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濃霧翻涌。
諾大的礦場之內,所有機械已經被負責人停下了。
這片寂靜的黑暗,如同荒原上的野草,無邊無際,看不到盡頭。
“老大,你覺得那個叫江城的小子能活下來嗎?”
易佌隨意翻閱著手里的資料,平靜答了一句:“我希望他活下來。”
“也對,這小子要是死了,老大你就沒法親自動手了。”
“談何容易啊。”車上另有人出聲,“禁忌生物,哪怕老大也沒把握在對方手里活下來吧。”
“這小子到是聰明,知道選擇白晶礦壓制那禁忌生物。”
“再怎么壓制也還是禁忌,就算要拼消耗與恢復,這小子也拼不過那個禁忌生物。”
“話說那禁忌生物是什么來頭?”
“據說…”
有關海林的身份,目前依舊是個辛密。
這個世界的禁忌生物不算多,目前已知,明面上的那些都沒動手。
暗地里還不知藏著多少禁忌。
就說這白沙城外的灰霧深處,可能就有好些個禁忌沒有被發現。
易佌沉默許久,低頭查看資料,把有關江城的細節牢牢記在腦子里,開始思索對策。
他把資料送往身后,吩咐道:“夜零,你看看。”
“好。”
背后那個年輕人擦了擦手,接過這一跌厚厚的資料。
沒多久,這個叫夜零的年輕人驚訝地表示:“老大,梁殷居然也在江城的隊伍里。”
“嗯。”
“哪個梁殷?”司機問道。
“幻影那家伙。”
“居然是他,他不是還在爐瓦城更那個天罰耗著嗎?以他睚眥必報的性格,要是不殺掉天罰,這輩子都不會離開爐瓦城吧。”
“除非有人拿捏住了他的性命…”
“是江城?”
“嗯。”
“那正好啊。”司機笑道:“老大,剛好可以一起報仇了,那家伙像是個幽靈一樣來無影去無蹤,以往根本摸不到他的尾巴,這次倒好…”
“嗯,看情況吧,不要大意。”
夜零提了提黑框眼鏡,合上資料說道:“這個江城有點能耐,能收服梁殷…當初奧德市海邊一戰,他影子里出現了翅膀,可能有個怪物寄生在他身上,這才讓梁殷栽了跟頭。”
“怪物?”
車內其余人疑惑。
夜零解釋:“可能是禁忌級的老怪物,不甘心死亡,用特殊方法,借助江城的身體重生。”
“這小子倒也膽大,也不怕自己被那老怪物吞了。”
“他只剩一個月壽命。”夜零繼續解釋,“一個亡命之徒而已,能讓他在短時間內突破的東西,他都不會放棄,哪怕是寄生蟲…老大,我們可以利用這一點來對付他。”
“嗯,先說說你的思路。”
“他現在對力量相當渴望,如果今晚不死…”
車身的厚重裝甲,擋住了夜零的聲音,讓這年輕人可以放心大膽說出自己的計劃。
車外夜風呼嘯,荒草起伏。
天空中直升機隆隆作響,聲音刺耳。
越來越多的勢力來了,他們像是一只只蝗蟲,鋪天蓋地,想要瓜分這里可能出現的機緣。
可那三個大公司早有準備,已經牢牢控制住了現場的局勢。
在礦場之外,最外層,相當遙遠的地方。
屬于工廠的幾輛車靜靜停在黑暗之中,并未打開車燈。
偶有小組織的成員路過,看到車身上的“S”標志,并不清楚這標志的含義,還好奇為什么這些家伙不打開車燈。
但某些大組織的成員,知道工廠存在的,在見到“S”后,都躲得遠遠的。
雖然是在南大陸,可依舊有許多人不齒工廠的做法。
如果想擁有奴隸,大可以去當地的奴隸市場購買,其中就有小孩子,犯不著去欺騙那些淳樸的村民。
堯龍靠在車門上,目光陰暗,臉色沉得嚇人。
一個干瘦的工廠員工說道:“堯先生,已經確定了,被禁忌生物追殺的人就是江城。”
“就這樣讓他死了…”
堯龍咬牙切齒,一拳打在身旁的車門上,竟然把車門打得嚴重變形。
他的兒子堯光死在了爐瓦城,死得很慘,只剩下一具難以辨別的焦黑尸體。
而且或許是故意的,江城根本沒有遮掩面目,讓堯龍看得清清楚楚,然后才一槍蹦碎了電腦。
與資料上的照片相比,視頻里的江城,多了幾分囂張與肆意。
那種目光,讓堯龍記憶猶新。
每逢午夜,他都會在睡夢中見到江城那張可憎的面孔。
周圍的人低聲提醒:“堯先生,要冷靜,這里人多眼雜。”
“怕什么,你以為那些人真就看不起工廠嗎?”堯龍臉色陰沉,“這里是南大陸,在暗地里,他們做過的爛事不比工廠少,只是沒人知道。”
“可畢竟我們比較適合低調活動,不能讓太多人知道,我們的名聲…”
“錯了,不是名聲,是輿論。”堯龍的胸中憋著一股怒意,“那崔家,當初占領喬各巴市的時候,與另一個大型組織開戰,驅趕了十多萬平民去前面擋子彈,這件事起初無人不知,現在還有幾個知道的?”
