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柴本陣中。
裝作耿直,主動打破模糊界限的羽柴秀吉,這會兒也正在焦急等待柴田勝家的醒悟。
特么的,快點趕我走啊!
你和我瞎bb什么,我又不是北陸道的主角?我不愿意干,你讓我走人就是了,大家相看兩厭,不如各走一邊,日后再見高下。
羽柴秀吉不知道柴田勝家何時會醒悟,她又不能主動去提醒,只能焦急等待,拖一日是一日。
此時,旗本入內稟告,前田利家前來拜見,羽柴秀吉心頭一動,趕緊出迎。
前田利家看到匆匆出來的羽柴秀吉,臉上堆滿了善意的笑容,專心演好自己的角色。
在柴田勝家與羽柴秀吉之間充當和事佬,做老好人,這是她一貫的行事風格。
織田家的誰都不得罪,要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敵人搞得少少的,反正織田家的內部利益如何分配,都與前田利家無關。
前田利家要的是人脈關系,利益捆綁,在某一日斯波義銀需要的時候,再把自己攢下來的籌碼一下子都甩臺面上,顯示自己的價值。
織田信長其實很討厭前田利家的這副老好人模樣,因為在斯波織田之戰中,織田信長已經吃過這份老好人力量的苦頭。
斯波家與織田家的關系很深,前田利家與織田家的關系更深。
斯波義銀曾經是織田信長的臣子,前田利家也是。
因為前田利家怒殺十阿彌,斯波義銀為她求情,遂上洛幫織田家尋求尾張守護代名分,至此,兩人都脫離了織田信長的掌握。
直到足利義昭上洛之前,斯波家與織田家還是合作多于對抗的關系,可以視為第一次斯織合作。
足利義昭繼位足利將軍,足利,斯波,織田三方爭奪幕府控制權,近畿主導權,斯波織田兩家逐漸走向對抗。
第一次斯織合作破裂,雙方最終以武田義信這個斯波長女為契機,撕破臉打了一場牽扯多國的二十萬人大合戰。
經過戰后妥協,伏見城體系建立,斯波織田兩家再度聯手,可以視為第二次斯織合作。
前田利家已經在第一次決裂之時,狠狠捅了織田信長一刀。
織田信長當然是心有余悸,但她又找不到機會拔出這顆深深卡在織田家臣團的軟釘子。
前田利家不會給織田信長拔出自己的機會,所以必須與織田家臣團各方面搞好關系,這是她與織田信長的一場暗中博弈。
對于前田利家而言,柴田勝家與羽柴秀吉都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混在利益相關的好朋友們中間,讓織田信長拿自己沒辦法。
前田利家這頭忙著在加賀國淺野川河畔當好人,卻不知在不遠處的越中國富士城,危險已然逼近。
上杉謙信首日派出使番,三日從越后國春日山城出發,五日就到了神保長職居城,越中國富士城。
足利幕府設立的越中守護是畠山家,畠山家敗落之后,神保家以守護代身份,與新川郡的椎名家爭奪越中國統治權。
神保家業幾起幾落,最終在神保長職這位優秀家督的帶領下,再度崛起,雌霸一方。
為了更方便攻略新川郡,神保長職在神通川東岸的安住鄉建造富士城,作為自己的居城。
自從斯波義銀重新規劃北陸道商路,七尾港作為連接敦賀港與直江津的中轉點,商貿利益大增。
能登畠山家的畠山義綱被斯波義銀安排回到能登國七尾城,擔當能登守護。
能登國各家名義上臣服畠山義綱,其實就是在七尾港這個鍋里分肉吃。圣人做主,你好我好大家好,沒必要再打生打死。
七尾港順流而下,抵達越中國富士平原,這片海灣就是富士灣。
這里水資源豐富,富士城所在的神通川常愿寺川一帶良港眾多,成為七尾港的主要散貨分銷地。
神保長職借助這一優勢,發展領地,這些年太平無事,也算家業興旺。
但隨著神保長職病重,織田家兵鋒順著北陸道而來,這位神保家的優秀家督不得不開始考慮未來。
子嗣平庸,守不住富庶的富士平原,如果強行拿著不放,就是稚子抱金于鬧市,懷璧其罪也。
既然守不住,那就干脆找個靠山,獻金自保。
織田信長反傳統反武家,那是神保長職絕對不會選的。
越中國是上杉謙信簽字庇護,斯波義銀不可能為了一點土地金錢就和上杉謙信鬧翻。
再加上斯波義銀走上神道,上杉謙信生下神裔,斯波融合上杉的政治趨勢明朗,神保長職的選擇其實已經很確定。
徹底臣服上杉謙信,托付越中國,讓沒出息的子嗣成為神裔上杉的家臣。
以神保家越中守護代的家格,在關東侍所大評議混個統戰眾,替上杉家搖旗吶喊。
上杉謙信是傳統武家,上杉家臣團的結構其實很松散,家臣自主權很大。
比起北條家的管理嚴格,武田家的內部鬧騰,上杉家這種各顧各過日子,老大喊一聲再一起出門砍人的模式,真的非常傳統和諧。
神保家加入上杉家臣團大家庭,一定會很自在。
上杉謙信抵達富士城前后,能登越中各方勢力也都匆匆抵達,事關大家的切身利益,所以各方的反應都很迅速。
剛到富士城的上杉謙信探望了神保長職,神保長職強撐著精神,與上杉謙信密談一夜。
翌日,見各方代表都已抵達,上杉謙信便借用居館的議事廳,與諸姬開誠布公。
主位上,上杉謙信淡然道。
“規矩就是規矩,既然已經定了規矩,大家也從規矩里得到了好處,那就要一起努力維護它。
如果有外人伸手進來,想要破壞規矩,就得狠狠砍斷那只賊手。
我欲舉兵進軍加賀與柴田勝家決戰,諸姬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大家不禁面面相覷。
打進加賀國?上杉謙信這是要做什么?
