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臘及低著頭,眼里只有土地。
這一回,地上連搬家的蟲蟻都沒了。寂寞啊!
“這小家伙看上去挺有趣的,我去跟他打個招呼。我都是個半截身子入土的老頭子了,沒必要行此大禮。”
一個微顯尖細的慈祥聲音響起。
不用看,林臘及也知道是誰。
慈祥?
裝的挺像,這下手可不輕。
這不就是一尊笑面虎?
我干啥了?上來話都沒說一句,直接就給我控住了?
高手都這么古怪的嗎?
“他壞透了,哪有趣了?”
西門雪笑嘻嘻地說道,微微還有些小女生的嗔怒。
我壞透了?
姑奶奶你睜大眼睛瞧瞧吧。
有沒有天理了?
還有,你控住我的人不就行了?眼皮子都不讓動,是不是有點過了?
啊,怎么起風了?沙子進眼了!
你做個人吧!
林臘及瘋狂控訴,只可惜沒有一個人能聽見。根本發不出半點聲音。
這時候,林臘及才算是理解了一句話。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噠噠噠噠,清脆的腳步聲慢慢接近。
一對腳尖上揚的皂靴出現在了林臘及視線范圍內,來人就靜靜的站在了他身前。
雖然林臘及看不見這季忠義的表情和眼神,但也能感覺到。這老東西現在肯定在上上下下打量著自己。林臘及甚至隱隱約約感覺到渾身上下陣陣發涼,似是沒穿衣服一般的空虛。
腦海中的血書甚至緊緊關上了書頁,鉆到了識海的深處角落中。原本血書上頭,一直有一層薄薄的光輝,一眼看上去便知道絕對不是凡物。但此刻連那光輝也隱藏了起來,躲在角落絲毫不引人注意。若不是林臘及是這識海的主宰,他絕不會注意到角落里還有個這么個玩意兒。
真的是被徹底看透了。雖然經過內視,沒有發現身體出現了什么明顯的的異樣,但林臘及就是能夠清楚的感覺到,有什么東西正在從上到下掃描自己的身軀。
就像是從前在醫院拍攝x光那樣。
“小子,沒必要這樣。起來吧!”
季忠義抓住了林臘及的肩膀,笑道。
臥槽了你個老太監八輩祖宗…
林臘及雙手一麻,這老頭居然用出了一套聞名于江湖的絕技我揪你麻筋。
他那兩只手就像長了眼一般,直接揪住了林臘及肘尖往后的兩團肉。一下子兩條胳膊整個完全麻木僵直掉了,沒有半點感覺。再加上身子不受自己的控制。林臘及兩條胳膊就像是齊刷刷被砍掉了一般,完全不屬于自己了。
不,有感覺!
下一刻林臘及就覺得上一秒的麻木真是一種一種享受,起碼不算特別難受。雙手被季忠義捏住的地方,就好像是有一桿子鋼釬往里扎,一邊扎還一邊攪動。皮肉筋骨就像是被人一層層剝開,還故意在傷口上蹭一蹭。
這老東西真狠啊!
我怎么招惹他了?
明明雙手劇痛無比,偏偏林臘及連叫上一聲都做不到。在身體不能動彈的情況下,皮膚對外界的感覺似乎敏感了百倍千倍不止。這痛覺也被越放越大。
這變故,除了林臘及和季忠義兩人之外,外人誰也不知道。
在遠處的中光雍眼中看,就是這老太監上去攙扶住了林臘及。林臘及一副士為知己者死的熱切,沒見雙眼都開始發紅,隱隱含淚了嗎?而那一直都對他極為冷淡的季忠義,現在居然臉上干笑嗎,微微頷首,顯然是對這小子極為滿意。
中光雍又捏緊了拳頭。
林臘及是吧,本宮記住你了!
在雪兒走了以后,你就等死吧!
要是你能落個囫圇身子出了這徭役營,我中光雍的姓倒著寫!
林臘及也不知道因為這事就被中光雍給記恨上了,要是知道,一準抱屈。
大哥,這待遇要是你想要,我讓給你,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你來,我求你來!
西門雪看著眼前這一幕,不知道為什么,心頭微微覺得有些許的羞澀。
季爺爺也真是,怎么能這么看著人家呢?
想著,西門雪嗔怒地跺了跺腳:“季爺爺,你干什么呢?他臉上有花不成?”
聽到自家小公主發話了,季忠義慢慢松開了林臘及的手,微微笑著:“小子,你不錯!”
說話的同時,林臘及耳邊卻是響起了一句截然不同的話:“小子,剛剛的事。要是你讓雪兒知道了,老夫撕了你!”
話剛說完,林臘及覺得渾身上下一輕,總算是能動彈了。
看著季忠義眼中那絲毫不加掩飾的警告之色,林臘及拱手恭敬道:“多謝前輩垂愛,晚輩日后定當百倍報答!”
聽到季忠義這話,林臘及也知道西門雪在場,這老頭子不會對自己怎么樣。說話就有些肆無忌憚了。
“好啊,那老夫就等著有那么一天。”
季忠義一聽,這小子生氣了?居然還威脅老夫?
威脅啊,多少年沒聽過了!
臉上露出了一絲輕笑,伸手在林臘及肩膀上輕輕一拍。
說完,轉身便走。
在場眾人,包括林臘及在內,都沒有注意到季忠義手中一小簇青光閃過,隱于林臘及體內。
“季爺爺,他怎么樣?”
西門雪也不知道自己是個什么心思,有些期待長輩對林臘及的看法。
“很有意思的小東西。”
季忠義下意識的摸了摸光禿禿的下巴,可能是發覺到下巴沒有胡須,手又不著痕跡地抬高了幾分,摸了摸鼻子。
他一開始,還覺得這林臘及是不是某個老怪物假扮的,但剛剛一查探,血肉宛若初升的朝陽,生機勃勃。顯然就是個尋常的年輕人。
但不知道為何,在這小子的識海,季忠義又感覺到了絲絲暮氣。仿佛這是個從遠古走來的人一般,甚至還讓季忠義的心有了一絲忌憚。下意識地便覺得此人招惹不得。
骨齡尚有換骨之術可障人眼目,但這血肉卻是無法掩蓋。如若不然,季忠義恐怕還會再三確認一番。
聽到季忠義的評價,西門雪臉上笑容更盛了。
中光雍的臉色更難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