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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六章:瞿塘、白帝

  另外兩道急件都是從荊州傳來。

  兩道急件一前一后,相隔不到三日。

  第一道急件,是荊州的告急文書。

  初平四年(193年),六月二十九日。

  黃巾軍兵出武關,由黃巾軍中的白波將軍郭泰帶領下,僅僅花了三日的功夫便已經是擊破了丹水城。

  張魯也遵從許安的號令,派出其弟張衛領漢中兵一萬進駐上庸,進攻南陽郡以策應郭泰軍的進攻。

  當然,張衛軍略稀疏平常,許安自然是不放心讓張衛領軍,實際上漢中軍如今領軍的將校是興義將軍張楊,許安讓張揚作為副將輔助張衛。

  當然名為輔助,實為主將,這樣的原因最重要還是給張魯留下一點顏面。

  第二道急件,嚴格意義上來說是從益州的江州城發出,而不是荊州。

  六月十五日,益州黃巾兵臨江州城下,四萬益州黃巾軍將江州城圍得幾乎水泄不通。

  與此同時,成都之戰益州軍、東州兵全滅,許安帶領黃巾大軍南下的消息,在潛藏在各地的鷹狼衛緹騎推動之下,迅速傳遍了益州的各郡縣,

  江州城的城守眼見實力懸殊,黃巾大軍兵臨城下,又聽聞成都之戰的噩耗,根本不敢抵抗于是獻城投降,江州城雖算不上城堅池固,但是益州黃巾軍的攻城器械并不多,實際上若是江州城守能夠有些骨氣,也能堅持十天半月,為漢庭爭取到寶貴的時間。

  江州城一日淪陷,趙祗也并非是什么優柔寡斷之人。

  他要是優柔寡斷,恐怕早在當初馬相兵敗之際便已經是隨著馬相等一眾黃巾軍死在了戰場之上。

  江關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許安派人也和趙祗講清楚了江關的重要性。

  趙祗雖然曾經不過只是一個底層的農夫,但是他現在已經是近十萬益州黃巾軍的統領,早已是今非昔比。

  江州城投降,江州城的城守并沒有派人去向著其他的城邑通傳消息,而少數一些在益州黃巾軍還沒有合圍時想要逃走的人也被趙祗提前安排的馬隊全數攔截。

  江州城守投降,趙祗的心思也活絡了起來。

  如今益州軍主力戰敗,任憲戰死的消息已經快要傳遍全州,益州各城無不是人心惶惶。

  益州黃巾軍所穿戴的衣甲,多是繳獲自漢軍,只是旌旗不一樣,巾帶不同,只需要稍微更換一下就好,而江州就有漢軍縣城的巾帶和旌旗。

  于是趙祗押著江州城的城守,帶著四百余名換好了漢軍裝備,拿了一些故意被破壞的漢軍旌旗的黃巾軍向著東北一路急行,偽裝成了潰敗的模樣。

  趙祗留下了兩萬余名軍卒守城,隨后帶領著麾下兩萬余名軍卒直接北上向著江關方向進軍。

  兩萬人分成前、后兩隊,前隊便是趙祗帶領的偽裝潰兵。

  前隊先行大概四五天左右的時間,后隊再跟著前隊走過的道路前進。

  前隊的這些偽裝的潰兵,全是益州黃巾軍的精銳,這一部分約有差不多四百余人。

  后隊雖然不如前隊,但是也稱得上是益州黃巾軍中的精兵,起碼都有戰陣上的經驗,有一萬七千余人。

  趙祗知曉江關的重要性,于是親自帶領兩萬大軍直接向著東北方向的江關進發,但是他也沒有忘記向著許安稟報江州的情況。

  李嚴在此時卻是剛剛帶著麾下的軍隊離開了江州約有十日左右的時間,差不多也應該到了犍為郡的符節城。

  雖說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情,但是這些益州黃巾軍偽裝成潰兵,尋常人根本看不出破綻,只有久經沙場的戰將才能看出些許的端倪。

