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懿看著手中的帛書,臉色有些陰晴不定。
“使君?”
李恩看著張懿半響沒有言語出聲道。
張懿將手中的帛書捏做一團,繼而將目光投向了營壘之外的匈奴人。
他緊握著劍柄的手,松開了數次。
“愿持此劍為我大漢掃清奸邪,護我大漢子民興業安邦!”
少年時的豪言壯志,依舊歷歷在目。
但張懿卻已從意氣風發的少年變成了滿面風霜的老人,那些跟他一起踏入朝堂的朋友也已是鬢角花白,步入了天命之年。
他為他少年時的誓言奮斗了一生,卻無沒有能力來力挽狂瀾,無法替大漢守住這并州之地。
張懿將揉的發皺了帛書,放入了自己的胸口之中。
他垂下了頭顱,深吸了一口氣,轉過身對著李恩言道:“在南方的營墻上升起三面藍旗…”
李恩微微有些恍惚,開口道:“使君…”
張懿閉上了雙目,沉聲言道:“一切罪責,一切后果,皆有我張懿一力承擔。”
“日近黃昏,已經沒有多少的時間讓我們猶豫了,去吧…”
“諾。”
李恩行了一個軍禮,低頭應諾,帶著張懿的將令匆匆的離開了指揮的高臺。
高臺下,一陣人嘶馬沸。
張懿看著遠去的李恩,握緊了腰間的漢劍。
他寧愿承受天子的責罰,寧愿搭上通敵的罪名,也不愿意成為并州,成為大漢的罪人,丟掉并州之地,把并州數十萬百姓放置在匈奴人的鐵蹄之下。
張懿吐出一口濁氣,看著身前一眾將校喝令道:“擊聚兵鼓,集結營壘中所有的騎兵。”
漢軍營壘南面的營墻上,緩緩升起了三面藍旗。
“藍旗!是藍旗!”
呂布跟和眼尖,漢軍的藍旗剛剛升起,他就已經先眾人一步發現了漢軍營壘的變化。
許安提著的一顆此時終于放了下來,在南墻三面藍旗,是他和漢軍約定的信號,如果張懿同意許安的方略,愿意配合許安,那么就在南墻升起三面藍旗。
如果張懿不答應,不愿意配合,那么許安只有在日落之前撤離漢軍的營壘,返回永安城,保全黃巾軍的主力。
但也就此將戰爭的主動權交到了匈奴人的手中,沒有了漢軍騎兵的配合,黃巾軍僅僅憑借著少量的沖擊騎兵,現階段根本無法在野戰中,徹底擊敗匈奴的胡騎。
只有放任匈奴人進犯,繼而攻下整個并州,將并州之地作為其牧馬之地。
“咚!”“咚!”“咚!”
渾厚的鼓聲在漢軍營壘中響起,許安的神情為之一振。
這是漢軍的騎兵集結的鼓聲。
“跟來我!”
許安手持長戟,驅策著棗紅馬登上了一座略高些的土丘。
匈奴人顯然不愿意放棄殲滅太原郡漢軍主力這一絕好的機會,他們仍然游戈在漢軍營壘外的曠野之上,如同草原上狩獵的群狼一般,正在等待著機會。
天色漸暗,夕陽在天邊染紅了群山間的云彩,變成了紅紫的晚霞。
激昂的戰鼓聲響起,斜陽灑下的金光照耀在了眾人的身上,在黃巾軍的旌旗還有盔甲之上都渡上了一層金光。
漢軍營壘的喊殺聲更為激烈,匈奴的胡騎已經打破了營墻,破入了漢軍的營壘。
成群結隊的匈奴人,呼喊著本民族的語言,蜂擁著向前。
“我部前鋒已經攻入漢軍營壘北面,東面營壘漢軍的抵抗力度正在減弱。”
一名手持著令旗的匈奴的游騎,疾馳而來,也給須卜骨都候帶來了一個絕好的消息。
“好!”
須卜骨都候聞言神情一振,多時的猛攻,終于是有了回報。
之前他下令強攻,就是注意到漢軍的營壘好像建立有些薄弱,當須卜骨都候帶著匈奴胡騎趕到時,這些漢軍還在匆匆加固著營壘。
他猜想可能是因為張懿帶兵是想要進攻永安城,配合在河東郡南部的於夫羅進取黃巾軍控制的河東。
這處營寨只是臨時的營寨,所以漢軍并沒有花太多的功夫。
這也給了須卜骨都候可趁之機,所以在沒有打造攻城的用具之時,還是派出了只攜帶少量器具的軍隊攻擊漢軍營壘,為的就是不讓漢軍有時間繼續加固營寨。
“命左右兩翼,繼續戒備黃巾軍,襲擾不要停止,前軍從北面營墻入內,攻取漢軍營壘。”
須卜骨都候揮動著馬鞭,下達著軍令。
“將我的大纛旗,再向前移動一里,讓攻入營壘的匈奴勇士卒,都能看到我須卜骨都候的旗幟!”
“傳令下去,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張懿的人頭!取下張懿人頭者,賞千夫長之職,良馬百匹,牲畜千匹!”
上百名傳令的匈奴斥候,將須卜骨都候的話傳向了四方,匈奴騎陣之中轉瞬間已是沸騰了起來,無數匈奴的胡騎嗷嗷叫喚著,想要用手中的兵刃為自己取下功勛。
“嗚————“
在連綿不絕的角號聲,無數匈奴的胡騎已經策馬揚鞭,沖鋒在前,想著漢軍的營壘蜂擁而去。
須卜骨都候輕輕揚起馬鞭,打馬上前,他要親自指揮,阻攔黃巾軍和漢軍的交匯。
匈奴人龐大的騎陣也隨著須卜骨都候的軍令,分成了四陣。
左右兩翼,襲擾著漢軍東西兩面的營壘,同時戒備,襲擾著黃巾軍。
前陣已經攻入了漢軍的營壘,而更多的匈奴胡騎則是聚集在中軍。
須卜骨都候將在中軍集結了大量的精銳,這是須卜骨都候手中能一錘定音的力量,也是左胡各合的精銳所在,輕易不能動用。
“匈奴胡騎已經攻破北面營墻。”
“匈奴胡騎已經攻破北營第二道防線。”
“匈奴胡騎已經攻破北營第三道防線。”
一個個不好的消息傳入的張懿的耳中。
張懿緊了緊頭上金盔的束帶,從親衛的手中接過了馬槊。
回頭看去,身后是無數頂盔摜甲,目光堅毅的漢軍騎兵,是無數張風塵仆仆的臉。
聚兵的戰鼓聲已經停止,匈奴人的威脅越發的逼近。
耳旁有的,只是匈奴人集結所用角號聲。
戰馬嘶鳴,兩千余名漢軍騎兵,已是在張懿的帶領下,緩緩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