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個小黑塊,在數百個畫面中相當顯眼。
“所有人都到齊了嗎?”
“到了。”
“那幾個小黑塊是什么?”
“那是今天下午被襲擊的幾個分部,他們暫時無法接入系統,也就沒有畫面。”
數百個工廠分部與基地,大多將監控系統接入了會議系統。
也有分部部長覺得麻煩,直接打開了自己顯示屏上的攝像頭。
有人覺得疑惑:“奇怪,落錘市怎么也是黑的?”
“基肖爾,能聽到我們說話嗎?”
“基肖爾?”
這個龐大的系統剛剛連接上,就出現了問題。
落錘市并不在今天遭襲擊的五個地點之中,事實上,就在不久前,基肖爾還在頻道內發過消息,表示落錘市一切正常。
“出事了,落錘市分部聯絡不上,消息不回,電話打不通。”
“基肖爾他本人的電話能不能打通?”
“可以,但是無人接聽。”
這個夜晚才剛開始,工廠就遭受了重重一擊。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出現這種情況,只有一種可能——落錘市分部被滅了。
就在這不足一個小時的極短時間內,工廠又損失了一座中心城市的分部,再這樣下去,只需幾天時間,對方就能徹底把整個南大陸北部的工廠分部拔除。
“不行!不能再拖了!趕緊請禁忌生物!”
“現在還不清楚對手是誰,請禁忌生物干什么?請人家看我們笑話嗎?”
“奇怪…落錘市分部的公用賬號雖然不在,但基肖爾本人賬號居然還在頻道內,沒有退出。”有個小城市的分部部長忽然發現了問題,急忙指出來。
“什么?”
其余工廠成員齊齊一驚。
他們忽然想到,基肖爾的私人電話可以打通,卻無人接聽。
“一群蠢貨!”崔家那人毫不客氣開罵,“趕緊把基肖爾切出去,然后定位他的手機地址,對方正在大搖大擺地聽你們討論!”
“對,趕緊把他切出去!”
“你們工廠是怎么回事?”崔家那人開始質問,“弄不清對手是誰也就算了,反應竟然還這么慢?這些年工廠是不是太安穩了?怪不得幾百個員工打不過一個江城!”
“崔先生,請注意說話的語氣。”副部長楊淳認真提醒。
崔家這人不耐煩地回答:“你們是一個組織,組織內部不嚴厲一點,難道用愛去激勵員工?用愛去感化敵人?”
“嗯…這幾天工廠的表現確實很糟糕。”另外一個合作者也適時出聲。
工廠是一個很龐大的組織,歷史悠久。
整個聯邦都有工廠的基地存在。
在此之前,沒人能想到,這個諾大的組織竟然如此不堪且臃腫,行動起來像是一個六百斤的胖子,實在令人失望。
或許,工廠平靜的時間太久了。
一直藏在暗處,也導致他們很少面對這種突如其來的大規模打擊。
旅社這邊的合作者緩緩開口:“大家的利益都在工廠里,暫且稍安勿躁吧。”
“都安靜一下,先弄清楚對手到底是誰,然后找到他的下一個襲擊目標。”
“這幾座城市都在南大陸北部,且都擁有白晶礦,靠近卡巴城,會不會…”
“江城嗎?”
這個名字,再一次在會議中被提及。
至此,即使那些不關注江城的高層或是合作人,也開始查閱江城的資料了。
有人驚訝道:“咦?江道宗的兒子?”
“哪個兒子?”
“老三。”
“我記得江道宗說過,他小兒子有病啊,根本無法開啟詭異能力。”
“江道宗一共就兩個兒子吧。”旅社這邊的合作者翻了翻資料,“江城剛加入旅社的時候,確實沒開啟詭異能力,后來得到機遇才開啟的。”
在場之中,認識江城他爹媽的人不在少數。
當初剛加入旅社時,云蕓就給江城說過,許多旅社社長,哪怕是高級詭異生物,都對他爹媽恭敬有加。
“你們工廠不太會做事啊。”有個合作者皺眉說道:“竟然是那兩位的兒子…你們對江城動手之前,沒有調查過他的背景嗎?”
“調查過。”
堯龍對此最有發言權。
他沉著臉,在會議內說道:“從一開始,我們就對他拋出了橄欖枝,甚至可以不計較他滅我們人魚島基地的事,但他不知好歹。”
“沒有什么人是無法打動的,只能說你們工廠開出來的籌碼不夠高。”有一位合作人搖了搖頭,語氣間充滿了失望。
“他只是一個高級詭異生物,難道要給他開出禁忌的籌碼?”堯龍忍住怒意問道。
“你不懂…拉攏了他,就等于拉攏了他爹媽,以及他那位大姐。”
“一群失蹤的人,沒什么可忌憚的!”
