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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碾壓(中)

  地動山搖,蟲群狂囂。

  陳奇身后,洛爾希心中微凜,面前蟲囊鼓動氣泡,鞘翅目、鱗翅目、雙翅目、膜翅目、半翅目、廣翅目紛紛顯出形體,幾丁質外骨骼化作鉤狀足鐮,詭異的紅光在卵膜內部血管脈動,注入蟲身之中,嘶啞的振翅舞足,在阿巴頓手下綻放樂章。

  一只比人還高的漆黑螳螂劃破黑暗,雙足一震猛地自蟲卵躍出,舞動鐮刀撕裂氣流朝陳奇頭頂劈落,源自生物本能的冷酷,帶起星點般的火光,褶皺的墻壁在鐮足的摩擦下發出破裂的聲音,在它的身后,蟲卵復又生出蜻蜓的雙翅,蜈蚣的足節,蚊蠓銳利細長的口器。

  數不清的蟲子露出自己的半身,身軀在紅光的注入下飛速膨脹開來,強韌蛻變的身軀在信息素催動下,暴露出密布鋸齒的森白下顎,密密麻麻的復眼,閃爍不祥的預兆,仿佛黑夜中的霓虹彩燈,迫人殺機,逼得洛爾希不由牙關打顫,冷汗淋漓之余,身體猶如冰雪封凍,光是被復眼凝視,幾乎便要斷絕呼吸。

  面對蟲群再度襲擊,陳奇無動于衷的站在原地,眼前火焰之海的溫度驟然再度飆升,目光所及之處,空氣宛如水波漣漪震蕩,無數火元素粒子游離交換,匯聚成一柄赤光燎灼的長刀,以及一個駿拔的假面身影。

  身似草山,面如白石,沉寂的假面身影自火中顯形,金色的脈絡聚攏骨肌肉,獨身立于蟲群前方,朝著其后的阿巴頓投來淡漠一瞥,探手握住刀柄,微微彎身,于無聲中蓄力進逼,銳利的刀鋒熔化地面,拖出一條熾熱鮮紅的火線,火焰隨著他的身影搖動。

  刀鋒劃過,響起罡風錚鳴。

  阿巴頓身軀顫抖,肥胖的肉質擠壓向內,在他狂熱驚恐皆具的眼神中,一道雪亮的鋒刃透過蟲囊,深入響徹蟲鳴的森然黑暗,熾熱的火光環繞刀鋒,如同戰火的宣告泯滅黑暗,一刀斬下!

  血線呈一線自地面延伸,貫過阿巴頓的身軀,連接他身后那副鏡魔的油畫,灼燒的十字架在更為熾熱的刀鋒下一分為二,焦黑的刻痕烙印在這只以懲戒之名的惡魔身上。

  阿巴頓嘶啞的想要發出痛苦鳴叫,然而可以發聲的器官已經被燒成灰燼,面前如山一般的蟲卵被同樣一分為二,螳螂歪斜的半身指向地面,刀臂無聲吹落,蠅蟲在灼燃刀刃下焚燒揚灑,化作一抹灰白塵埃。

  不夠不夠,太慢了,成長的太慢了。

  阿巴頓在內心怒吼,油膩大掌內的指揮棒接連震顫,像是在與一股刀鋒較勁,拖曳著被一分為二的身軀,他狂熱的揮舞雙手,喚醒再生的樂章,大地在腳下怒吼震顫,地下室的地板瞬間布滿裂紋,未曾死亡的蟲流洶涌下降,繼而掀起一道近三十米高,擠壓天花板的黑色爆流,頑強的蟲身沉淪其中,呼嘯涌來,似是要將一切淹沒。

  蟲潮復來,持刀的沉寂身影怡然無懼,他的毛發無聲燃燒,相較蟲子聚合體連十分之一高度都沒有的身軀,悍然起跳,直面黑暗的蟲潮,右臂僨張,身軀蘊納奔流的狂暴熱量,驟然舞動手中長刀,掀起由無窮鋒銳殺機組成的劍刃風暴!

  霎那!整個地下室皆被這股力量所吞沒,拖入炎熱煉獄之內,在刀鋒斬落下殺成了片片火絨,灰白的痕跡如揮毫大筆,在這窄小的地下室中肆意潑灑殺意,刀光凜然,將本就亮如白晝的室內,完全淹沒在刃身折射的光芒海洋中。

  倒映出的事物在旋轉下飛速減少,面懸白石的身影倒提長刀,舒展身軀,在余力慣性下朝前跳劈,斬開如雨灰燼,灼熱熾烈的鋒刃在暴風下直取阿巴頓首級。

  阿巴頓頭面漆黑,被火耀亮的黑暗雙目之中,滿是暴虐之色,他張開嘴巴露出錯亂如山的利齒,憤怒的咆哮了一聲,被一分為二的軀體,內部開始瘋狂地蠕動!

  緊接著他的身影便被長刀貫入,劈落在地!

