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數的顯示。
超出常理的高額數字。
惡魔般的數字。
難以言說的詭異和壓迫力迎面而生。
分數值的三個要素,首先羈絆值是肯定不沾邊的,但也沒想到能擊穿下限。
照這個來看,在棋道理念上自己和對方也肯定是南轅北轍。
包括最后一項X,也應該是處于相反的狀態。
這就是夜神國京,一個與科執光處于截然相反位面的男人,像是硬幣的兩個面。
“沒想到我們居然能以這種方式見面,現在回想起來,我和你之間或許真的有宿命在糾纏。”夜神國京感慨地發聲,不喜也不悲。
伴隨著窗外空靈的風聲,感觸也確實如潮水般涌來。
從清沼洶澤到失武銳仁,每一次背后都有夜神國京的影子在晃動,他站在棋界巔峰最高的那座山上,俯瞰著一路逼近的科執光。
而現在,科執光也已經站上了棋界盡頭的峰座之一,雖然姿態依舊還是仰視,但距離基本已經貼近了。
“你好像能看到奇怪的東西?”夜神國京的視線詫異地掃過科執光,也察覺到了科執光有某種常規之外的視覺效果。
“差不多吧,但不過也很難和你描述。”科執光坦然地回答,“別說這個了,倒是說一下,把我叫過來是有什么事,應該不是早就為我準備好了更適合的隊伍人選吧?”
“沒這個打算,只是單純對你的選擇感到意外罷了,讓我想起了一些以前的舊事。”夜神國京輕輕地閉了閉眼。
他繼續說:“你現在是已經想好了要在棋盤上直面越川龍己了?”
“那當然,誰讓他是頭銜持有者呢,如果不擊敗他,我可是拿不下這座冠軍的......我和他可沒什么私仇。”
也不能這么說。
新星戰上,當晴島鹿躺在他的床上......呸,房間里,窗外正有一把明晃晃的水刃等著。
如果他當時失敗了,毫無疑問那把水刃就會破開窗戶,制造一幕慘劇,到時候他自己除了悲傷之外,大概率還要面臨進局子的風險。
這么一想,好像確實有點私仇嗷。
“如果我勸你放棄這次龍座戰,你肯定不會答應吧。”夜神國京沉穩地說。
“那肯定。”
面對這個意料之中的回答,夜神國京沒并觸動。
“果然,你、越川龍己,還有齋藤算道,都是同一種人。”夜神國京說。
“等等,為什么連齋藤都被扯了進來?”
“你難道還沒發現嗎,你的老師,齋藤算道在很大程度上和越川龍己一樣,都是瘋子的代名詞,都深深地陷入進了對某個美好事物的癡迷之中,從而走上一條孤獨又漫長的前行之路。”
“不太明白。”
“你應該聽齋藤談起過吧,他在每一次奪得龍座頭銜的那個晚上,他都看到了宇宙。”夜神國京說。
這么一說,科執光還真地有印象了。
那還是第一正式見面,聊入行規則的時候。
他至今還記得齋藤談及此事時,那望著天外的向往之色。
像是貧窮小島上的年輕人看著對岸繁華高樓大廈的遐想與沉醉。
“齋藤算道,是至今唯一還奮戰在一線的九段棋手,很多人都勸他退隱休息,但沒有用,誰也攔不住他那對龍座冠軍純碎的向往,因為那片宇宙過于讓人神往.......說這是種詛咒,也許也不為過吧,一個名為宇宙的詛咒。”夜神國京緩緩地講述道。
科執光低頭沉思。
“而越川龍己也是如此,你也聽過他斬海的故事吧?”
“聽過一點,說什么他從在平洋的東海岸遇難,結果一路漂到了太平洋的西海岸......這是真的嗎?”
夜神國京點頭了:“是真的,他當時所戰勝的海洋......或者說,他所斬殺的那條龍,叫做八岐大蛇。”
“八岐大蛇?”科執光愣了愣,原來除了自己,還有其他斬龍人。
雖然他之前確實有想過,八岐大蛇可能會作為boss出現,但沒想到居然是已經被打掉的boss,而且還是被另一個boss打掉的。
這就是屠龍者,終成惡龍么?
