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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三章:劇變

  初平三年(192年),四月三十日。

  汾陰城外,已經是化作了人間煉獄。

  沖天的火光,映紅了原本漆黑的天空。

  徐晃按轡立馬,領著一眾親衛騎兵立于汾陰城外的一處土丘之上。

  身后的汾陰城上,無數土黃色旌旗林立,燈火通明,震耳欲聾的萬勝之聲從其中滾滾傳來,向著遠方漫卷而出。

  身前汾陰城外的原野之上,也有聲音傳出,不過卻并非是萬勝之聲,而是將死之人絕望的呼喊聲和木材在火光之中燃燒作響的噼啪聲,以及重物的轟然倒塌聲。。

  南北兩面,火光攢動,那正是黃巾軍的騎軍。

  中央之地,火光沖天,那是西涼軍的營地。

  隆隆的馬蹄聲敲擊在汾陰城外原野上所有軍卒的胸腔之上,在凄厲的銳響聲中,無數手持著火把的黃巾軍騎軍滾滾向前。

  關中南倚秦嶺山脈,渭河從中穿過,物華天寶,人杰地靈。

  四面都有天然地形屏障,易守難攻,春秋戰國之時便被稱為“四塞之國”。

  田肥美,民殷富,戰車萬乘,奮擊百貿,沃野千里,蓄積多饒。

  此所謂天府,天下之雄國也!

  東函谷,南崤武,西散關,北蕭關,為關中四大關隘,還有林立的小關,將關中平原庇護在中央地帶,安全非常。

  秦漢皆以關中起家,而后問鼎中原,一統天下,足以見關中之重要。

  關中之地,乃是王霸之地。

  董卓如今只占據關中一地,卻能與占據著五州之地的陳都朝廷分庭抗禮,擁兵十數萬,兵甲皆備。

  六盤山山脈橫亙于關中西北,為關中之地的西北屏障。

  自隴上進入關中的通道主要是渭河、涇河等河流穿切成的河谷低地。

  渭河方向山勢較險峻,而涇河方向相對較為平易。

  蕭關即在六盤山山口依險而立,扼守自涇河方向進入關中的通道。蕭關是關中西北方向的重要關口,屏護關中西北的安全。

  蕭關深谷險阻,易守難攻,有獨特的地理優勢,而且有涇水南出彈箏峽三關口,是蕭關由南向北天然形成的一個防御體系。

  就算是擁有配重拋石機這樣的大殺器,黃巾軍要想攻克蕭關,免不得也要付出慘重的代價,經歷連番的血戰。

  夏秋之時都蕭關,山色滴翠,黛墨遠映,宛如畫卷一般。

  但是如今這一切都美好都已經不復存在。

  亂哄哄的喊殺聲、嘶吼聲、哀鳴聲回蕩在蕭關的關上關下。

  關墻之上早已經是血流成河,李傕渾身染血,拄著斷刀依坐在關樓之上。

  關樓下,大量頭系著黃巾的軍卒正向著關樓發起猛烈的進攻,他們頂著盾牌,手持著猶如大雁翎羽一般的怪刀順著樓梯高聲呼喊著,想要占據關樓。

  身穿著黑袍,手持著的長槍的西涼兵占據在樓梯之上,拼盡全力阻止著關樓下那些狂熱的黃巾軍。

  喊殺聲在李傕的耳畔不斷的響起,摧殘著李傕腦海之中那脆弱的神經。

  關外早已經成為一片火海,密密麻麻的云梯已經搭上了蕭關的關墻,映入李傕眼簾的盡是那讓他厭惡非常的土黃色,那是尋常泥土的顏色,那是被他一直以來踩在腳下,不屑一顧的顏色。