  而之所以如此,也不是因為什么過于復雜的原因。

  無他,唯手熟爾。

  如果說許安帶領的并州黃巾軍是屢戰屢勝,那么趙祗帶領的益州黃巾軍就是另一個極端——屢戰屢敗。

  自馬相兵敗以來,趙祗或許是真的沒有什么指揮的才能,又或是其他的原因,面對著進剿的東州兵和益州兵皆是以戰敗告終。

  不過每一次趙祗都能帶著麾下的主力逃出漢軍的包圍網,這也使得益州黃巾軍對于逃跑有一番頗深的研究。

  益州黃巾軍后期少數幾場勝戰,都是趙祗下令麾下軍隊潰敗,騙過了漢軍的將校,然后趁著漢軍掉以輕心,在道路的兩側伏擊戰勝了當時負責進剿的東州兵。

  從江州一路向著東北前進,途徑枳縣、平都、臨江、朐忍四城,順流而下,再行數十里便可以至魚復城,抵達江關。

  自江州一路至江關,數百里的道路。

  李嚴帶著上萬名漢軍和民夫一路輾轉,花費了將近一月的時間才從江關趕到了江州。

  但是這是逆流而上,大軍開拔。

  而趙祗領著麾下的軍將,可以借用舟船一路順流而下。

  趙祗就帶著數百人撐船在前,江州城城守并不想冒險,他投降本來就是貪生怕死,如今趙祗卻要他跟著他們一起冒險,如何肯大營。

  但形勢比人強,江州城守的妻兒老小家眷皆在江州,而他的性命又操持于趙祗的手中,無奈只能是跟著趙祗一起上路。

  成都之戰,任憲身死,東州兵、益州軍鷸蚌相爭,使得黃巾軍漁翁得利,太平道大賢良師許安帶領黃巾大軍南下的消息早已經傳到枳縣、平都、臨江、朐忍四城。

  任憲在四城,每一城只留下了數百名軍卒維持治安,根本就沒有安排太多的軍卒,唯有在江州城眾留下了三千余人,以為防備。

  任憲本來的安排,若是益州黃巾軍倒戈一擊,有這三千余名軍卒加上城中的青壯守城,缺少攻城器械的益州黃巾軍必然難以在短時間內攻下江州,畢竟江州也是劉焉曾經下令加固過的城池之一。

  只不夠,人算不如天算。

  再堅固的城池也需要人去防守。

  明朝時期北京城的城墻高達十余米,厚十余米,其上可以供戰馬車駕奔馳往來,周長二十八里,有敵臺一百七十六座,內設甕城,可謂當時的天下第一堅城。

  但是結果如何?

  崇禎十七年,三月十七日,闖軍進攻北京城。

  三月十九日清晨,兵部尚書張縉彥打開北京城正陽門,迎劉宗敏所部軍入京。

  短短兩日,這座花費了數十年數代人營造的堅城就此淪陷。

  而闖軍在一片石遭遇大敗之后,李自成更是直接放棄了北京這座堅城,一路向西逃竄,他所有的雄心壯志,都在一片石被關寧和八騎的鐵蹄之下踐踏的粉碎。

  江州投降,沒有人能夠想到,就在巴東四城的縣令還在因為傳來益州軍主力敗亡的消息而惶恐不安之際,趙祗帶領黃巾軍偽裝成的江州潰兵卻又到了城下,看到江州城的城守,以及其麾下軍眾丟盔棄甲的模樣,四城的縣令哪里還有懷疑。

  本來趙祗是想要詐開城池,等到入城之后,將城中的守軍全部斬殺,拿下城池后留下少量的守軍然后交給后方的大部隊來占領。

  但是當趙祗進入枳縣之后,枳縣的縣令竟然是想要跟著他們一并東逃。

  趙祗猶豫了片刻之后,便答應了下來,他本來還擔心有什么破綻。

  但是枳縣的縣令這一請求,卻是化解了趙祗心中最后的擔憂。

  而后無論是平都還是臨江、朐忍的縣令都選擇跟著趙祗一行人逃往江關。

  他們都是一城的縣令,他們都很清楚漢庭的情況。

  如今中原風云變幻,漢軍和魏軍雙方投入了十數萬人的大軍在北方交鋒。

  這一次李嚴雖然帶來了一萬多的軍卒,但是眾人也不是瞎子,自然是看得出李嚴帶領的軍卒大多都是新兵,還有的干脆就是民夫,拿著一桿長槍便敢說是兵。

  眼下江州失陷,那么李嚴帶領的漢軍恐怕也是兇多吉少。

  李嚴帶領的那一萬多漢軍本就是東拼西湊出來,這個并非是什么秘密。

  這也證明著短期之內,漢庭沒有辦法派出足夠的軍卒援助巴郡的內地。

  屆時一旦黃巾軍打進來,那么他們便要直面那些兇神惡煞的黃巾軍。

  就憑四城城守麾下的那數百名軍卒,無疑是以卵擊石,所以四城的縣令并沒有猶豫多少,便帶著細軟財物和家眷,跟隨著江州城守帶著的這些所謂的江州潰兵一路向著江關東逃。

  任憲都敗了,益州軍的主力都被黃巾軍擊敗,黃巾軍如同神兵天降一般突然出現在成都,又突然出現在江州,這已經是讓一眾巴郡的世家豪強人心惶惶。

  江州有三千余人,還有上萬的青壯,現在也被黃巾軍打破。

  聽那些逃出江州的敗兵言說,黃巾軍數萬大軍猶如從天而降一般突然出現在江州城的城外和城內。

  里應外合,兩面包夾,他們根本沒有辦法守住,只能趁著黃巾軍還沒有大舉進攻的時候,乘亂逃了出來,偌大的江州城只有他們數百人逃了出來。

  本來只有數百人的隊伍,就這樣慢慢匯聚了起來,變成了兩千多人。

  而其實在他們的后方,還有一支數千人的隊伍跟在他們的身后,那些隊伍是四城的世家豪強所在的隊伍。

  黃巾軍在此前進入關中對于豪強世家的處理說的頗為詳細。

  若是愿意投靠黃巾軍,服從太平道的規章制度,沒有使得民怨沸騰,太平道可以對其網開一面。

  但是若是負隅頑抗,或是想要投靠漢庭,那么黃巾軍也絕對不會手軟,那些豪強世家將會被趕盡殺絕,以懾四方。

  黃巾軍最初占據并州,鷹狼衛剛剛建立之時,其最初的名聲便是殺戮并州的豪強世家而得來,正因為如此,所以凡是世家豪強出身者,談起鷹狼衛無不色變,而對于和鷹狼衛職能相仿的繡衣使者更是本能的反抗。

