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面上的船隊自然是引起了江關守軍的注意。
很快數艘全副武裝,上豎著漢軍紅色旌旗的兵船便攔住了船隊的去路。
五艘作為沖擊,多用于接弦戰的艨艟船,居于最前列。
四艘被涂成了赤色的小型快船“赤馬”護衛其兩翼。
兩艘滿載著弓弩手,上面還駕著一艘床弩,四面設板防御矢石,其內如牢檻的重武裝船“檻”,居于中央。
而這一支水師的旗艦正是一艘高大無比的樓船,而在那樓船的兩側稍后房,還有兩艘略小一些的樓船護衛其左右,猶如戰場之上護衛著主將的親衛一般。
任何敵人要想威脅旗艦的安全,都必須要先越過這兩艘護衛艦。
樓船之上遍插旗幡刀槍,旌旗招展,刀槍密布。
樓船高達三層,每層都設有防護女墻,用以防御敵方射來之弓箭、矢石。
女墻上開有箭眼,用以發射弓弩。為防御敵方火攻,船上蒙有皮革,以隔熱。
女墻之內,人影綽綽,可以看到其上有不少的軍卒在走動,其上一架又一架的床弩被豎起,陽光照耀之下,無數冷森森的矛槍已經是對準了他們。
趙祗抬頭望著不遠處的樓船,不由的輕吸了一口涼氣。
他久居益州境內,巴郡郡內雖然河網密布,但是何曾見過如此高大的戰船。
趙祗臉色凝重,他冷冷的看一眼站在他旁側的江城城守,站立于那江城城守旁邊的幾名軍卒立即會意。
最靠近那江城城守的兩名軍卒一左一右架起了那江城的城守,另外幾人都已經將手握在了腰間的刀柄之上,一旦江城的城守又任何的異動,他們便會毫不猶豫的控制住他。
這江城的城守居然將這么重要事情隱瞞下來,沒有告訴他。
只是,當看到江城的城守臉色唰一下變得慘白了起來,趙祗心中的怒火微消,看江城城守的模樣,恐怕他當真不知道江關守軍的情況。
其實也真不怪江城的城守不知道江關守軍的具體情況。
劉焉當初截斷益州與其他各州的道路之時,安插的將校皆是自己麾下的親信將領,基本都是東州出身的軍卒。
劉焉想要掌控益州,那么便不可避免的會侵犯到益州本土豪強世家的利益。
因此各個關隘、要道之上,劉焉都安排的是東州人,而且不允許尋常百姓靠近關隘和要道,防止被探聽虛實。
江關是溝通益州和荊州的重要交通要道,乃是兵家必爭之地。
劉表入主荊州之后,對于益州之地覬覦已久,和巴郡東部的豪強世家眉來眼去。
劉焉也知道其中的部分情況,而且劉表統一荊州之后,編連水師,整備部曲,日益兵強馬壯,也讓劉焉感到了深深的威脅。
為了防止巴郡東部本土的世家豪強探查江關和白帝城的東州兵底細 江關和白帝城進一步與其他地方相隔絕,幾乎和其他地方斷絕了大部分的交流。
所以對于江關和白帝城的底細,基本沒有人知曉。
劉焉不斷的增強江關的防御力,不僅修建起了數道攔江鐵索,還秘密調集了不少的工匠進入江關,在其地修筑船只,編練水師。
這一次任憲打通和漢庭的聯系,就是在益州集結起了一支水師,再加上了劉表也派遣了水師,路面之上任憲還派了一支部曲,荊州軍也有一只兩千余人的部曲參戰。
里應外合,兩面夾擊,雖然守備江關的東州兵借助了江關堅固的城池,還有地勢的優勢,負隅頑抗。
但是最終寡不敵眾,鎮守江關和白帝城的東州兵,還是在益州軍和荊州軍的聯手圍剿之下敗下陣來。
而攻下了江關之后,劉表便接管了江關還有江關的水師戰船,白帝城則是由益州軍掌管。
這些事情,在益州只有任憲還有參戰的益州軍知道,畢竟相隔甚遠。
江城的城守只是任憲麾下的一名校尉,他本就對于江關的情況就知之甚少,不然他已經投降,家眷妻兒皆在趙祗的手中,又如何敢有欺瞞之舉。
