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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 龍息

  復盤完成,棋局回到了一個多星期前。

  黑暗如同鐵幕一樣在四周降臨了。

  視線恢復時,鎖龍柱再次出現在了晴島鹿身后,龍的目光深邃地注視著科執光,爪牙在石柱上摸娑作響。

  果然無論看幾次,都覺得這個場景很不可思議。

  抬頭望去,五顆黑色的菱形水晶漂浮在半空,對鎖龍柱形成半包圍的對峙架勢,科執光現在才注意到這五顆菱形的存在。

  想必這五顆水晶,就是他剩下的五子優勢。

  這番,越來越像修仙番了。

  “先確認一下,是這局直接下到最終嗎?”晴島鹿問,皎潔的面容上武裝上了一層進攻的氣息。

  “不否認會下完。”科執光說。

  “哼,也就是說,有可能會繼續‘打掛’啊。”

  “也許會吧,畢竟最終的限時,是一個月。”

  正說間,科執光落子了。

  小飛守在了最遠離右上局部戰場的左下角。

  ——果然選擇了脫先啊。

  晴島鹿如是想道。

  右上角已經是動不了的狀態,這種時候,最明智的做法叫不會下就別下,也就是脫先。

  晴島鹿的目光在棋盤上掠過,也立刻落子,繼續掛角。

  雖然體內涌動著戰意,但科執光在棋盤上還是十足的冷靜。

  他的目標,是贏下這局棋,半目的贏叫贏,幾十目的贏也叫贏,本質上沒有區別。

  守住五子的優勢就行。

  全都......應住!

  再打入,尖頂,扳粘而過,一枚大官子立刻入手。

  碰、長,貼、再長!

  在現實中的數分鐘,在科執光的意識中仿佛只有幾個瞬間,靜態的棋局變成了動作迅猛的拔刀對砍。

  棋局忽然變得風云復雜了起來,右下的掛角,左下的托扳,還有上邊的打入逼拆,棋盤碎成了許多塊,風一樣的攻勢圍繞不在拘泥于局部,而以整張棋盤為支點展開。

  這幾天,科執光也一直在向圍棋室那位蒼羽橋老師學習,知道所謂的上手對下手的讓子棋,都是以這種全盤到處碰碰靠靠進行的,如果局部打不開,就再打開一個局部,把全局都攪動起來,這才是讓子棋的正確下法。

  忽然,被鎖在柱上的那條龍抽動了胡須,對著天空的另一端吐出了烈焰。

  目標指向漂浮在天空上方的五顆黑色菱形,其中一顆菱形在烈焰中瞬間被破壞,散落成了拖著火星的碎片墜下。

  原來如此,下著下著,五顆子的優勢被打掉了一顆,是這樣的么?

  科執光的腦中突然閃過了這樣一幅畫面——就這么一直平穩地運轉到終局,在收官的階段,目數如同涓細的流水一樣,緩緩被刮走。

  一個閉眼,畫面一閃,瞳光張開,棋子和火焰一起落下。

  直接打入在了白棋上方隱約形成規模的邊空上。

  這手棋,帶著火焰特效,男孩子的最愛。

  晴島鹿的手指在棋盒中停頓了一會,弄出了清脆的聲響。

  她已經明白了對方打算用強的態度,只是這樣未必好,用強的代價,很可能就是會輸得更快。

  透點,頂,長,雙。

  然后切換至另一個戰場,扭斷!

  齒輪運轉的聲音,狠狠一咬!

  晴島鹿的眼瞳在這一刻微微放大,感覺就是這一刻了!

  之前一直保留不動的右下角,現在動手!

  沖,擋,扳、連扳在一路。

  然后兇猛地翻打在一路,開出一個強悍的劫!

  沒想到吧?這種地方還能開劫。

  科執光搓了搓額前的劉海,荊棘順著棋盤蔓延了過來。

  感覺手心被狠狠地棘了一下。

  這個棋形,先記下了。

  之前這里簡單定型后,他對自身的判斷是活棋,但現在看上去這個判斷似乎出現了偏差。

  所謂的實戰和做題最大的區別就是,題目是明確告訴你這個地方有手段,而實戰是需要自己判斷這個地方有沒有手段,需要花費更多的時間去考慮。

  面對這種情況,大部分人只能根據對棋形的熟悉度來判斷,也就是經驗。

  顯然,晴島鹿早就發現這里有劫的存在,只是一直在等一個合適的時機挑起。

  棘手的笑意在科執光的嘴角轉瞬即逝。

  他當然早就不把晴島鹿當個普通的社團棋手來看了,就這一段時間的對局經歷,他所能對到的最厲害的對手,是社團教棋的蒼羽橋老師,實力是業余五段,身后的象征靈是銅牛,具體說明是棋風穩健,擅長厚勢作戰。

  雖然銅牛的畫風也很華麗,但相比鎖龍柱,依舊只能算是凡間階段。

  晴島鹿,她無疑就是一位職業棋士。

  提劫!

  店長這時來到了門外,發現門上掛的牌子是正在休息,也就是說已經打烊了,而現在才7點鐘不到而已。

  店長推開門,走了進來:“晴島啊,你怎么在門外掛了打烊牌啊?”

  隨即,他便看見了,在圍棋室的中央,晴島鹿和科執光正在對局,周圍空無一人,相當地安靜。

  倆人都沒注意到有人進來了。

  這也是正常現象,當人真的全身心投入到一局棋中,外面就算在放鞭炮,也未必能聽到。

  店長會心一笑,識趣地收回了向前邁出的腳步,退出店外,重新將打烊的牌子掛回來,哼著小曲,邁著外八字走遠了。

  “科同學小心啊,晴島的中盤搏殺,可是有中古棋圣之風啊。”店長慢悠悠地自言自語。

  提劫。

  找劫。

  消劫!

  黑棋重重地拍在棋盤上,消掉了右下角的劫爭,而白棋也在下方的星位上提出了一個漂亮的龜甲形狀。

  漫長的劫爭后,整張棋盤仿佛被犁過一樣,到處都是拔花,地面被高溫燙成赤紅,到處冒著黑煙。

  一顆菱形破碎。

  兩顆菱形破碎。

  流光的碎片從空中墜落,硝煙和燃燒的氣息鉆入鼻囊,鎖龍柱巍峨身影依舊矗立在晴島鹿身后,朝地面投下了巨大的陰影。

  優勢,還剩兩子。

  科執光從燒焦的土地上拍拍灰塵起身,喘著粗氣看著鎖龍柱前方的晴島鹿,兩條馬尾無風自動,童稚的面容上顯露著澄澈和堅毅。

  呼——喘口氣壓壓驚。

  這種感覺就好比惡龍沖進了人族的塔防陣勢,一頓雄壯的中世紀圣歌BGM下來,人族的九座塔已經被拔掉了七座,故事看上去也快要到尾聲了。

  如果是一般普通棋手,意識到了對手職業棋士的身份,那么接下來的行棋一定會很小心才對吧?一定會想著只要不死棋,不輸得太難看就行了吧?

  所謂上手對下手的威懾力就是這么來的。

  科執光抽出棋子,逼在了右下角的白棋厚勢上。

  打贏劫之后,這道后壁變薄了許多,現在是進攻的最好時刻。

  無視威懾力,繼續強硬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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