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帳之中,燈中的微弱的火苗正輕輕的搖曳著,時間一分一秒在流逝。
但是徐晃依舊沒有言語,氣氛沉悶的可怕,苦曬并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么云淡風輕,他的背上早已滲出了不少的冷汗。
“唉…”
沉吟良久,徐晃雙手按在案桌上,長嘆了一聲。
“我又何嘗不知道楊奉非是立業之人,奈何從之久矣,不忍相舍。”
“公明果真義士也。”
徐晃眼皮一跳,這并不是苦曬的聲音,循聲望去,只見苦曬身后的那名親衛,摘下了頭上的頂盔露出了一張年輕的臉龐。
“楊奉性情殘暴,公明助紂為虐,此為愚忠也。”
那親衛站起身來上前了幾步,跪坐在徐晃案桌前誠懇的說道:“豈不聞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事。遇可事之主,而交臂失之,非丈夫也。”
“你是何人?”
徐晃瞳孔微縮,苦曬的這名親衛跟著入帳時,他就心中有些奇怪,看來此人絕對不是苦曬的親衛,很有可能是黃巾軍中的說客,苦曬一改常態,言辭如此犀利,多半也是得了他的授意。
那人笑了一聲,束起雙手向著徐晃做了一輯。
“在下許安,見過公明”
“你就是許安!”
徐晃身軀一震,身子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些,右手已經摸上了隱藏在腰間的短刀。
他雖然猜到此人可能是黃巾軍中人,但是他萬萬想不到,此人便是那太行山黃巾軍的統領——許安!
更想不到此人敢夜入敵營,在三千軍士的眼皮底下遁入他的營帳。
許安也注意到了徐晃下意識的動作,但他還是強自鎮定,因為徐晃并沒有大聲叫出他的名字,也沒有當即動手,摸向刀柄下意識的動作只是自我保護罷了。
許安再做了一輯。
“太行山中盜匪猖獗,山中百姓惶惶不可終日,常有賊匪屠戮聚落之事,男女老幼盡遭毒手,我聽聞楊奉也曾作此歹毒之事,若非公明勸阻,只怕如今黑山周圍,已是十室九空。”
聽到許安的言語,徐晃不由得皺起了眉頭,楊奉手中的殺孽,確是不是少數,他也因此和楊奉多有爭吵,他在旁側時,楊奉還有所收斂。
他松開握著刀柄的右手,盯著眼前的許安疑惑的問道:“我有一事想問,閣下既得苦曬效力,麾下又有數萬軍兵,攻破赤石嶺不過數日之事,為何甘冒奇險深夜入帳,不怕我在帳中將你擒下?”
“我不信在河東郡憤然辭官的徐晃徐公明是如此人物。”許安站起身來,“光合七年,天下大旱,然稅賦益重,公明憤然辭官,散盡家財救護百姓。”
許安居高臨下,直視著徐晃的雙眼。
“天下大旱,顆粒無收,而賦稅益重,只因宦戚權貴欲驕奢享福!劉家天子高坐于宮殿之上,我等升斗小民卑微如若螻蟻。”
許安邁步向前,離徐晃只有半步之遙,重新跪坐下去,伏低了身子,誠懇看著徐晃請求道:“公明可愿助我安定太行?”
徐晃臉色變幻,又是良久的沉默。
許安親身涉險前來游說徐晃,并非是沖動之舉。
他是后世人,自然知道滿寵是如何游說徐晃加入的曹營的,但是情況不同,他不敢確定徐晃一定會歸順于他,他自入太行山到如今擁兵數萬,但將卻依舊不過雙手之數,可以放心獨擋一面之人更是沒有一人。
張燕,于毒兩人雖有將才,但是新近歸降,但卻勢力龐大,許安輕易不敢調遣,用時只敢放于近側。
劉辟,龔都,兩人雖是黃巾軍宿將,但是劉辟是黃天使者的統率,龔都是黃巾軍中的先鋒,獨立領軍許安放心不下,劉辟雖然沉穩,但缺乏大局觀,龔都更是莽撞冒失。
黃龍雖是太行山的渠帥,但軍略更是稀疏平常。
所以許安迫切的需要一些良將,在戰事進行了數日之后,從密信投降的苦曬口中得知了徐晃的存在。
剛開始許安本來只是吩咐了苦曬前來游說徐晃,但他放心不下,因為滿寵當日游說徐晃之時,占據了大義的成分,曹操當時的成就也比許安現在高出不知道多少。
當他得知徐晃起事前散盡家財,救護鄉民后,才下定決心冒險跟著苦曬進帳,不過他也準備后路,跟著苦曬一起的那四名軍士,盡皆是軍中勇武過人的黃天使者。
就算徐晃真想殺了許安,這些死士也能擋住徐晃片刻,他們帶來的戰馬也是漢軍中的數一數二的良駒,和楊奉軍中的馬隊根本不是一個檔次,只要能擋住片刻,許安就騎著戰馬逃走。
而且龔都現在就帶著五百多騎士,還有數百名黃天使者就隱匿在營外,只要營中響起信號,即可進攻掩護許安出逃。
不過在徐晃看來,許安甘冒奇險入帳,只為勸說他棄暗投明,對他如此禮遇,卻是讓他感動有加。
徐晃長出一口濁氣,彷佛下定決心一般,而后鄭重的向面前的許安行了一禮。
“徐晃拜見主公。”
許安此時緊繃的身心終于是放松了下來,也展開了笑顏。
“我得公明,無異周得呂望、漢得張良也。”
苦曬也是放下了心來,他擦拭了一下額前的汗珠,他眼珠轉了一下,進言道:“楊奉每日必會巡營,不如留到白日,等楊奉巡營,取下他的首級,作為進見之禮?”
許安一聽,心中也有些意動。
但是苦曬的提議卻被徐晃一口回絕了。
“以臣弒主,大不義也。吾決不為。”
果然如演義一般,許安雖然有些失望,但是這也是意料之中,不過雖不能斬殺楊奉,這也讓許安了解了徐晃的為人。
歷史上的徐晃的性格雖然許安知道,但此時是卻是現實,他不敢全部相信歷史。
畢竟那黃巾之亂在演義中,在歷史上的記載也只是一群叛賊罷了,并不會記載那些被稱之為蟻賊的黃巾叛軍,其實只不過是一群想茍活下去的小民,他們最終也只是一群被蠱惑的暴民。
那些餓死在災荒年間,病死在瘟疫之時的百姓也不占了青史上寥寥數行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