  蹭,手中刀鋒一閃而逝,沒入地面,仿佛歸于刀鞘之中,竟是劈了個空,在刀鋒觸及阿巴頓身體前的一瞬,他身體的質量瞬息脫離,連帶魔力崩碎了天花板,以難以捕捉的極速朝上飛去,只留一具蟲殼在高熱下碾作火星。

  “好強。”

  洛爾希不由得發出震撼的贊嘆,只是照面就將她與麋鹿淹沒的蟲潮,在這具類似使魔的身影面前,猶如一張陳舊腐朽的草紙,火焰長刀只需擦碰,便可將之燃成灰燼,破壞力無與倫比的刀鋒,在手掌中約束成唯心微妙的一線,匯聚的力道與熱量,輕而易舉地撕裂了地下室的黑幕。

  倏爾陣風掠過,誕生自火焰中的身影,悄無聲息的消失在了原地,數不清的細密劍痕逐漸綻放開來,更多磚石塵土隨著建筑的崩裂傾覆。

  散去投影魔力,陳奇收攏火焰于掌心,隨手捏散余波,哂笑道:“金蟬脫殼,跑得倒快。”

  說著,他的身影逐漸淡化,在洛爾希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便已悄然散去,徒留即將一臉懵懂的洛爾希,以及挑起少女向上奔逃的辛塔。

  轟隆!

  炎熱的能量自地下爆炸,環狀的氣霧隨著熱風直沖而上,外界巨卵的底部猛然顫動了一下,內部,麋鹿帶著少女自阿巴頓打出的洞口一躍而上,四蹄擺脫重力,在無法立足的下陷塵埃中如履平地,向上沖去。

  上方,與維京武士纏斗的巴澤特已然是渾身浴血,她手持一把氣息古樸的符文戰斧,冰冷的凝視著面前的敵人,活動了一下隱隱發出酸楚響聲的身軀,若非一開始陳奇的魔力強化身軀,此刻她早已瀕死。

  身冒白氣,胸口一道戰痕直入腰身,仿佛毫無痛感的維京武士,表情猙獰狂暴,充滿爆炸力的肌肉不斷蠕動收縮,巴澤特身上的血,便是從這道傷口而來,只是這樣傷勢,對強化過后的維京武士而言只配撓癢。

  在他的對面,分立兩角的維京武士沉然屹立,以三角陣卡住巴澤特的方位,充盈魔力的身軀源源不斷地造血,彌合裂開的傷痕,維京武士看著巴澤特那逐漸疲憊,在交鋒中失去之前強化硬度,被血打濕的衣物和面容。

  若是再僵持片刻,他必然可以殺死眼前這個女人,傷亡頂多一人,可惜,他們的主人有更迫切的事情需要去完成。

  “夠勁。”

  吐出一個擲地有聲的單詞,維京武士行了一個戰斗結束的禮節,與留下處理巴澤特的另外兩人散開,毫不猶豫的向著城堡內部沖去,肌肉爆炸彈抖,轉瞬消失不見,巴澤特見狀松了口氣,額發像是從水里撈上來一樣,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方才陷入對峙狀態,不僅是因為外面的命令聲傳入,更是方才有一個看不清面貌,滿是濃郁血腥氣味的黑色身影,像是炮彈一般直沖而上,打通了城堡的上下地板,震開了戰斗的巴澤特和武士,緊隨其后的沖擊波和暴風,更是讓四人不得不收手罷戰。

  “這座城堡的問題真不少。”

  感受到那個黑色身影所帶來的不祥氣息,巴澤特冷哼一聲,將一直藏于袖口,用于關鍵時刻斬殺維京武士的逆光劍收回,一對一必定勝利,出手必殺,逆轉先后因果的禮裝,在悍不畏死的三對一戰斗中,只能成為拖延時間,拉人上路的雞肋。

  捏碎一個刻印恢復盧恩的符文石,恢復了一下體力,巴澤特耳朵一動,聽到下方有奔跑的身影傳來,她回頭望去,只見洛爾希抱著辛塔的脖子,從方才被黑影打通的地板沖了上來,灰頭土臉,好不狼狽。

  “你…快跑!”

  本想說些什么的巴澤特,腳下猛地一顫,只見方才還堅固無比的地板,忽地砂石俱下,像是一個巨大的流沙漩渦,將所有肉眼可見的事物全數卷了進去,在地底最深處的核心,仿佛有什么正在蘇醒。

  正廳,鏡魔與迪肯的對峙,在突如其來的黑影插入下被打破。

  沉悶落地,蕩出如雨血漿,皮膚被整個剝去的阿巴頓,蠕動著自己的肉身,發出震耳欲聾的嘶吼咆哮,聲音充滿了爆炸性的力量,引動正廳內狂風呼嘯。

  吼聲回蕩,阿巴頓忽然低頭俯下上半身,肥胖的雙腿分叉而立,無數肌肉纖維在這一瞬間解體,在迪肯愕然的目光中,一道道帶有極強詛咒的黑線從阿巴頓身體各處蔓延開來,胸膛,膝蓋,脊背均有大大小小的猙獰蟲肢延伸而出,兩條手臂更是化作數十張森然的蠕蟲巨口,垂涎欲滴的朝他蠕動。

  “啊啊啊啊啊啊!”

  上百道赤紅色的光焰,從巨口之中噴吐而出,多層式的復合光炮形成一張大網,發泄著原本不屬于體內的炎熱能量,嚴密的封鎖住迪肯的行動,緊接著阿巴頓睜開那失去皮膜的眼睛,暴虐的目光匯聚能量,傾注所有惡毒狂熱,瞪向前方無路可逃的迪肯。

  鏡魔嬉笑一聲,手臂過上了一層密集的球形黑霧,黑霧之中光芒閃爍,引動五光十色,仿佛活物一樣迅速沿著她的體表蔓延開來,形成一套棱角分明,充滿威嚴感和厚重感的中世紀鎧甲,重重光暈從她的身上冉冉升起,篆刻薔薇荊棘的沉重十字架懸于身后,罩住莫娜那嬌小玲瓏的身軀。

  雖然她不知道阿巴頓發生了什么,但有一件事是不需要溝通的。

  那就是,先處理掉這個難纏的半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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