話說,相比基多拉,這八岐大蛇足足多了五個頭,是暗指它比基多拉厲害了83嗎?應該不能這么簡單粗暴地堆數據吧?
“所斬殺的對象,具體就是那個東西。”夜神國京指了指科執光的身后。
那里是一面用作收藏品的精美柜壁,類似于那家音像店的一整面陰間墻,不過這里明顯更精致一些,每件藏品都封存在玻璃后。
但從這間墻壁并感受不到陰間氣息,像是已經統統都被除過魔一樣。
而夜神國京所指的東西,并不在壁柜中,而在壁柜外擺放,因為它太大了。
一尊猙獰巨大的蛇型木雕,還剛好就是八岐大蛇暴怒的模樣。
禍津母神(展示品)
萬惡之源 居然還是展示品,科執光還以為只有自己能得到這些東西。
如此看來的話,整面柜壁,應該都是這種展示品吧。
禍津這個詞也是日本本地詞匯,大意就是災禍一類的意思,八岐大蛇被冠以這個稱呼當然合情合理。
不過它居然是叫做母神,合著這還是條母龍?
再結合下方這個萬惡之源的描述,很容易聯想到是它作為母神,孕育了一切陰間物品。
如果不是量子力學之神故意玩“萬惡之源”這個詞梗的話,應該是這個解釋沒錯了。
“這件木雕作品當時就在那艘游輪上,作為一件文物走私品被運出去,但走私這件東西的人顯然沒料到它的邪性,于是在太平洋上,颶風刮了起來,海浪推翻了整艘游輪,將半條船的人推向了深海之淵。”
科執光打斷問道:“那越川龍己當時出現在那條船上,是什么原因?”
面對這個看似簡單的問題,夜神國京想了很久才答:“可以理解為偶然,但也是種必然,他當時雖然只有15歲,但患上了嚴重的抑郁癥,他在上這條船之前,將所有的錢都花光了,然后買了這么一趟單程的旅行票,你可以理解為,他是去求死的。”
“抑郁癥?”科執光疑問。
那時應該還是1974年,無論怎么想都是一個和抑郁癥沒什么聯系的年代,就算真的得了,自己也多半不知道,就算有錢,估計也很難找機構檢測出來。
“他的背景很復雜,是個孤兒院長大的孩子,性格十分孤僻古怪,還有自殘的心理,但他在圍棋上的天賦與才華也是無可置疑的,他從七歲學棋,十歲定段成功,十五歲時剛好已經達到了棋藝成熟的第一個巔峰,非常了不起。”
十五歲,聽起來好像還是未成年的毛頭小子年齡,但對棋藝來講,也的確該是人生巔峰了。
根據前世印象,大部分棋手的定段年齡都集中在10歲到13歲之間,到了15、16歲這個階段,已經開始收獲世界冠軍了。
定段年齡最低的記錄,是九歲。
但這是21世紀之后的行情,內卷化競爭超出想象。
而且定段的年紀,也就基本決定了職業生涯的上限,但凡在912歲這個年齡定段成功的,基本都有世界冠軍在手,如果一個棋手得混到14、15歲才能定段成功,基本就決定其職業生涯只能平庸度過。
年齡,代表天賦,越年輕,天賦也就越高。
但不過本世界還沒內卷到這種地步,普遍定段年齡在14到16歲,然后就能過上棋院混子生活。
“雖然他在圍棋上的天賦如此之高,但抑郁傾向始終伴隨了他的童年和少年,在他14歲到15歲的時間,他的棋力也遇到了瓶頸,還遭遇了一次重大挫折,收獲了比賽中最大的失敗者......亞軍,他的病癥更加深了,以至于他準備來一次沒有歸路的海外之行,如果沒有這次奇遇經歷的話,那么等待他的結局,大概率是找一處風景絕美的海岸線,從那里一躍而下吧,棋界從此隕落一個天才,僅此而已。”夜神國京不喜不悲地講述著這一切,也包括最后的“僅此而已”。
確實,按現在的情況來看,這個僅此而已,確實是個對各方都有益的選擇。
