾人也不敢出言反對,因而只能是聽任魑魅肆意妄為。
五月二十二日。
經過了兩日的休整之后,漢軍的騎軍的出動,與作為魏軍斥候前鋒的烏桓騎相互爭斗。
裝配著新式騎具,全副武裝的漢軍騎軍,在關羽和張飛兩員頂尖騎將的帶領之下,毫無懸念的擊敗了裝備簡陋烏桓騎。
烏桓騎的再度潰敗,也讓魏軍再也沉不住氣。
烏桓騎敗北后不久,魏軍將領,蘇由、呂威璜兩將帶領冀幽州騎軍出戰,進入了戰場,與正在進軍的漢軍騎軍發生了遭遇戰。
漢魏兩軍的正規騎軍第一次在正面發生了交鋒。
鏖戰持續了近一個時辰,繁陽之南地勢開闊,雙方在沃野之上不斷追逐廝殺,難分勝負。
久戰兵疲,劉備看準了蘇由的旌旗,先以沖騎陷陣,又命關羽與張飛兩將帶領親從甲騎突入陣中。
蘇由猝不及防之下,被關羽一刀斬于馬下,余眾因此四散而逃。
呂威璜慌亂之中也沒有注意到危險迫近,就在他匆匆下令軍將準備撤軍之際。
一名漢將帶領著甲騎殺透了重圍,殺至近前,呂威璜匆忙招架,但那漢將力大,只是一刀便將呂威璜打落于馬下,前來救援呂威璜的一眾親衛也被其一并殺散。
那突入重圍的漢將正是當初在偃師一戰大放異彩的許諸。
“軍中以褚力如虎而癡,故號曰虎癡。”
許諸在偃師一戰之后,因為屢立軍功,一路晉升,如今已經是官拜校尉。
蘇由、呂威璜兩將身死,將旗倒伏,魏軍騎兵大潰,漢軍騎軍銜尾追殺,直到魏軍后援騎軍趕到,這才重新回撤。
五月二十三,二十四日兩日的時間。
漢魏兩軍的騎軍不斷的在頓丘和繁陽兩地之間搏殺,漢軍的先鋒也在紀靈的帶領之下自頓丘出發,一路挺進到了繁陽的南郊。
魏軍雖然派遣數支軍隊阻攔,但是都被紀靈擊破。
漢軍的先鋒基本都由孫堅麾下那些身經百戰的豫州兵所組成,戰力不俗,魏軍士氣本就低落,漢軍的騎軍也在適時回防援助。
而反觀魏軍的騎軍卻是表現的極為乏善可陳。
雖然數量遠勝于漢軍騎軍,但是不僅建立不起優勢,反而還被漢軍騎軍所壓制。
不過這樣的局面,還是魏軍一手造成的,實際上漢魏兩軍的正規騎軍相差無幾。
魏軍的騎軍中有八千人是烏桓的騎兵,并沒有裝配多少的新式騎具,因此戰力較弱,只有七千人是幽冀本土的漢人騎卒,漢軍的騎卒一共也只有七千人,雙方相當。
烏桓騎軍因為接連被當作炮灰,待遇一直以來都是低于普通的魏軍軍卒,早有不滿,在進攻之中陽奉陰違,甚至于有時候漢軍騎軍只是放上一兩陣的弓箭,烏桓的騎軍便四散而逃。
烏桓的騎卒馬術都十分的精湛,因而他們一心想逃,漢軍的騎軍的根本就追不上。
當然漢軍的騎軍也沒有半點想要追擊的想法,畢竟這些烏桓的騎兵明顯只是應付了事,他們也不想浪費戰馬的體力,雙方就這樣心照不宣的在陣前演起了大戲。
甚至于在某處地方,還出現了七八名漢軍騎軍放了一箭,上百名烏桓騎軍掉轉馬頭直接就跑的場面。
而在二十三日時,沮授被抓的消息傳遍了魏軍全軍。
原本有沮授在的時候,各部各曲還能勉強保持穩定,但是沮授被抓捕入獄之后,各部曲之間便更為混亂,甚至到了幾乎不可收拾的地步。
軍心浮動之下,人心紛紛,魏軍的將校已經難以彈壓住軍中的士卒了。
其中積怨最深的還是東郡原來的守軍,沮授作為東郡的監軍,有防備漢軍渡河之務。
沮授賞罰分明,監軍期間,軍隊井然有序,無有錯漏,也因而在東郡魏軍中廣有威望,東郡魏軍盡皆服從沮授之領,他們自然是不肯聽信魑魅的說辭。
軍卒對于魑魅是不滿,然后一眾將校和一眾謀士卻是根本無暇估計軍中的事情。
因為袁紹這幾日的時間,一直呆在繁陽的府衙之中,拒絕了所有人的進言和訪問。
并將軍事大權全權交給了審配,又將所有的政務都交給了郭圖處理。
五月二十五日。
孫堅親領大軍出頓丘,向著北方的繁陽城方向進軍。
漢軍士氣如虹,他們跨過了黃河天險,抵達了北方,獲取了比昔日東郡之戰更大的戰果。
青州之戰他們獲得的勝利,現在他們在魏郡也是接連取勝,現在的魏軍已經是如同風中殘燭一般,根本無計可施。
他們的將軍告訴他們,只要擊破了繁陽,他們就將取得這場大戰的勝利。
財富、土地、美酒,佳肴,到時候一切的一切他們都會有擁有。
軍功便是一切!
