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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二章 白塔

  李長清出手的速度太快,有沒有絲毫征兆,等他揪住白毛哈巴狗倒提在手里的時候,別說那抱狗的丫鬟和病嬌的明珠小姐,就連那白毛哈巴狗自己,都沒反應過來!

  那狗方才正咧嘴嗅鼻,聞著那鐵鍋里的香氣淌哈喇子呢,忽然感覺眼前黑影一閃,等回過神來,已尾巴朝上頭朝下,被一只鐵手緊緊攥住尾巴,提溜在了半空。

  “汪!汪汪!”

  受驚之下,它下意識叫了起來。

  四腳在空中亂蹬,掙扎著想要擺脫束縛,卻無奈被人拽住了要害,稍一用力便是鉆心的疼痛。

  白毛哈巴狗此時被拽住尾巴,就像是蛇蟒被人捏住了七寸,掙扎了兩下覺無能為力,便不再動彈了,整個身子陡然松弛下來,張著嘴巴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跟條死狗一樣被李長清提在了手中。

  “嗷嗚......”

  它似乎也覺察到了自己小命將絕,一對兒烏黑渾圓的大眼睛里漸漸蓄滿了淚水,看上去可憐極了。

  “果然狡猾!”

  李長清見它這幅模樣,心中非但沒有一絲憐憫,反而多了幾分不屑,冷笑道:

  “別以為披著一身狗皮,貧道便認不出你!”

  “你...你干嘛!放開它!”

  這時,那抱狗的丫頭忽然怯怯地喊了一聲,見道人目光掃過去,似乎為其氣勢所驚,俏臉兒一白,下意識退了兩步。

  “你這道士,好生無禮......”

  李長清沒有理會,提著白毛哈巴狗轉身便要走,只聽身后一個柔柔糯糯的聲音響起:

  “這位道長,大白一向聽話懂事,在我這素來沒惹過些許禍事,更沒做過惡,您能不能...咳咳咳...”

  明珠小姐眨著一雙楚楚憐人的桃花眸,輕啟朱唇,聲音柔柔弱弱,似鵝毛撫雪,又好似天上的白云,說到一半,忽然胸悶,用手帕捂住嘴輕輕地咳嗽起來,絕美的俏臉兒蒼白如紙。

  李長清轉過頭去,卻見佳人垂淚,煙眉微蹙,泣涕漣漣,令人心碎。

  “真人!真人!手下留情啊!”

  不遠處的老圖海見到寶貝女兒落淚,臉色瞬時大變,大喊一聲,提著衣袍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

  “哎喲,我的寶貝女兒啊,別哭,你怎么突然就哭了呢?!”

  “你且莫要生氣,你身子原本就虛,為了一條畜牲氣壞了身子不值當!放心,為父會替你做主的!”

  說著,便想伸手替女兒擦掉眼角的淚痕,卻又怕自己粗糙黝黑的胖手劃傷了女兒白嫩的肌膚,又訕訕地收了回去。

  明珠小姐聞言輕輕點了點頭。

  老圖海見寶貝女兒情緒終于壓下去了,頓時松了一口老氣,讓那丫鬟先攙扶著小姐進堂中休息,然后轉過身看著李長清,心中有些不滿。

  這小道士不知犯了什么糊涂,說是來老爺府上捉妖,這妖沒捉到,反而拿一條無辜的狗來撒氣!

  他越想越氣,以為李長清是在故意消遣自己,于是氣急敗壞地怒道:

  “道長,你捉妖就捉妖,找一條不想干的狗子做甚?!這明明是一條尚未成年的白毛哈巴狗,哪里會是什么妖孽,如此作耍,豈不是來捋著本提督的虎須來尋樂子?!”

  指著道人手中的狗子道:

  “這狗乃是一條清清白白的好狗!隨本提督一家從京城來到這靈州城,這么長時間里,別說咬人,就連雞都沒咬死過一只!”

  “它雖然只是一條狗,那也是本提督府上養的狗,平日里從不曾作惡,道長今日不分青紅皂白就將它拿下,這是當著本提督全家打老夫的臉啊!”

  “未免也欺人太甚!”

