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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九章 上門

  “為師又不瞎,自然看見了。”

  李長清笑吟吟地看著面前張皇失措的小徒弟,走過去搓了搓他光溜溜的滑頭。

  “莫慌,為師只是做了個簡單的嘗試,用不著這么大驚小怪。”

  “啊?”

  張小辮兒呆了,一時都忘了躲開道人的無情鐵手。

  嘗試?

  嘗試什么?

  他臉色茫然,想破頭皮也想不出究竟是何物,竟能綻出兩道金光如虹,直沖天穹。

  等等!

  張小辮兒忽然想起了一個東西,面色一變。

  傳說中,每個劍仙丹田里都蘊養著劍丸,劍丸如梭,可憑氣而御,疏忽千里,縱橫無礙。

師父他老人家剛才難不成是手癢了,沒忍住吞吐劍丸玩耍,不對  操練?!

  想到這,他猛地一個激靈,腦海里不由浮現出這樣一個畫面:

  道人一臉淡然地盤坐在房舍,呵氣成劍,直上青冥,彈指間破云貫日,開山填海、移江取月只若等閑!

  我囸,這也太牛了吧!

  一瞬間,張小辮兒被自己的腦補興奮地漲紅了臉,兩只眼睛猛地放出陣陣精光,忍不住狠狠揮了下拳頭。

  李長清見他不知怎么地,忽然變成一臉激動上頭的樣子,有些莫名其妙。

  這小子怎么回事,吃錯藥了?

  “師父,您”

  張小辮兒興奮過度,張嘴變想要問些什么,忽然看見師父皺起了眉,一臉諱莫如深的神情,頓時醒悟過來,急忙捂住了嘴。

  “徒弟錯了,師父莫怪!”

  “此等改天換日的奢遮手段,確實不宜聲張,您老人家放心,徒弟一定三緘其口,一個字也不會說的!”

  大聲說著,張小辮兒舉起三根手指,面色無比嚴肅地發誓道:

  “我張觀在此發誓,若違此言,神棄鬼厭,天誅地滅,永世不得好死!”

  說完,他用力拍了拍胸脯,對道人鄭重點了點頭。

  李長清看他一臉“師父放心吧,徒弟明白”的表情,心中無語。

  孽徒,你又懂了甚么!

  “唉”

  深深嘆了口氣,無力地擺了擺手。

  “為師累了,你自去吧...”

  張小辮兒聞言神色一凜。

  看來師父剛才御劍一定十分費心勞神,消耗很大,我作徒弟的,不能再留下打擾他老人家休息了!

  “徒弟遵命!”

  于是張小辮兒打個稽首,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走時還不忘小心翼翼地為李長清關上房門,然后躡手躡腳地回房了。

  李長清望著他的背影,無奈地搖了搖頭。

自己這個小徒弟,真是  師父他老人家真是低調啊!

  門外,張小辮兒輕輕搖了搖頭,心中想道。

  明明身懷屠龍之術,平日里卻不顯山不露水。

誅殺潘和尚、揪出白塔真人、梟首神獒  這哪一件不是驚天動地的大事!

  隨意放出一件,那都是要讓世人震動的!

  師父他老人家卻從不大肆宣揚,絲毫不在意世俗間的名望,簡直是當代高人之表率!吾輩之楷模!

  張小辮兒自忖若是換作自己,干了如此多驚天動地的偉業,定要全城...不,在整個天下宣揚,讓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的名號!

  現在來看,小了!

  自己的格局太小了!

  看看師父他老人家,向來是“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這是何等的風度與氣魄?

  再想想自己...

  張小辮兒越想越自慚形穢,忍不住想挖個洞把自己埋進去。

  簡直太丟人了...

  不行!

  為人弟子,便要向當師父的學習!

  從今天開始,我張三爺要做一個低調的人!

  絕不亂出風頭!

  下定決心,張小辮兒只覺心情無比舒暢,雄赳赳氣昂昂地回到了自己的臥房。

  浮夸繁華都作假,平平淡淡才是真!

  正襟危坐在書案前,打開厚厚的《貓經》,埋頭苦讀起來。

  其實剛才張小辮兒在道人房內,有心說“師父我想學飛劍”,話到喉嚨,又被他硬生生壓住了。

  他怕再被罵好高騖遠。

  剛獲得天罡三十六法之一胎化易形的李長清正在興頭上,一心只想打發了張小辮兒走,并沒太過注意自己這個徒弟臉上的表情變化。

  就算看到了,他也不會在意。

  自然也不會知道張小辮兒十分離譜的腦補。

  畢竟李長清也不會讀心術。

  何況僅從表面,誰又能看出來,這個低眉順目的少年,暗地里卻是個平平無奇的腦補小能手呢?

