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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章義綱的領悟

  畠山義綱一拍手,說道。

  “她們要拿下整個神保舊領。”

  飯川光誠點頭道。

  “不錯。

  如果南線一向宗直接從莊川西岸北上,襲擊高岡城。對岸的神保上杉軍勢肯定會渡河攻擊瑞泉寺領,行圍魏救趙之策。

  但如果南線一向宗渡河,拿下增山城和日宮城,就占據了飛驒高地,吳羽丘陵的地利。

  再從吳羽丘陵迂回,席卷整個中部,也斷了高岡城后路。越中國中部一馬平川的平原地帶上,怎么阻擋人數眾多的一向一揆?”

  畠山義綱嘆了一聲,的確如此。

  越中國中部,最大的河流就是莊川與神通川。兩者之間的小河流,根本不可能阻擋一向一揆的人海戰術。

  唯一可行的辦法,就是借助南部高地丘陵與山間湍急的河流上游,據險守之。這樣才能讓一向宗軍勢顧忌側翼威脅,放慢腳步。

  所以,南線一向宗選擇先攻陷南方依托山勢的城池。這樣一來,神保舊領便無險可守。

  等拿下吳羽丘陵,軍勢迂回完成,向北運動。莊川西岸高岡城的御臺所就是甕中之鱉,跑不了了。

  高岡城與日宮城,作為射手婦負兩郡的重鎮。這兩城失守,越中一向宗便可以推進到神通川,與富山城的神保長職對峙。

  而御臺所落入一向宗之手,上杉神保兩家必定投鼠忌器。上杉輝虎絕不會允許神保長職妄動,害了斯波義銀的性命。

  越中一向宗真是好計算!

  畠山義綱一拍大腿,說道。

  “那我們還出擊什么,趕緊勸御臺所退吧。趁著一向宗還沒來得及斷掉后路,退到富山城就安全了。”

  飯川光誠面色肅然。

  “這一退,御臺所是安全了。但您回返能登國的希望,也就被掐滅了。

  我都能看出來的事,御臺所必然也清楚。他不肯退,這是不愿放棄為您斡旋,重返能登的機會。”

  畠山義綱一愣,嘆道。

  “這次不行,再等時機便是。”

  飯川光誠認真看著主君,伏地鞠躬。

  “我有一言進諫,請主君恕我冒犯之罪。”

  畠山義綱看著她,真誠道。

  “我被逐出能登國,如今無權無勢。你對我不離不棄,我豈會因為幾句直言就怪罪忠臣。

  我沒那么昏庸,你有話盡管直說。”

  飯川光誠起身說道。

  “殿下以誠待我,為何不能用在御臺所身上?

  今日御臺所下令出擊,您怎么可以遲疑,讓長連龍搶了頭彩。

  為了您重返能登,御臺所可是耗費許多力氣。知恩圖報才是您該有的表態,不能在此時猶豫啊!主君!

  如若御臺所因此心懷芥蒂,能登畠山家將再無出頭之日。”

  畠山義綱頭上冷汗淋漓,勉強一笑。

  “不至于吧?這次三方來人,愿意繼續維持七人眾合議,能登畠山家歷經多年的政治格局還在。”

  飯川光誠嘆道。

  “殿下,能登畠山家的祖宗榮光是表象,各家求的其實是七尾港的北陸道商利!

  她們愿意請您回去,是因為御臺所只認您一人。只有您坐鎮七尾城,七尾港重開才能連上北陸道商路。

  不然,即便她們重開了七尾港,只要御臺所不肯點頭,七尾港還是擠不進北陸道商路里去。

  敦賀港到直江津,不是不能直行。即便商船靠岸七尾港,也可以只當修繕補給之地,貨物不下船。

  北陸道商路的分利協議,是您與御臺所定下的。給予越中神保家的底價貨,也是您來分配。

  能登各家是沒辦法越過您做事,這才不得不妥協。”

  飯川光誠一番直言,讓畠山義綱猛地驚醒。

  什么能登畠山家統治能登國多年,祖輩的余澤,政治的穩定,都是假的。唯有七尾港卸下的北陸道商路貨物,才是各家低頭的真相。

  去年北陸道商路打開,七尾港的好處源源不絕涌入能登各家,算是過了一個肥年。

  可隨著畠山義綱殺了溫井總貞,溫井家應激反應,驅逐畠山義綱,勾結加賀一向宗入侵。

  這導致七尾港封港,開春的北陸道商路,能登武家沒吃上半口!

  金子銀子流水一般在家門口淌過,一伸手就能抓到幾把。能登武家卻是作繭自縛,手都伸不出去。

  饞得快哭了!

  這時候想到能登畠山家坐鎮多年的恩澤了?這時候想起尊重主君了?這時候要請畠山義綱回去了?

  早干嘛去了!

  溫井家,長家,游佐家只是武家集團的代表,她們坐在火山口上,底下是對現狀極其不滿的能登武家。

  是這三家求著畠山義綱回去坐鎮七尾城嗎?不是。

  是能登武家們逼著這三家,求御臺所把七尾港重新連入北陸道商路,大家才好繼續吃肉!

  名分是假的,各家求穩也是假的。武家在意名分嗎?武家在意穩定嗎?哪年沒有下克上!哪年不打仗啊!

  能登畠山家的招牌,只是能登各家迎主君回去的遮羞布。她們真正要的是好處,是斯波義銀手中北陸道商路的貨物。

  只有北陸道商路重開,她們才能穩住底下的武家們。而迎回畠山義綱,重組七人眾合議,是她們維護權勢的政治架構,亦是私心。

  畠山義綱腦海中千回萬轉,終于感到后怕。長連龍這混蛋看似憨厚,其實最精,她搶先了!

  畠山義綱看著飯川光誠,已經兩眼淚汪汪。

  “我現在該怎么辦?”

  飯川光誠目光堅毅,看向主君,說道。

  “您要回去,能登畠山家要復興,唯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全力協助御臺所打退一向宗。

  御臺所即便面上不說,心中對您也一定有了看法。現在說什么都晚了,唯有替君分憂,才能解開御臺所心中的芥蒂。

  從現在開始,我們要全心全意為御臺所作戰。不論是這里,還是能登。什么事對御臺所有利,什么事讓御臺所開懷,我們就做什么。

  您要回到七尾城,轄制北陸道商路連通的七尾港。唯有這樣,才能使能登各家再次臣服于能登畠山家,恢復七人眾合議。”

  畠山義綱輕輕點頭,懊悔不已。

  是她太看重能登畠山家對能登武家的號召力,太看輕北陸道商路對能登武家的誘惑力,才會在關鍵時刻掉了鏈子。

  好在飯川光誠反應夠快,又忠誠敢言,把她從懸崖邊上拉回來。

  畠山義綱拍拍飯川光誠的肩膀,誠摯道。

  “飯川姬,以后也請多多關照。”

  飯川光誠連聲不敢。

  “殿下納諫如流,能登畠山家復興有望。”

  畠山義綱笑了笑,說道。

  “午時已到,吃食應該準備好了。我們吃飽喝足,去為御臺所作戰吧。”

  “嗨!”

  幾人走出房間,只見城中炊煙裊裊,各處人喧馬嘶,亦是戰意濃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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