躊躇一陣,能年玲奈到底是沒敢跟在那位七見奈奈美身后,去看一眼書架后面是怎樣的一副景象。
但是莫名的直覺提醒著她,要是現在轉身回去,可能會輸掉什么重要的東西。
站了一會,能年玲奈像是賭氣一般下定決心:那就等好了!
只不過這樣枯等下去實在是有些難熬。
清水到底在做什么?那位七見奈奈美和他到底是什么關系?被這兩個想法誘惑著,能年玲奈放輕腳步,裝作是被書架上的擺設吸引了注意,開始悄悄挪著步子。
接近傳出鍵盤聲音的那排書架,一邊讓動作更輕緩幾分,一邊卻是轉過眼睛,仿佛漫不經心地朝那里張望。
想想演技課上老師教的,放松一些,自然一些。
不住的為自己打氣,將學到的那點演技發揮到最佳。可當看到清水徹投過來的視線時,還是忍不住一個激靈縮回到書架后面。
“能年?”
“啊…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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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關已經過去了半個月,將腦海中那些已經成形的想法記錄下來后,寫作終于進入到了瓶頸期。
還沒來得及理清的想法就像是捉摸不定的霧氣,本需要時間等它慢慢凝結,可現在只能想辦法徒手捉住這團霧氣,盡快將它捏出想要的形狀。這樣一來,難度自然大大增加。
又在這團霧氣中掙扎一陣,清水徹吸了口氣,抽離思緒。本找七見奈奈美詢問校對的進度,卻意外看到了探頭探腦的能年玲奈。
“…上井小姐剛剛帶她過來,說是找清水你的。”
旁邊七見奈奈美的語氣聽不出什么起伏,不過思維接近枯竭的清水徹也失去了分辨能力,只是看著眼前正坐在地毯上、低著腦袋暗自不語的能年玲奈,突然覺得頭痛癥狀有加劇的趨勢。
“能年,好久不見。”
“嗯…”
瞥了眼七見奈奈美,她同樣姿勢端正,坐在中間將自己和能年玲奈隔開,清水徹捂著腦后隱隱作痛的部位,無奈地繼續開口。
“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嗎?”
“那個…”
她支支吾吾,好半天才擠出一句話。
“聽說你在這里寫作…我就…我就想來看看…看看寫作的場景…”
“看看你”這幾個字在胸口打轉了許久,說出口卻成了別的東西。
沒注意到七見奈奈美愈發清冷的面龐,清水徹扯了扯嘴角。
“你也看到了,這里除了書就是紙…寫作本來就是件很枯燥的事情,唯一產生愉悅感的,也只有完稿的那一刻吧。”
“嗯…”
“說白了其實沒什么好看的,又不是影視劇的拍攝現場。對了,快要開學了吧,能年你這個時間過來沒事嗎?”
能年玲奈搖搖頭。
“沒問題的,”她頓了下,不知怎的冒出一句,“而且,七見桑…不也在這里嗎?”
“七見是來幫我做校對和其他工作的,沒有她不行啊。”
“沒有她不行嗎…”
低聲重復著這句話,一股莫名的情緒推動能年玲奈抬起頭,注意到清水徹的訝異眼神,又怯怯地垂下眼睛,聲音也弱了幾分。
“既然這樣…那我也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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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夜間,雨水又落了下來,撞在玻璃上噼啪作響,讓人忍不住心生厭煩。
盯著散落在眼前的潦草紙張,清水徹長嘆一聲,放下筆,揉了揉干澀的眼睛。
雖然白日能年玲奈的突然到訪沒耽誤多少時間,可困擾著他的劇情還是沒露出一點頭緒。
這種情況下,越是焦急就越理不清思路。即便清楚這個道理,清水徹還是忍不住強迫自己去捕捉那稍縱即逝的靈感。
再次嘆了口氣,身后就傳來了動靜。
“怎么,又頭疼了嗎?”