  不過隨著黃巾軍的逐步壯大,進入關中,徐榮、段煨、樊稠等人歸附、還有涼州王氏、賈氏等世家歸附之后,太平道對于世家豪強也并非是一味的趕盡殺絕。

  鷹狼衛的手段并沒有減弱,反而是更為毒辣。

  現在鷹狼衛針對豪強世家的方針早已經是發生了改變。

  拉攏那些愿意投誠、名聲良好的豪強世家,分化那些猶豫不決,危害不大的豪強世家,打擊那些窮兇惡極、民怨沸騰的豪強世家。

  潛伏在益州各郡各縣的鷹狼衛緹騎將消息散播了出去,自然也傳到了益州一眾豪強世家的耳中。

  這些豪強世家能夠延續上百年乃至數百年,自然有其獨到之處,能作為其家主,宗主的人也基本沒有什么庸人。

  當他們收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他們明白這是黃巾軍借著散播的流言向他們傳達消息。

  對于在益州腹地和南部的一眾益州豪強世家,這是一顆救命稻草。

  那些就算是風評不好的宗族也會想盡一切辦法去討好當地的普通民眾,想要饒得一命,或者是就此遁入山林隱居在隱秘的塢堡之中。

  不過四城的豪強世家有了更好的選擇,自然是不會輕易放棄。

  畢竟黃巾軍說的再好聽,那也只是聽說,黃巾軍真的翻臉,或是給他們按上某項罪名,他們百口莫辯,根本難以申訴。

  畢竟,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感覺可并不好過。

  人數越來越多,跟隨在趙祗旁側的隊伍有差不多兩千六百多人,其中有四百多人是他手下的軍卒,剩余的都是四城的守軍還有四城的官吏和其家眷,其中有戰力的差不多有一千五百余人。

  趙祗沒有讓那些豪強世家也跟他們在一起,而是讓他們跟在后方。

  他對于四城縣令的說辭是萬一黃巾軍真追上來,可以讓他們抵擋一二,好給他們爭取逃跑的時間。

  而且其隊伍魚龍混雜,若是混入了黃巾軍的奸細那么恐怕就會壞了大事。

  眾人聽趙祗說的有理,便依照趙祗所言行事,不讓那些豪強世家的隊伍和其同隊。

  那些豪強世家雖是逃亡,但是他們還是帶上了諸多的財物還有家眷,因此行軍的速度自然是比大部分都是軍卒的要慢了了許多。

  其實,具體的原因,還是趙祗手下兵少,如今有一千五百多名敵軍,居住在同一營寨毫無防備,只需要四百人,有心算無心也能獲勝。

  但是若加上那數千豪強世家,那么事情便會棘手無比。

  那些豪強世家的手下都有私兵,根本不會居住在同一營壘,自然是不能讓他們同隊行動。

  “江關!”

  貨船之上,一名站在高處的軍卒身軀顫抖,指著前方露出的城垣,激動的高聲喊道。

  “江關!?”

  “江關!”

  “終于到了…”

  舟船之上爆發出了巨大的呼喊聲。

  一眾軍卒皆是歡呼雀躍,甚至有人喜極而泣。

  進入了江關,便是進入了荊州的地境。

  有著江關作為屏障,他們的性命也將會有保障。

  只是,一切真的會如他所愿嗎?

  床艙之中,趙祗緩緩睜開了雙眼,看向前方的光亮處。

  江水東流,水聲如鈴。

  趙祗緩緩推開了木門,兩側江面曠闊,猶如平地千里。

  而就在他所在的船隊的正前方,一座島嶼橫在江中,島嶼之上一座據島環山而建的城池,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新朝末年,公孫述割據巴蜀。

  在島上筑城,島中之井,白氣升騰,如同白龍飛升一般。

  公孫述自號白帝,并名此城為白帝城。

  朝辭白帝彩云間,千里江陵一日還。

  前句的“白帝”便是指位于巴郡最東方的白帝城。

  一旦占據白帝城和江關,那么順流而下,便可直接威脅荊州的腹地。

  廣闊的江面也在白帝城的后方,陡然狹窄到了只有三分之一,而水流給人的感覺,更是湍急了數倍有余。

  江關正對著白帝城,就修筑在白帝城的南方,前臨江水,后枕赤甲,易受難攻。

  兩城遙遙呼應,以為奧援。

  天下至險之處,瞿唐、滟滪是也。

  每一舟入峽數里,后舟方續發,水勢怒急,恐猝相遇,不可解析也。

  面對著天地的偉力,趙祗心中不由感到了無比的渺小。

  若是以部曲強攻白帝城與江關,攻下此處之時,江水都將會被鮮血所染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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