趙祗雙目微瞇,他原本以為江關的守軍就幾百人,益州大部分的地方武備松弛,因為當地的世家豪強和劉焉多不對付,因此對于其政令多是陽奉陰違。
劉焉想要擴展自己的勢力,自然是難上加難,因此就算是在各處征兵,也是收效甚微。
本以為江關和其他地方一樣,但是情況卻完全出乎趙祗的意料,江關的守軍居然如此之多。
那三艘樓船只怕是每艘樓船都有數百人之多,而另外還有十一艘戰艦,雖然有大有小,但是也在數十人到百人之間。
算上江關現在可能留下的守軍,江關的守軍總人數約莫在兩千人到三千人左右。
現在他麾下就四百人,江關的守軍和四城的城衛加起來已經是超過了三千人,就算是有心算無心,想要掌控整支江關,又談何容易。
有水師在江面之上攔截,船隊便緩緩的停了下來,收起了船帆。
攔截者他們去路的江關水師見狀也沒有發起進攻,而是放下了小船登上了他們的船隊。
當得知益州的戰局發生了變化,成都之戰任憲居然戰敗,黃巾軍不僅是擊敗了益州軍的主力,甚至還攻入了益州的腹地,攻破了江州之后,那些登上船詢問的軍卒也是臉色大變,他們留下了一部分人繼續交涉,另外的人立即劃船回去前去稟報。
茲事體大,他們雖然都是小卒,但是黃巾軍攻入了益州,他們都知道意味著什么,這件事無疑是重要無比。
趙祗看著那些荊州兵劃著小船返回旗艦所在的地方,隨后很快看到樓船之上不斷搖晃的旌旗,似乎在打著旗語交流。
趙祗不懂水戰,也不屬于漢軍水師的序列,對于這些旗語說的是什么,他自然是一無所知。
不過很快,幾艘戰船很快加入了他們的船隊,又派了一部分人登船說明。
大致便是,益州軍駐守在白帝城,而江關是荊州軍的管轄范圍。
他們屬于是益州軍的序列,所以他們將會帶著他們前往白帝城,還有便是他們乘坐的一些艦船是戰船,而這些戰船他們需要臨時征用,用來防備黃巾軍可能到來的進攻。
說是臨時征用,但是誰都知道進了這些荊州軍嘴中的東西,便絕對是吐不出來了。
四城的縣令很快便圍攏了過來,前來尋訪江州城守,他們可不想留在白帝城中,要是黃巾軍想要掌控江關,那么白帝城就是一個絕對無法繞不開的地方,必然承擔著黃巾軍的第一波進攻,這些荊州兵擺明的就是想要當作炮灰。
四人將江城的城守圍在正中央不斷的言說,想要江城的城守和荊州軍的主將去談。
但是江城城守此前被趙祗冷冷的望了一眼,已經是嚇得不輕,心中驚懼之下,卻是不敢再說其他的話。
天氣漸熱,太陽本就毒辣,一時間江城城守臉上汗如雨下,他只能是不斷的用絹布擦著額頭上的汗珠。
“各位不要著急。”
趙祗沉吟了片刻,恢復了鎮定,開口言道。
他知道這個時候他必須要站出身來。
“我們一路上將大部分的舟船都帶走,后續的那些家族也應該也將大部分可用的舟船也全部征用,黃巾軍怕是沒有多的的舟船可以利用,他們想要打到這里,恐怕還要一段時間。”
趙祗說的沒錯,也點醒了一直以來都有些擔憂追兵的四城的縣令,情況好像確實并沒有到生死存亡的地步。
“不如暫且聽從這些荊州兵的安排,我們先進白帝城安頓下來,然后等到后續的人都趕到的時候,我等再將家眷安排著跟他們一并通過江關往荊州去,然后再派人去說明清楚。”
“黃巾軍勢大,集合大軍十萬進攻江州,我等為護衛百姓周全,只能是一路撤到江關,無論如何也不能怪罪我等。”
臨江縣令眼珠微轉,他聽出了趙祗的言外之意。
雖說益州軍主力戰敗,黃巾軍主力已經進入了益州,綿竹和成都兩大堅城,金牛道的守軍也沒有擋住黃巾軍的步伐。
黃巾軍就如同神兵一般從天而降,出現在了成都還有江州的城外,四城肯定是守不住。