能登越中兩國各方勢力,其實對加賀一向一揆都沒有什么好感。
加賀的地上佛國是一向宗標榜傳教成功的典范,卻是激化武家領與寺院領對立的政治災難。
原本武家領與寺院領也有矛盾,但這個矛盾僅僅限于寺院領不愿承擔賦稅,并且偷偷擴充領地,以尼兵團武力抗稅。
武家收不到寺院的稅,自然很不樂意,但雙方的關系還不至于到伱死我活的地步。
但在一向宗通過一向一揆,顛覆了加賀一國守護,建立地上佛國之后,這個矛盾就從經濟問題上升到了政治問題。
一向宗坊官用暴力驅趕武家守護,建立了自己的宗教政權,這是想要干嘛?如果天下的寺院群起效仿,武家天下豈不是要完蛋?
所以,一向宗在寺院和武家兩邊,都被視為麻煩制造者。
本來,大多數尼姑只想舒舒服服過日子,不想造反,大多數武家只想從寺院掏出稅收,不想滅佛。
可現在呢?雙方之間的信任被一向一揆打破了底線,導致世俗宗教之間矛盾激化,而石山本愿寺還在沾沾自喜,自詡佛教大名。
織田信長得罪過很多人,許多政策都讓人恨得牙癢癢的。
但唯有狠干一向一揆,對石山本愿寺窮追猛打這件事,武家與尼姑雙方都是樂見其成。
越中一向宗源于五代法主道統,與改革之后的八代法主道統區別很大,其實也不喜歡加賀一向一揆的狂熱做法。
所以,織田軍攻打加賀國的時候,大家都是樂呵呵看戲,直到織田信長的使節來到越中能登兩國,大家才發現不對勁。
織田信長這孫子的胃口好大,原來不單單是要加賀,還想吞了我們越中能登。
這也是上杉謙信這次能夠一呼百應的緣由,不是大家喜歡上杉謙信,只是大家更討厭織田信長。
這就像是某國大選,寧可捏著鼻子選老登,只因為更討厭老普。
可是大家都沒有想到,上杉謙信拉人開會,第一句話就是殺入加賀國,主動去招惹織田家。
討厭織田家是一碼事,主動去招惹織田家又是另一碼事。織田家還沒有打過來,我們先打過去?這特么的就是沒事找事,鬧騰啥啊!
諸姬沉默,氣氛冷場,神保長職咳嗽一聲,說道。
“當年大家一起簽了協議,就算加賀一向一揆再不堪,那也是簽署協議的一份子。
織田家貪得無厭,不滿足于加賀一國,已經對我們趾高氣昂下命令了。
如果我們繼續觀望,等到織田家的刀架到我們脖子上再作反應,那就太晚了。
上杉殿下深謀遠慮,目光千里,神保家愿為您牽馬墜蹬,共抗織田家,拒敵于境外,確保越中一方平安。”
神保長職一口氣說了一堆話,只覺得嗓子眼干癢,忍不住又是一陣咳嗽,取出白巾捂嘴。
等松開白巾,只見巾上一片鮮紅,竟然是咳出血來。
神保長職裝作若無其事,將白巾捏緊放回袖中,觀察眾人反應。
她已經病入膏肓,沒有救了,現在死撐著一口氣,就是給神保家找退路。
昨晚,她與上杉謙信密談。
上杉謙信承諾給神保家關東侍所統戰眾,上杉家譜代重臣,富士城周邊核心領地不減,富士灣海貿利益依舊,神保長職非常滿意。
上杉家的法度本來就松,各家包產到戶,形同自治,上杉謙信也不在乎麾下再多一個自治權大點的重臣。
先把領地擴大,未來上杉深雪接班的時候,上杉謙信擔心女兒控制不住,可以晚年昏庸舉屠刀對老姐妹們,幫女兒把枝葉修剪干凈。
上杉謙信自己背個暴戾之名就是了,她也不在乎什么惡名纏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