就好比經典句式“如果某某歷史人物死在了發動進攻叛變的前一年,那么他就是歷史偉人”等等。
當然,科執光對此并不做具體表述,只是在心中玩個小梗而已。
“可命運就是如此巧合,他在那艘船上,遇到了災厄的母親,他墜入海中之后,剛巧也近距離觸摸到了這座八岐大蛇的木雕,并開展了意識之中的生死對局,很難解釋他當時到底是懷著生念被激發的心態在下棋,還是以必死的決心在下,總之最后結局是他贏了,蘇醒在了西太平的日本海灘上,棋力也在此之后突破瓶頸,再上一層,第一次拿下龍座。”
“也正是這次災難之后,他的抑郁癥也完全治愈了,轉而變成了另一種瘋狂,一種理性的瘋狂。”夜神國京以蓋棺定論的口氣說。
“那他和齋藤對于宇宙癡迷的相似之處是?”科執光問。
夜神國京搖了搖頭:“這個我就不知道了,只知道他在大海里看到了非常美好的東西,從此對其產生瘋狂追求,他有時也會買船票故地重游,但每次都是失望而歸,而這次龍座戰,則是他夢寐以求的,在那片海域之上,復刻當年完成一次偉大的對局,以此來重見心中的圣地,想必他也在期待一個和八岐大蛇那樣強大的對手。”
“同樣也在期待一場颶風,或者是一場海嘯,這種級別的災難吧?”科執光大概明白了些什么。
原來海嘯的伏筆在這里。
雖然不清楚它和錄像帶到底有什么關聯,但起碼這件事如果按他的劇本走,一定會發生。
“應該吧,海嘯大概率會出現,將所有人包括他自己的生命都推向了懸崖,只為重見他心中的圣地。”
科執光不急不緩地說:“別忘了,你也是把所有人推向生命懸崖的人之一,這場龍座戰能在這個地方舉行,還以團體戰的形式,得經過你的點頭。”
“是的,我也點了頭,因為他必須得死.....起碼得放棄涉足棋道,退出棋界,永不碰棋。”夜神國京的聲音起伏了一下,但很快平復。
“因為失武?”科執光問。
夜神國京不可置否地點頭:“這件事是導火索,也是主要原因之一,但根本原因,還是因為越川龍己嚴重威脅到了棋運,我必須要制裁他。”
“威脅到了棋運?”科執光問。
“這點就不是你該多過問的事了,如果在這里提及此事,本身就是對棋運的傷害。”夜神國京搖頭。
過了一會,他繼續說:“這次龍座戰,要求將地點安置在船上舉行,是他的要求,而團體戰的形式,則是我的要求,尤其是副將戰,要求女性這點。”
“不好意思,大王這張牌在我這里捏著。”科執光說。
“晴島鹿的確是年輕一輩女性棋手中的強者,但不要忘了,她僅僅也只是公主而已,在她之上,可是還有女帝。”夜神國京說,“她當時能戰勝師妹,固然是實力因素,但如果她面對的是年輕時的師妹,她可沒那么簡單取勝。”
這......師妹這個詞信息量可真大。
此刻夜神國京強調年輕時的木古圣乃香,可能是暗示他有某種讓人重返青春的能力,他那張過于年輕的臉就說明了一切,誰能想到面孔這么年輕的一個人,實際年齡已經61了?
不過還是沒有師妹這個詞信息量大。
“龍座戰的規則至今只公布了團體戰,副將女性,以及主將戰很重要這三點,但具體規則還沒公布,如果公布出來了,你就會明白,我要求團體戰的原因了,也會理解我同意按越川龍己的要求,將地點選在海上舉行的原因了,我這么做是有把握的。”
夜神國京繼續說:“這也是我為什么不反對你在隊友人選上做出大膽決定的原因,因為對于非主將副將的成員來說,只需要贏下那最關鍵的一局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