堯龍捏緊了拳頭,對這些合作人淡漠的語氣感到相當不舒服。
那是一種高高在上的語氣。
仿佛,整個工廠就應該低三下四地活在陰暗中,接受這些人的幫扶與憐憫。
又一個合作者說道:“不要著眼于一時,工廠的戰略目光還是有些短淺了。”
“說起來,江城他大姐是叫江漁吧?以前我還見過,真是人間絕色啊,可惜太凌冽了些,一朵帶刺的玫瑰,估計沒人能降服得了。”有旅社的合作者輕笑了幾聲,語氣很輕松。
“各位,人面法庭放人的可能性很小,能否先說正事?”
工廠這邊,年紀最大的基地副部長常生開口了。
老年人特有的沙啞聲音,帶著一股詭異的力量,瞬間就壓下了其余雜音,讓整個會議頻道安靜了片刻。
崔家那人再次出聲:“正事就擺在你們工廠眼前,你們竟然還沒發現。”
“什么事?”于琪問道。
“仔細看看你眼前的畫面,有個畫面不正常。”
“畫面?”
經過崔家這人的提醒,許多工廠成員開始注意眼前的畫面。
許多分部沒有弄投影設備,幾百個畫面擠在一個小小的電腦顯示屏上,稍遠一點看就是一團馬賽克。
經過仔細觀察后,終于有人發現了。
確實有個畫面不正常。
那是銀印城,距離落錘市并不遠。
在得知落錘市出事后,崔家這人就敏銳地把目光放在了落錘市附近的幾座城市上,而其余人都在頻道內吵來吵去,所以他最早發現。
他淡淡說道:“你們的銀印城分部應該也沒了。”
那個畫面很簡單。
銀印城分部部長喬蒂,被五花大綁,綁在椅子上,渾身是血,掙扎的幅度很小,雙眼中滿是絕望。
見其余工廠的人終于注意到她了,她又燃起了些許希望,拼命掙扎。
巴拉特急忙問道:“喬蒂,你還好嗎?對手到底誰?”
他問過之后,整個頻道的人都在等待喬蒂回答。
可惜,她只是不斷掙扎,沒法發出任何聲音。
“她的發聲組織被割去了,而且做了些特殊處理。”有個工廠高層臉色難看,“以這樣的方法折磨她,對手想必是極為厭惡我們一直以來的做法。”
“太極端了,太殘忍了。”有個合作者發出了悲天憫人的嘆息,“看看畫面上這個小姑娘,才三十多歲吧,就被折磨成了這副模樣,真令人感到心痛。”
“別說廢話了,快想辦法救她!”
“救不了,你們沒聽到背景中的滴答聲嗎?”
“什么滴答聲?”
“炸彈…倒計時…”
“什么?”
這一刻,整個頻道都安靜了下來。
不得不說,每一個大組織的合作者,都有非同凡響的特殊能力。
在此之前,根本沒人聽到那個聲音,就連崔家的那人,也只是找到了畫面。
“滴答…滴答…”
聲音越來越清晰,像是死神的腳步,在緩慢逼近畫面上拼命掙扎的喬蒂。
她神色痛苦,口鼻溢血,身上的血液應該是其余分部員工的,眼中的希望之火又漸漸熄滅了下去,化作恐懼與凄厲的絕望。
“該死的,快救她,她知道對手是誰!”
“哪個分部有傳送物品,趕緊激活!”
短暫的平靜過后,整個頻道內亂成了一鍋粥。
各種嘈雜的聲音此起彼伏,像是個菜市場,聽得令人心煩。
見到這種情況,那些合作者又搖了搖頭,對工廠的失望加深了幾分。
尚未等到某個分部激活傳送物品,一切就結束了。
“砰——!”
畫面內傳出一聲槍響。
并非爆炸。
喬蒂的腦袋瞬間炸開,像是個西瓜那樣,四分五裂,極為血腥。
“怎么回事?不是爆炸嗎?難道是定時射擊裝置?”
“不對,仔細聽…畫面中那個滴答聲依舊存在,那或許是時鐘?”
這一刻,眾人都意識到了什么。
“可惡,對手就在畫面之外,用一把槍結束了喬蒂的生命!”
“那些混賬一直在欣賞我們的混亂!”
整個工廠都憤怒了,怒到了極點。
從極度的無奈到極端憤怒,只需要一聲槍響。
幾秒鐘之后,這個龐大臃腫的工廠機器開動了。
這是一個危險的黑夜,充滿殺戮與血腥,六個基地副部穩住情況,開始向各座城市發布正確的指令。
“其余擁有傳送物品的分部成員都不要動,由總部直接組織人手傳送過去。”
能跨距離傳送的東西相當寶貴,只有人面法庭這個古老且富有的組織能一直揮霍使用。
工廠這次下了血本,要一次性把總部集結的上百個強大生物傳送到銀印城。
趁對手還沒走遠,徹底解決掉這次麻煩。
“要快!對方能在極短時間內從落錘市趕到銀印城,說明對方可能也擁有傳送物。”
“會不會是人面法庭?”有人提出疑惑,“這種高效率的傳送,唯有人面法庭能做到!”
“別往自己臉上貼金!”崔家這位合作者毫不客氣,冷聲說道:“人面法庭要是想打你,還用得著偷偷摸摸?”