同一時刻,魏軍不僅士氣低落,而且內部的動蕩還在加劇。
而就在這一日,一個消息的流出,徹底激起了城內魏軍的激憤,也點燃了東郡魏軍的怒火。
繁陽城中,一片死寂。
繁陽城府衙之外,一隊全副武裝的騎軍在一名將校的帶領之下飛馳而至。
那將校只一步便跨下了戰馬,而后根本不管身后的戰馬如何,手執著馬鞭便向著繁陽城的府衙之中走去。
守門的將校瞳孔微縮,他看到了就在街道的盡頭,不斷有手執著長槍的甲兵正源源不斷的向著府衙這邊涌來。
“太尉…”
守門的將校上前行禮了一禮,正準備說話,但是他見到審配想往里走,慌亂道。
“您不能進去,陛下有詔…”
審配眼神通紅,猛然轉頭看向那阻攔著他的衛兵。
“今天,我必須要進去!”
審配咬牙切齒,強行壓抑著滿腔的怒火。
身后一眾緊隨而至的親衛皆是手按刀柄,毫不遮掩自身的殺意。
守門的軍卒臉色微變,他知道他如果敢阻攔,審配麾下的這些親衛可能真的會毫不猶豫的拔刀。
“沈玉軟禁陛下,斷絕內外之聯,此番前來,正是為了救陛下出府!”
審配環視了一眼周圍的衛士,冷聲道。
而后審配不等其衛兵反應了過來,手執著馬鞭,闊步向著府衙的深處走去。
沿路的軍卒皆是被審配的威勢所震懾不敢上前阻攔,其中一人見狀快速的向著后方看起來是想要跑去稟報府內的人。
但是那人只是跑了數步,便猛然栽倒于地,一支羽箭正中其咽喉的位置。
審配臉色陰沉,手執著馬鞭,帶著一眾甲士,一直走到了庭院之外之時,才被兩名身穿著黑衣的魑魅攔在了門外。
審配連眼珠都沒有轉動,看都沒有看其一眼,將其視若無物。
兩名魑魅眼神一厲,想要阻攔審配繼續前進,但是卻是被蜂擁而來的甲士當場給打落了手中的兵刃,按在了地上。
庭院之中空無一人,審配目視著前方那道緊閉的房門,對著左右使了一個眼色。
兩名甲士當即快步上前,眾人皆是屏氣凝神,目光都停留在了那道房門之上。
房門緩緩拉開,眾人也逐漸看清了內中的景象。
審配站在房舍前方的廊間,看到房內之后的景象,臉色稍緩。
“臣,審配,拜見陛下。”
房舍之中,一身錦袍的袁紹正站于堂中。
一眾親衛將其環衛于中央,魑魅則是處于外圍,魑魅的統領的沈玉也在房舍之中。
審配見到袁紹心中稍安,但是他注意到袁紹的臉色很白,白的有些不正常、站立著的時候,甚至還有些不穩。
空氣之中充斥著一股刺鼻的香味,似乎是熏香的味道,但是這其中又夾雜著一種好像苦藥的味道…
“你這是想要造反,還是準備拿著朕的首級去請求他人的赦免嗎?”
袁紹的臉色看不出什么表情,他的語氣十分的平淡,但是還是讓審配的身形為之一滯。
審配艱難的抬起頭,正視著袁紹。
“陛下可知沮授昨日死在了獄中?”
“沮授?”
袁紹微微一怔,轉頭看向一旁的沈玉。
沈玉垂首稟報道。
“臣正準備稟報陛下,夜間沮授打破了送飯的器皿,以碎片劃破了脖頸,自絕而死,想來應該是得知事敗,不堪受辱…”
“笑話!”
審配怒視著沈玉,打斷了沈玉的言語。
“你說沮授通敵,到如今不見半分的實證,只有你魑魅拿出的所謂的證據。”
“沮授身為東郡監軍,他如何知曉我軍在黎陽的部署,又如何知道我軍在青州的部署?”
審配眼神陰狠,怒聲道。
“更何況,沮授又豈是那種意志薄弱之人!”
“滿口謊言,句句無實!”
“大敵當前,于軍中四處抓人,惑亂軍心!”
審配指著沈玉怒罵道。
“你身為魑魅的統領,出身繡衣使者,受蹇碩提拔而成為了常山國的千戶,我看你這番作為,倒是更像通敵之人。”
審配平復了一下情緒,隨后拱手行禮對著袁紹說道。
“陛下久居府衙,卻不與外界聯系,臣以為有奸邪小人在側阻擾圣聽,斷絕言路,因而特來相告。”
“眼下局勢危急,軍心紛亂,人心浮躁,陛下若不出面,臣實在難以穩定局勢。”
審配面色堅毅,拜倒在地。
“陛下要追究我帶兵入府之罪,請在戰后再問,配,愿意以死謝罪!”
袁紹看著審配,又看了一眼沈玉,臉上仍然沒有多余的表情。
房舍之中,氣氛沉寂。
良久。
袁紹揮了揮手。
“除了審配之外,所有人都退下。”
“袁武,你帶人守在房外。”
袁紹發話之后,眾人都沒有違抗。
就是審配帶來的甲兵也是退出了房舍,當然,他們是最后一批退出房舍的。
他們實際上都還是忠于袁紹的,只是袁紹久不和外界溝通,很多的將校都認為是袁紹遭遇了不測,這些甲兵看到袁紹安全之后,也是放下了心。
袁紹的命令對于他們來說依舊管用。
袁紹看到眾人退出了房舍,尤其是審配并沒有下令的情況之下,那些甲兵也是退出了房舍之中,心中也是明白了審配確實沒有反意。
“起來說話,你我之間何須如此。”
袁紹走到近前,盤腿坐了下來,對著審配說道。
審配緩緩抬起了頭來,這是他這么多天以來第一次近距離的看到袁紹,他才注意到袁紹的異常。
“陛下…”
審配看著袁紹,一時間卻是說不出了話來,顫聲道。
“陛下如何憔悴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