“但咱們做的這事,確實不占輿論優勢。”
“說到底是實力不夠。”
堯龍面色鐵青,胸中怒意翻涌。
工廠在整個環節之中,只是供應鏈上游的位置,培養出來的人才都賣給聯邦許多組織的大人物了,靠著多年來積攢的人脈才能不斷發展。
寂靜工廠的整體實力,終究比旅社教會這等大型勢力差了些許,少了點底氣。
如果工廠足夠強,哪怕去搶聯邦各地的小孩,也不會有人敢在明面上說半個不字。
“堯先生,咱們工廠的定位很特殊,現在已經很強大了。”身邊人繼續提醒,“連旅社與教會這種與外神有聯系的大型組織,都不敢對我們動手。”
“不是不敢,只是暫時還不能,工廠牽連的人太多…”
堯龍身為工廠高層,深知現在工廠的處境。
許多組織的高層都曾購買過工廠的產品,這些特殊的人脈讓的工廠在暗中茁壯成長,他們默認了工廠的發展,沒人敢撕破臉皮。
但無法由暗轉明,這個組織就永遠無法強盛。
“堯先生,或許易佌那家伙已經記恨上我們了。”
有人提到了易郇,若非他們給易郇提供了錯誤的信息,那家伙也不會急著動手。
身為傭兵工會的副會長,易佌肯定會為他弟弟報仇,無論是為了親情還是為了臉面。
“放心,他的首要目標是江城。”堯龍目光冰冷,“我叫你們找到易郇,就是為了穿針引線,易郇的死是必然的。”
“堯先生,你覺得易佌不是江城的對手?”
“嗯,那混賬影子里有個怪物。”堯龍看著遠方的礦場,“我本想讓他在南方這一路都疲于應付敵手,讓他身心俱疲,然后一個個殺掉他身邊的人,從精神上摧垮他,如此,才解我心頭之恨…否則我大可以請一位禁忌大人去對付他,只是沒想到…”
他捏緊了拳頭,臉色鐵青。
沒想到江城自己惹上了禁忌生物,被一路追殺至地底,現在生死不知。
如果讓江城這么簡單死了,他實在是不甘心。
他身旁的人低聲提醒:“大人,我覺得那小子能活。”
“嗯…或許能活。”
距離禁忌生物現身,已經過去了兩個多小時。
正常情況下,任何詭異生物,都沒法在禁忌生物手里撐過兩個多小時,除非那禁忌生物故意戲弄,如同當初多羅市那只木偶。
從現有的消息來看,那禁忌生物殺氣騰騰,在地面上用長矛砸出了好幾個恐怖的坑洞,根本沒有戲弄的心思,完全是想速戰速決,在極短時間內殺了江城。
在遠方一座高山上,人面法庭的隊伍靜靜看著,沒有做出任何應對。
礦場外的曠野上,教會的眾多信徒四處奔走,打探消息。
礦場近處的人群中,旅社的諸多生物出動,與周圍人耐心攀談。
在礦場大門不遠處,一輛滿是塵土的商務車靜靜停著。
除了三個研究院的老大爺,其余人都下車了,站在車旁焦急等候。
夜幕沉沉,時間已經接近凌晨三點。
“話說…我記得學弟叫咱們抵達之后,立即進城找旅社或者研究院吧,要不咱們先離開?”
身為一個百分百的弱者,陶范擔心,等會如果出現重大變故,他們會拖累江城。
比如萬一那個禁忌生物殺不了江城,用他們的生命做威脅,要求江城束手就擒之類的。
“卟嚕卟嚕。”
“果凍兄說什么?”
“果凍說他要留下來。”隱形狗充當了翻譯。
“也好,果凍兄保命能力一流,分裂成幾百個都能活。”
“卟嚕。”
“果凍兄又說了什么?”
“他說他已經派遣分身進去了,目前正在地下兩百米,看到了許多戰斗的痕跡。”
“啊這…果凍兄什么時候行動的?”