“也是…”
以人面法庭的體量,打任何一個組織都用不著偷偷摸摸。
這個組織完全可以昭告天下,說他準備對某個勢力動手,然后用絕對的實力碾壓過去。
這種說法并非是針對誰,除去世界之外的神靈影響,聯邦其余大型組織加起來,可能都打不過人面法庭。
接下來,更多命令開始傳達到每座城市。
“對手掌握了我們每個分部的位置。”
“剛才傳來消息,有十多個輸送基地也被滅了,這些基地都在村子后方,不出意外的話,是同一個勢力動的手。”
輸送基地比較隱秘,大多在灰霧之中,所以消息也來得較晚。
根據工廠人員的秘密觀察,那些被送走的孩子,也都回到了村子里。
從此之后,再想騙這些村子就有些難度了,只能來硬的。
“這些村子該怎么處理?滅了嗎?”
“不行,他們是我們的立足根本。”有個工廠高層立即否決,“先緩緩,暫時不管他們,把眼下的敵人弄死了再說!”
“所有城市分部,包括培訓基地與輸送基地,立即撤離原有位置!”
“尤其是卡巴城周圍這片的分部,要快!趕緊撤!”
屏幕上,一個個畫面中的工廠員工都開始了忙碌。
已經過了晚上九點半,天色徹底暗了。
這場黑夜之中的大轉移,就此開始。
能帶走的資料都盡量帶走,帶不走的就燒了砸了,時間緊迫,一切從簡,這一場碰撞之后,就算工廠勝了,也會損失慘重。
一時間,腳步慌亂,資料紛飛,工廠員工們神色緊張焦慮,匆匆忙忙撤離。
忽然,某個畫面出現了異常。
“滋滋——”
一陣閃爍之后,那個畫面徹底暗了下去。
所有人齊齊一驚,意識到對手又出現了。
“是藍楓市!一座小城市,這座城市距離卡巴城只有四十公里!”
“可惡啊,對手到底是誰!”
眾人嘗試聯系藍楓市,可已經無濟于事了。
仿佛有一個幽靈,在一座座城市間穿梭,渾身彌漫著血腥與殺戮,其帶來的恐懼,讓所有正在撤離的普通員工都慌了。
誰都不知道,這個死亡幽靈下一個光顧的地點是哪里。
就在這時,于琪的私人手機忽然響了。
身為六個總部的副部之一,許多人都知道她的私人號碼。
她看了眼來電顯示,急忙按下接聽鍵:“阿巴克,怎么回事?”
“于大人,是江城!”
對面傳來了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
那聲音中帶著焦急與恐懼,而且壓得很低,似乎很害怕被聽到。
“什么?”
“我膽子小,躲在分部的地下暗室里,用一個有隱藏電源的微型監控監視整個分部的動向,就在剛才,江城來了!”
“沒看錯嗎?”
于琪心里一沉,沒想到江城真的被人面法庭放出來了。
對面的阿巴克答道:“不會看錯的,那張血腥屠夫的臉…偉大的梵天神啊,救贖我吧,我這輩子都忘不了這張恐怖的臉…”
于琪立即說道:“阿巴克,保持聯系,我立即派人來救你!”
“于大人,一定快啊,那個屠夫已經開始屠殺了,他…他怎么不見了?”
“怎么了?”
“大人,我的隱蔽監控范圍很小,無法看到整個分部,江城他…他…”
對面的聲音忽然升高,變得驚恐了許多。
“阿巴克?”于琪神色一變,“阿巴克,能聽到嗎?”
“嘟…嘟…嘟…”
聯絡中斷了。
于琪臉色難看,把手機重重拍在自己的辦公桌上。
她抬起頭,對整個會議頻道說道:“不用找了,是江城!那個混賬被人面法庭放出來了!”
卡巴城,東城區。
車隊靜靜停在黑夜籠罩的街道上。
江寧學院的學生們做完了今天的調研,從各個方向返隊。
黎銘回到第一輛車的車廂里,說了他發現的情況。
“有十多個難民模樣的人,一直在附近來來回回,應該是工廠派來監視我們的。”他看著梁殷,“江城大哥還沒給你發消息嗎?”
“發了。”
梁殷坐在副駕駛位上,看了眼手機屏幕。
消息發來這一刻,代表江城已經暴露了身份。
該他這個假江城出場了。
“說實話,我都有點意外,工廠居然現在才發現滅他們基地的是江城,這個組織看似龐大,實則…令人失望啊。”
他搖了搖頭,語氣淡漠。
骷髏頭說道:“你這家伙被廢話了,趕緊出去吧,隨便弄幾個工廠的人,讓工廠的人知道江城在這里。”
“你這小骷髏應該才是廢話最多的。”
梁殷淡然一笑,打開了車門。
粗糲的夜風襲來,風中的溫度很低。
他目光冰冷,身后黑袍飄揚,身材容貌都與江城一模一樣。
“嘖,當江城的對手,確實挺難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