  此言一出,院中陷入一片寂靜。

  眾人的目光紛紛落在了李長清和他提著的白狗身上,眼神逐漸變得不善。

  他們早知道了,今晚老爺會派人把他們從被窩里叫起來,大半夜來這排隊喝湯,就是這小道士的手筆,早憋著一股氣沒地兒去撒,現在見到老爺發火了,心中頓時一陣快意。

  哪來的野道士,不知道這里是什么地方嗎?!

  提督府!

  吃了熊心豹子膽,敢來這撒野,看你一會兒怎么收場!

  躲在人群中的張小辮兒見此,心中不由大怒。

  嘿,你們這群不識好歹的!我師父好心救人除妖,反倒被你們倒打一耙!

  真是氣煞你家三爺了!

  他下意識就拎起身邊地上的一根棒子,想要上前為師父出頭,卻忽然想起了什么,硬生生把一肚子悶火憋了下去,又站了回去。

  這時,旁邊一直冷眼相觀的馬天錫見氣氛有些僵硬,急忙笑著出來打圓場道:

  “圖海老哥,請暫息雷霆之怒,棲云子道長乃是身懷異術的得道高人,他這么做肯定有這么做的理由,絕不會無的放矢!”

  說著,他看向一直沒有說話的李長清,溫聲問道:

  “棲云子道長,你說這只白毛哈巴狗就是藏在提督府里的妖孽,可是掌握了什么證據?”

  李長清面色平淡,緩緩將白狗提到了眼前。

  “白塔真人,是你自己招供,還是讓貧道親自動手?”

  白毛哈巴狗聞言,身子絲毫未動,仍是一副癱軟無力的模樣,只是細細觀察,便能看到它眼底露出的驚怖。

  白塔真人?

  聽到這個名字,馬天錫先是一愣,而后忽然想起了什么,原本和善的臉色一變!

  剛才就一直覺得“白塔”這兩個有些熟悉,這不是朝廷通緝多年的塔教教主的名字嗎?!

  難道......

  他登時意識到了不對,猛地看向道人手中的那條白毛哈巴狗。

  “不說嗎...”

  李長清語氣自始至終沒有絲毫波瀾。

  他能感覺到手中的白狗在不停地顫抖,其心中應該已經恐懼到了極點,但它卻死死忍住了,一直沒有要開口的跡象。

  “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了。”

  道人嘆了一聲,伸手一指點在了白狗柔軟的肚皮上。

  “汪!”

  一瞬間,白毛哈巴狗觸電一般劇烈地抽搐起來,張嘴凄厲地慘嚎起來:

  “汪...啊嗚...啊!!”

  聲音一開始還是狗的嚎叫,到最后,已經變成了好似人撕心裂肺的吶喊。

  圍觀的眾人聽了,都起了一身的毛栗子。

  足足叫喊了能有一柱香的時間,白毛哈巴狗已經變得筋疲力盡,眼神麻木,嗓子都喊啞了。

  “貧道點了你的痛穴,若你再不交待,這扎心般的劇痛將會一直持續下去,直到你死。”

  這時,李長清悠悠開口,平淡的語氣讓人不寒而栗。

  沉默...

  就在圖海提督再也看不下去,準備出言打斷的時候,那條白毛哈巴狗忽然張嘴,有氣無力地吐出了一句話:

  “你贏了,我...小人認栽了......”

  這句話一出口,便如石破天驚,駭得院中一百幾十號人心頭顫了三顫,目瞪口呆。

  雖然聲音不大,但在寂靜的院中還是聽的清清楚楚。

  這狗...竟然開口說話了?!

  真的假的?

  馬天錫和圖海提督面面相覷。

  李長清解了穴,隨手將白狗丟在腳下,冷冷地道:

  “說吧。”

  那白毛哈巴狗經過之前全身刀割般的折磨,早已累得精疲力盡,死狗一樣趴在地上喘了兩口粗氣,斷斷續續地道:

  “道...道長神鑒,既被識破行藏,自知是躲不了一死...小人再不敢有些許欺瞞,只求速死,免...免動酷刑...”

  如果說剛才第一句話還模糊不清,那么此時這一番話出口,在場眾人再也不說話了,一個個都看傻了。

  我滴個乖乖...