  傍晚,師徒兩個正和元寶坐在小院里吃飯,宅門忽然被人扣響了。

  “元寶,去開門。”

  李長清箸了一筷脆芹放入嘴里緩緩咀嚼,頭也不抬地吩咐道。

  “吱吱!”

  元寶抱著一個醬肘子啃得正歡,聞言不滿地叫了兩聲,卻換來一個白眼。

  “吱...”

  在道人淫威的“逼迫”下,小猴屈服了。

  萬分不舍地放下了肘子,哼哼唧唧地走了。

  過了一會,宅門開合,急促的腳步聲響起,靈州巡撫馬大人一身常服,面帶微笑地出現在了鵝卵石鋪就的小道盡頭。

  見到李長清,面露喜色,眼角的魚尾紋都舒展開了,高呼一聲:

  “棲云子道長!”

  還沒走到身前,遠遠地,便拱手道:

  “馬某冒昧上門打擾,還請道長不要怪罪啊!”

  “哪里,巡撫大人言重了。”

  李長清見到來人是馬天錫,心里并未感到驚訝,輕輕放下筷子,站了起來。

  他雖淡定,一旁的張小辮兒卻嚇了一跳!

  見巡撫大人親至,情急之下,一口將嘴里滿滿的肉菜囫圇著咽了下去,噎得老半天沒緩過來。

  端起水壺咕嘟咕嘟灌了一通,長出一口氣,看著正和師父寒暄的馬天錫,不由有些不解。

  這位馬大人來這兒做什么...

  莫非是見師父除了惡犬,專門來給賞金的?

  “棲云子道長,您可瞞的馬某好苦啊!”

  客套過后,馬天錫第一句話就讓李長清的眉頭皺了起來。

  “巡撫大人此言何意?莫非是特地來感謝貧道誅殺神獒,為靈州百姓除去一患?”

  李長清想了想,笑著擺手道: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大可不必!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那韃子犬盤踞荒葬嶺,不知害去了多少無辜百姓的性命,貧道除之理所應當,巡撫大人的心意貧道領了,但贊賞就免了吧!”

  “道長高義,馬某佩服!”

  “馬某在此,替靈州城上萬軍民拜謝道長大恩大德!”

  馬天錫聞言,面色一肅,整理了一下儀容,朝道人深深鞠了一躬,而后起身抱拳,鄭重地道:

  “話雖是這樣說,但朝廷法令不可廢!”

  “馬某早在一個月前,便暗中發下懸賞令,能擒殺荒葬嶺神獒者,賞銀兩千兩,錦緞五十,但這些許俗物,自是入不了道長您的眼,因此馬某自作主張,便將獎勵換成了一個承諾。”

  說到這,他從袖中拿出一道手書,遞到了李長清的面前,十分誠懇地道:

  “這是馬某親筆,上蓋有府衙公印,道長有何索求,或者有什么地方用得上的,都可以直接告訴馬某。”

  “只要不是違背倫理道德、朝廷律法的事,馬某可以向您保證,靈州軍民定會竭盡全力為您解決!”

  “如果道長所求超出了馬某的職權范圍,也不要緊,我可寫一封奏章,將道長您的功績上報給朝廷,由陛下決斷,相信不會讓道長失望!”

  說完,馬天錫再度鄭重拱手道:

  “還請您務必收下!”

  望著馬天錫明顯討好的舉動,李長清心中古井無波,暗自起了疑心。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他雖誅殺神獒,為其除去一心腹大患,但也不至于讓這馬天錫如此放低姿態,親自登門拜訪,言語間萬般恭敬,甚至有點下級見上級的意思。

  要知道,面前這位躬身陪笑的中年人可不是尋常的官吏,那可是整個江寧省的巡撫,從二品的大員!

  如此高的地位,除了當今的皇帝和太后,天下間還有哪個能讓其甘愿伏小作低?

  不管怎樣,這未免都有些太過了。

  莫非是槐園潘和尚之事事發了?

  李長清雖自詡天人之姿,龍鳳之表,但還是很清醒的。

  他可不是歷史小說的主角,天生便有王霸之氣,舉手投足間便有無數名士武將納頭便拜,甘愿為之赴死。

  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道門弟子罷了。

  更何況,李長清只想完成任務,順便做些微不足道的誅妖除魔的小事,不想和清廷有太多的關系,當即直言拒絕道:

  “呵呵,貧道不過是山間一野人,當不起巡撫大人和靈州民軍如此重禮,大人還是收回去吧!”