  就在數日之前,他們雄心壯志,邁出蕭關,北襲涼州,一路勢如破竹,黃巾軍一潰千里。

  但是,很快他們就陷入了包圍,黃巾軍從四面八方而來,好像早就料到了他們的行動,他們被死在了涼州,舉步維艱。

  鏖戰了整整七日,黃巾軍向著他們發起了十數次大規模的進攻。

  那些黃巾軍似乎并不知道疲倦為何物,也不知道死亡為何物,他們前赴后繼,就算是血流成河,積尸成堆,也沒有能夠阻止黃巾軍的進攻。

  一萬余名西涼兵死在了關外,李傕只帶著十數騎逃入了蕭關了,校尉崔勇、楊密戰死,役在了陣中。

  而逃入蕭關卻并沒有讓李傕得到安全,很快黃巾軍的追擊部隊便尾隨而來,與其一同而來的還有大量的云梯和攻城器械。

  原本可以讓黃巾軍大傷腦筋的蕭關前沿陣地,完全失去了其擁有的作用。

  前線的戰敗,使得蕭關人心惶惶,看見黃巾軍的追擊部隊之后,紛紛放棄了原有的陣線,逃入了關內。

  李傕自然是不可能放這些人入關,一來這些放棄了原有的陣地,臨陣脫逃已經是死罪,按律當斬,而且難保這其中會不會混入黃巾軍的奸細。

  太平道中鷹狼衛的名聲,現在可謂是家喻戶曉。

  李傕沒有下令打開關門放這些軍兵,甚至下令放箭射殺那些靠近關墻的軍卒。

  而就在這時,關內卻是突然又起了騷動,有人在關內縱火。

  本來李傕的所有心思就在關外,對于關內疏于防范,而關中的人因為前線大敗人心惶惶,更加沒有人會在意關內的情況。

  關內火起,天干物燥,風助火勢,很快火勢便蔓延了開來。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黃巾軍的大部隊也在此時趕到了關外,并且迅速整兵向著蕭關發起了進攻。

  鷹衛趁著當初董卓掌控大權,廢除繡衣使者的空窗期,大肆發展,如今關中之地,玄庭衛根本無法和鷹衛相媲美。

  如果說原來的繡衣使者說一個高大無比的披甲戰士,那么現在的玄庭衛最多是一個普通的成人,而鷹狼也已經從原來手持木棍的青年,變成了披甲持銳的軍卒。

  這一戰,鷹衛在關中可怕的影響力也展露了出來。

  在蕭關的關內,甚至有一名鷹衛出身的緹騎做到了屯長的位置,眼見關外的黃巾軍攻城,那鷹衛出身的屯長帶領著自己的親從,在關內縱火,并且派人大聲呼喊黃巾軍殺入了關中。

  蕭關中一眾不明真相,還在支援路上的西涼兵,聽到有人大喊黃巾軍殺入了蕭關之中,而蕭關之上喊殺聲震天,瞬間便慌了心神。

  蕭關中的鷹衛埋伏關中守軍前往支援的必經之路,猝不及防之下,來援的部隊被殺散潰敗。

  等到潰兵向后逃去,很多人便真以為黃巾軍已經殺入了關中。

  “殺!!!”

  喊殺聲再度襲來,在李傕的耳畔炸響。

  一名身披著重甲,手持雁翎刀的黃巾軍戰將指揮著弩兵,擊潰了樓梯上的槍陣,隨后帶著親衛甲士殺入了陣中。

  關樓也要失守了。

  李傕艱難的拄著斷刀,站起了身來。

  此時的關樓之上,除了他以外,再無一名身穿著黑袍還站立著的甲士了。

  李傕看著眼前的人,突然有一種熟悉的感覺,眼前這名年輕到過分的黃巾軍將領,和他記憶之中的一個人十分相似。

  “噗!”

  那猶如大雁翎羽的長刀翩然而至,一條血線在李傕的脖頸之處浮現。

  血霧噴出,李傕無力的跪倒在地,當他倒地之時,眼中的神采已經消散,變得黯淡無光。

  在最后的時刻,李傕終于知道了那名黃巾軍的將領的名字,不過這并非是他回憶了起來,而是在失去意識的最后一刻,他聽到了一聲高喝。

  “敵將已被我馬超所斬!”