但是他們總歸是丟城失地,拋棄城邑,就算這個時候逃走保全了性命,但是也免不了后來被治罪。
但是趙祗此時一說,卻將主要的目的變成了護衛百姓周全,雖然實際上作為沒有改變,但是起碼也有個說法。
“趙司馬說的有理,先進白帝城安頓下來,其余諸事再做安排。”
臨江縣令想通了其中的關節,當即附和道。
在場的幾人為官多年,他們一早選擇棄城而逃,自然都是人精,也是轉瞬之間便明白了趙祗話里的意思。
“白帝城中應當還有戰船,也有水師,到時候可以讓那些水師出營去接引那些后續到來的人。”
平都縣令微一沉吟,也是有了計較。
“各家族的家主,宗長應當都是坐船先行,其余人從陸路行走,可以將那些家主,宗長接引到白帝城中,然后再安排去荊州的事務。”
只要說服了那些宗族的家主和宗長,那么他們或許不僅能夠保全性命,還能夠保住官位。
四人在路上早已經相互溝通,此時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當下也就沒有再繼續追問,和江州城守還有趙祗兩人閑聊了一會,便各自回到自己的船艙。
“江關事務你不清楚很正常,我知道你沒有說謊,不過江關守軍雖多,但是你要知道我黃巾軍人數更多。”
趙祗走到了江城城守的近前,他低垂著頭,但是目中露出的兇光還是看在了江州城守的眼里,趙祗低聲威脅道。
“到時候進入白帝城,你看一下能不能摸清一下白帝城中底細。”
“益州軍敗了,東州兵也敗了,如今我黃巾軍已經攻入益州腹地,收取益州全境只不過是時間問題,至于您的家眷所在何處,想必不需要趙某再提醒了你了吧?”
趙祗放緩了一些語氣,繼續說道。
“不過你也放心,我太平道向來便是賞罰分明,你獻出江州有功,幫助我軍奪取江關更是大功,趙某在大賢良師面前一定為你請功。”
江州城守臉色稍緩,懸著的一顆心也是稍微放了下來。
荊州軍的船隊領著四城船隊往著白帝城開去,這時第二支水師艦隊也出現在了江面之上。
第二支水師艦船的數量比起荊州軍水師艦船的數量來說,卻是多了不少,但是其船只的大小明顯小了很多。
在第二支水師之中,高大的樓船只有一艘,重裝檻船不見一艘。
倒是有很多“走舸”和“艨艟”、“赤馬”等船小速快的小船,尤其是那種走舸戰船,往返如飛鷗,乘人之所不及,金鼓旗幟,列之於上。
無數火紅色的旌旗飄揚在其上,雖然其船隊看起來沒有荊州水師那般威武,但氣勢上卻絲毫不輸給荊州的水師。
這些益州的水師,甚至給了趙祗一種奇怪感覺,若是他們和荊州水師在江面之上搏殺,恐怕最終的勝利并非是船堅人眾的荊州水師,而是這些配備著小船的益州水師。
趙祗看著眼前的益州水師,心中也升起了巨大的疑惑。
荊州水師天下聞名,但是益州好像水師并不強,如果真的強的話,為什么巴郡還有那么多的水賊?
但是眼前益州水師的氣勢卻是做不了假,那種氣勢絕對精銳之師才能有的氣勢。
益州的水師很快和荊州水師完成了交接。
趙祗看著在船隊之間不斷穿插的戰船,看到戰船之上的益州兵只覺的一陣兇悍之氣迎面而來,趙祗久經沙場,他很清楚這些軍兵絕非是什么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樣子貨。
只不過,唯一有一點讓趙祗趕到奇怪的。
荊州水師進退有度,一看便是訓練有素,也有殺伐之氣,一眼便可以看出是一支正規的水師。
但是這些益州的水師軍卒給人的感覺并非是像是軍卒,而是更像…
水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