  “更何況...”

  說到這,道人頓了頓,一屁股又坐了回去。

  輕飄飄看了馬天錫一眼,微笑道:

  “巡撫大人多慮了!說來慚愧,貧道雖入道門,卻是俗人一個,早年間窮怕了,平日里別說是見到,就算聽到金銀兩個字都走不動道兒。”

  說著,李長清拾起筷子吃了起來,神態悠然自若,哪里有一點兒“慚愧”的樣子!

  “巡撫大人的承諾雖好,但貧道看來,還是銀子拿在手里更踏實一些。”

  “兩千兩雪花紋銀,足夠貧道和徒弟不用做活,吃喝玩樂十幾年了!”

  “這”

  馬天錫聽了不由瞠目結舌,一時竟講不出話來。

  他顯然沒料到,道人會這般回答。

  這畫風有點不對啊!

  按照正常的邏輯,就算不欣然接受,也沒理由會拒絕啊!

  馬天錫在朝廷上混了多年,見慣了官場上的爾虞我詐、勾心斗角,為了一點利益,拼得你死我活的比比皆是。

  道人雖然表現出愛財之意,實際上只是一個掩飾,并無愛財之心。

  這一點,瞞不過他的火眼金睛。

  如果對方真是貪圖錢財之人,完全可以答應下來,然后用他的承諾換來更多的金銀財寶,怎會滿足區區的兩千兩?

  錢財這東西,自然是越多越好。

  道人打著愛財的幌子,謝絕了自己的承諾,這顯然是不想與他馬天錫,或者說整個朝廷有過多牽扯。

  馬天錫為官二三十年,不至于連這點小事也看不出來,只略作思索,便已然明悟。

  在心中嘆了口氣,連道可惜!

  看來這位棲云子道長,對我大清王朝并無親近之意...

  想著,他忍不住搖了搖頭。

  不知是為李長清惋惜,還是為朝廷感到遺憾。

  天不助我靈州百姓!

  若我能得到此人出山相助,用心輔佐,區區粵寇,豈不彈指可破?

  馬天錫心中失落,一時竟走了神。

  李長清見他久久不答,表情有異,便知這位馬巡撫已經收到自己的暗示了,叨了口青菜,忽然開口問道:

  “對了,馬大人,你剛才說貧道有事瞞了你,不知究竟是什么事情?”

  馬天錫聞言愣了愣,而后擺手苦笑道:

  “道長明知故問了,幾天前在金棺村外”

  “嗯?”

  李長清猛地抬頭,心頭一跳。

  看來該來的總會來的。

  當日他在金棺村外,雖蕩平了亂軍,可只將其打散,并未趕盡殺絕,還是有不少朝廷的兵勇逃出了戰場。

  算算日子,確實早就應該跑到附近的城鎮了,如此大事,自然無法隱瞞,定會第一時間上報。

  能瞞到現在,已經超出了李長清之前的預料。

  雖然道人從最開始的時候,就沒打算隱瞞什么。

  就算東窗事發,惹得朝廷問罪下來,李長清也完全不怕。

  在這個冷兵器盛行,火器才剛剛開始發展的時代,他若想走,還沒有哪個能留得住。

  當然,朝廷大概率不會這么做。

  畢竟朝廷的官員雖然大多昏庸,卻都不是傻子,誰會嫌命長,去惹一個疑測可以“劍蕩千軍”的怪物?

  拉攏還不急呢!

  亂世最不值錢的就是人命。

  些許兵勇而已,死了也就死了,不值得大題小作,到時上書就說是遇到粵寇,激戰而亡便是,上頭也懶得詳查。

  反正無礙大局。

  “看來巡撫大人已經知道了,不錯,貧道確實在金棺村外擊潰了幾伙亂軍,有官兵也有太平軍,殺了不少人。”

  李長清放下筷子,絲毫沒有掩飾的意思,殺死一些兵匪,他心中并無半點愧疚之情。

  于是坦言道:

  “不過,倒不是貧道嗜殺,而是拯救金棺村中無辜百姓,不得已而為之,巡撫大人見諒了。”

  說完,不等馬天錫有所反應,話鋒一轉,玩笑似地問道:

  “巡撫大人次來,除了為獎賞一事,應該不是特地來興師問罪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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