  司隸校尉部、弘農郡北部。

  弘農郡的焦城和河東郡大陽城南北相望,相隔甚近。

  但是兩城卻歸屬于兩方勢力,焦城屬于董卓,而大陽城屬于許安。

  茅津是焦城北部最主要的渡口,原本茅津繁華非常,因為勾連著弘農和河東兩郡,貨值往來,大多都要通過茅津。

  但是自從黃巾軍占據了河東郡之后,茅津便不再繁華,慢慢陷入了破敗。

  董卓在焦城駐兵一萬,又在茅津駐扎了近三千余名軍卒,就是為了防備河東郡的黃巾軍有南下的意圖。

  既然是下令進攻河東,董卓自然沒有單單只派遣了一路,而是派遣了三路。

  汾陰一路由段煨統領,蒲坂城一路由徐榮統領,而太陽城一路則是由董旻統領。

  董旻帶領著茅津、焦城的部曲,按照原定的計劃,突然渡河,向著大陽城挺進。

  大陽城中,他們安插著奸細按照計劃打開了城門。

  董旻沒有遲疑,指揮著大軍進攻大陽城。

  但實際上,這一切盡在黃巾軍的控制當中,鷹衛在關中影響深遠,狼衛長久以來經略河東,豈會若于在關中的鷹衛。

  關中的鷹衛處于暗地,尚且能夠壓制關中的玄庭衛。

  而本來就處于明面,擁有著當地官方支持的狼衛如何不能壓制滲透入河東郡的玄庭衛。

  鷹狼衛現在已經越發強盛。

  太平道內部,書面文件之上,記載著四所教育機構,軍校、學堂、工匠學坊、道堂,分別培養軍官、官吏、工匠、符祝。

  但是實際上,太平道內部還有一所罕為人知的教育機構。

  在鷹狼衛的內部,實際上還有一所教育機構,設立于晉陽城外西北的一處山谷之中。

  新加入鷹狼衛的緹騎都需要進入其中,根據其馬上要從事的職責,進行為期三個月的各項技能培訓。

  而他們所學習的東西,都是前任的鷹狼衛緹騎用鮮血和性命換來的寶貴經驗,那些經驗被記錄了下來,裝訂成冊,印刷成了書籍,然后傳授給了他們。

  這在繡衣使者和玄庭衛之中是不可能想象的,無論是魑魅、還是玄庭衛,亦或是繡衣使者,都沒有開辦類似的學院。

  沒有啟蒙機構,沒有軍中的識字班,沒有印刷術和改進的造紙術,他們沒有辦法找到那么多識字的人。

  而且他們往往敝帚自珍,不愿意分享自己的經驗。

  在其余勢力都固步自封的情況之下,鷹狼衛卻是大步向前,站在前人的肩膀之上,向著更高處攀登。

  所有的計劃都被大陽城的狼衛得知,大陽城狼衛并沒有打草驚蛇,而是先上報河東千戶所。

  許安那時也已經是帶領著黃巾軍的大部隊抵達了河東郡的絳邑。

  收到了密報之后,許安決定將計就計,派遣呂布、何曼兩人領兵南下,在城內設下伏擊。

  擊破了大陽城,讓董旻極為激動。

  然后很快伏擊在內的何曼和伏擊在外的呂布便給了董旻一記迎頭棒喝。

  董旻最后只帶領著上千名逃回了南岸。

  呂布、何曼兩人趁勝追擊,一舉攻下了茅津。

  茅津碼頭之上原本飄揚的黑旗早已經是不知所蹤,取而代之是一面又一面高大的土黃色旌旗。

  空氣之中充斥著濃烈的血腥味,令人十分的不適。

  “曹性,你留守茅津,接應后續部隊過河。”

  呂布身穿百花戰袍,騎乘于戰馬之上發號施令道。

  “成廉、魏越,你們兩人速去收攏軍兵,一刻鐘后,隨我東進!”

  站立于呂布面前聽令的成廉、魏越兩人轟然應諾,騎上戰馬前去調遣部曲。

  茅津的位置處于弘農郡的中北部,其所處的位置也是弘農郡的東西交接之地。

  茅津以東,就是黽池和函谷關,那里還有數千鎮守的西涼兵。

  而茅津以西,就是弘農城、華陰,直通長安。

  弘農郡的地形就像是一條狹長的走廊,而茅津處于這條走廊的正中央,是真正的咽喉要地。

  稍許片刻,呂布帶領著騎軍向東方絕塵而去。

  東方的天空之上此時已經泛出了魚肚白,太陽正從地平線上慢慢升起。

  世界正漸漸明亮了起來,柔和的陽光驅散了原先籠罩在大地上的黑暗,一切正從朦朧之中醒來,萬物正在復蘇。

  黃河的北岸,再次響起了軍號的聲音,還有黃巾軍中那獨特的木哨銳響聲。

  一名又一名,一隊又一隊隊黃巾軍的軍卒,登上了即將渡河的船只。

  手拿著鐵質喇叭的符祝站在船首的位置,用手緊緊的抓著欄桿,大聲的呼喊著。

  “同道們!敵人已經向我們宣戰!他們想要攻入河東,攻入并州,攻入我們的家園!”

  “他們想要我們卑躬屈膝,想要我們世世代代永為其奴隸!”

  “抓牢盾牌!握緊長槍!戴好頭盔!拋卻恐懼!”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我們的行動是正義的!”

  “敵人的陰謀必將粉碎!”

  “勝利一定屬于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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