“啊,稍微有些,”清水徹回頭看向捧著書的七見奈奈美,想起了上午忽略的事情,“對了,校對的進度怎么樣?”
“現有的這些已經校對完了。”
說著七見奈奈美就從手旁拿起一疊紙張遞給他。
“有疏漏的地方我用筆標了出來,總共沒有多少,清水你稍微改改就好。”
“謝謝。”
面對他的感謝,七見奈奈美笑了笑,移開眼睛,卻是說起了別的什么。
“頭疼的話…按摩應該會緩解一下吧?”
愣了片刻,清水徹還是點了點頭。
面朝著窗戶坐直身體,耳畔傳來了輕微的吐息聲。不知道什么時候,突然有一股冰涼的觸感落在皮膚上,讓清水徹不由得緊繃身體,又緩緩放松。
隨著逐漸柔和的力道,腦后的疼痛感確實消散了幾分,這么多天積累下的疲憊也涌了上來。
意識模糊之際,一道聲音卻讓他的困意瞬間蹤影全無。
“今天那個叫能年玲奈的女孩子…果然很可愛吧?”
身后的動作沒有停止,仿佛她只是隨口一提,不過清水徹還沒有遲鈍到那種程度。
“嗯?是嗎?”
“或許吧,”七見奈奈美語氣平淡,“但是,那個女孩子…提起給你幫忙倒是很積極,看起來是個很熱心的人。”
沒有繼續享受下去的心情,清水徹在心里斟酌著語句。
“可能是因為我之前幫過她的緣故。她提出幫忙,應該只是作為報答吧。”
“嗯?只是報答嗎?”
身后的她不置可否,似乎還想繼續問下去,清水徹也只好繃緊神經,做好應對的準備。
然而,在寂靜的雨夜中,一道從窗外飄入的聲音更先到來。
“山田君,佐佐木老師那邊怎么說?”
語調平緩而沉穩,清水徹認出了那是早見書房的社長,早見勝。他口中的佐佐木老師則是位頗有名氣的作家,常年為早見書房供稿,可以說是早見書房能維持到今天的重要支柱。
至于那位山田君,清水徹也認識。是早見書房一位三十歲左右的年輕編輯,負責與佐佐木老師聯系。
“社長,抱歉!新潮社那邊給出了特別優厚的條件,我沒能說服佐佐木老師”
沉默了片刻,是早見社長先開口。
“到了這種時候,也不能怪你,就這樣吧。”
“抱歉!”那位山田編輯的聲音聽起來愈發慚愧,“社長,還有件事要麻煩您。”
“什么?哦…辭呈啊…”
“萬分抱歉!”
又是陣難捱的寂靜,還是早見社長先出聲。
“決定去哪里了嗎?”
“…也是新潮社,佐佐木老師幫忙聯系的,去那邊還是負責佐佐木老師。”
“有了去處就好,我記得山田君你的孩子還不到一歲吧?這樣一來也算是安穩了。”
“是…家里這邊…真是抱歉!”
“不用道歉,山田君,家人才是最重要的。辭職信我收下了。既然去了新潮社,那就要努力工作,擔當起作為父親的責任。”
“是!社長…那我告辭了。”
“去吧。”
樓下的聲音到此消失。即使站起身仔細捕捉,入耳的也只有單調的雨聲。
三樓的倉庫中,清水徹注視著窗外樹上的一片枯黃樹葉,它被風雨吹打著,已經搖搖欲墜,快要脫落。
又突然想起什么,回頭看向早已停止動作的七見奈奈美。
“七見,是哪一天開始有人辭職的?”
“聽上井小姐說…大概是三天前吧。”
“已經三天了啊…”
清水徹嘆了口氣,重新在桌前坐下,拿起筆,面對起那一堆散落的潦草紙張。
看著他的背影,七見奈奈美也只好把對于能年玲奈的疑惑壓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