陶范震驚了,越發感覺到自己的無能。
這時候,留在車里的老大爺按下車窗,對眾人說道:“再等會吧,白沙城的研究院分部部長就要來了,他之前在郊區的基地做實驗,才得知消息,幾分鐘前聯系了我們。”
骷髏頭低聲吐槽:“看來研究院的消息不太靈通啊,這都好幾個小時了…”
“基地內的實驗不能中斷,其余人員也不敢隨意做決定,所以一直在等他。”年紀最大的那個老大爺解釋道。
“咦,那位基地部長的威信這么高嗎?”
“嗯,他不僅科研能力突出,而且戰斗力也強,不比江城小子弱。”老大爺耐心講述,“礦場附近組織勢力太多,人多眼雜,容易出事,所以他親自前來。”
“好家伙,體智雙修?”骷髏頭驚訝了,“看來是個大佬啊,我們等會該怎么稱呼?”
李奇跡插了一句:“基地的大佬,不如就簡稱基…”
“咳…”
一聲輕咳忽然在所有人耳邊響起,打斷了李奇跡的話。
這聲音飄忽不定,時遠時近,自帶回聲效果。
聽到這聲音,一直比較緊張的百里踏月頓時放松下來,他對這聲音很熟悉,當初在奧德市海邊聽到過。
李奇跡則面露喜色說道:“林語大人,你可終于來了!”
“路上遇到個怪物,被纏了一會,比較急,沒能殺了它。”
一陣夜風拂過,林語披著黑袍現身。
這間黑袍與以往的不同了,這是祭司才專有的血眼黑袍。
在飄蕩的袍子角落里,有一枚猙獰的血色眼珠子,似是用某種生物血液畫出來的,栩栩如生。
林語看上去更年輕了點,竟然恢復了二十歲左右的相貌,身姿挺拔,英氣逼人,整體氣勢再上了一個臺階。
在場眾人,實力越強的,越能感覺到林語帶來的壓迫感。
百里踏月緩緩退了兩步,根本不敢直視林語黑袍下的英武面孔,他覺得這家伙估計距離禁忌只差一層窗戶紙了。
李奇跡忙問道:“林語大人,江城大人不會死在那怪物手里吧?”
“死不了。”
林語神色平靜,雙眸深邃,看向不遠處的礦廠大門。
他只是靜靜站在這里,就壓住了所有躁動與詭異的氣息,讓人覺得莫名心安。
“那江城大人能殺了那怪物嗎?”
“也殺不了。”
“只能耗著?”
“嗯,所以他叫你們先進城。”林語背負雙手,“如果我不來,他會與那個怪物耗很久。”
李奇跡聽明白了這意思,他問道:“林語大人,你要跟江城大人聯手殺了那怪物?”
“確實如此。”林語微微頷首。
“江城大人知道嗎?”
“無需知會,他能想到。”
“噢…”
林語轉過身提醒:“我先行一步,你們離開這里,等會可能會有大動靜。”
“哦哦…”
李奇跡連連點頭,叫周圍其余人趕緊上車。
他深知林語的實力,所以對這話深信不疑。
地底大戰爆發之后,留在礦場周圍的其余勢力成員估計要遭殃了。
但許多時候,事情往往并不能那么順利。
就在林語即將離開的時候,一股突如其來的強大力量,忽然按住了他,把他牢牢按在原地,讓他動彈不得。
“老師?”
林語愕然,看著一片空白之處。
周圍人齊齊一愣,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以林語的實力,他的老師該有多么強大?
可除了李奇跡之外,其余人眼中,只有一片隨夜風拂動的枯草。
李奇跡不算笨,當場就猜出了來人的身份,他激動得身體輕顫。
他曾聽羅蘭說過,林語身后站著的,應該是一位強大的紅衣主教,但林語的老師另有其人,那人可以說是整個教會最神秘的成員,沒有之一。
“您…您是制定任務的那位?”
“嗯”
這人微笑點頭,拍了拍李奇跡的肩膀。
他身后的影子十分詭異,忽隱忽現,仿佛藏著什么。
“我聽說過你,小奇跡,聽說你運氣特別好。”
“您…您老人家竟然聽過我的名字?”李奇跡更激動了,“我聽聞,您老人家可以推演一切事物,可以演繹生死,計算未來,近乎于神靈。”
“沒那么厲害,而且我也不老。”這人笑得很隨和,“才一百多歲,不用一口一個老人家。”
“您能推演一下我的未來嗎?”李奇跡激動地問道。
這人溫和詢問:“你想要什么樣的未來?”
“您能不能推算我未來成為教皇的概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