  這年頭連狗都會講人話了?!

  圖海提督、胖管家、張小辮兒...甚至連在堂中休息的明珠小姐和她的侍奉丫鬟都忍不住走出來觀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唯有馬天錫,見狀立即想到了什么,臉上的表情愈發難看,招來隨他一起前來的兩個公差,附耳說了幾句,而后大步走到李長清身邊,低聲道:

  “道長且慢,此地人多眼雜,不宜聲張,還是將其帶去偏房,嚴加拷問!”

  他說著,如鷹般銳利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地上,那只半死不活的白毛哈巴狗,一臉的殺氣騰騰。

  李長清聞言瞥了他一眼,淡淡點頭,拎上白狗便出了小院,去到了一旁的廂房。

  馬天錫給老圖海使了個眼色,而后緊隨其后,快步跟了上去。

  圖海提督直到此時,方才如夢初醒。

  環顧一圈院中眾人,攥起拳頭,厲聲喝道:

  “今日之事,你們就當從沒看見,都給我把嘴巴閉嚴實嘍!若讓老爺我知道你們哪個敢在外面亂嚼舌根,別怪老爺手下無情!”

  “是是是...”

  眾人急忙搗頭如蒜,俯身稱是,大氣也不敢喘一口。

  “管家,帶幾個人,跟我走,剩下的照顧好小姐!”

  說完,老圖海提著玉帶,小跑著出了院門。

  昏暗的廂房內,一只修長的手將蠟燭點亮,映出他飽經滄桑的面孔。

  馬天錫親自點燃了燭臺,走到李長清身邊,俯身望著躺在角落里,四肢都被割斷了大筋的白狗,喝問道:

  “你這死狗,果然就是當年為禍四方,采生折割的白塔真人!”

  “回上官的話...正是小人...”

  白狗有氣無力地答道。

  “好啊!多年緝拿未果,沒成想你這妖人竟然披上了一層狗皮,躲進了提督府里,真是膽大包天,罪該萬死!”

  馬天錫牙齒咬得吱吱作響。

  老圖海站在一旁,此時臉上已說不出是個什么表情———他已經氣懵了。

  這老頭做夢也想不到,傳說中塔教妖邪的頭子,竟躲在自己家里,一躲就是一年之久,而且還是躲在他寶貝女兒住的小院里!

  一想起剛才他跟李長清說的那些話,老圖海臉上便一陣發臊,恨不得挖個洞自己鉆進去!

  老臉都丟沒了!

  想到這,圖海提督惱羞成怒,也顧不上懼怕了,上前狠狠一腳蹬在白塔真人的肚子上,罵道:

  “好個狗東西,真把本提督的府邸當成你自己家了?!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來人,給我把它帶下去,狠狠地打,打死為止!”

  “嗻!”

  立即便有兩個持棒的家丁氣勢洶洶地走上前來,便要將這白塔真人拖到后面去一桶亂棍打死。

  “慢。”

  李長清輕輕一揮袖子,一股清風裹著兩人倒退了回去。

  他看了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圖海提督,淡淡地道:

  “提督大人好大的官威,這白塔真人能藏在你的府上這么久不被發現,老大人您可是居功至偉啊!”

  “你...”

  圖海提督聞言大怒,卻忽然瞥見躺在地上的白塔真人,一肚子氣立馬泄了九分,把袖子一甩,走到一旁不再言語了。

  他怕李長清真將此事捅出去,窩藏罪犯,可是重罪,尤其這罪犯還是個邪教的頭子,這要是被上面知道了,不死也要脫層皮!

  李長清見狀心中愈發不屑,也懶得再去管他。

  這位富擦圖海提督之前可沒少在他面前跳腳,道人此前雖一直沒表現出來,可不代表心中并不在意。

  等了卻這件事,在給他一個教訓!

  馬天錫在旁察言觀色,沉聲開口道:

  “兩位都是自己人,不要傷了和氣,當今之計,還是盡快審訊這白塔真人,讓它把其余同伙的藏身之所都吐出來!”

  “馬老弟所言甚是!”

  圖海提督急忙附和。

  李長清看了兩人一眼,微微點了點頭。

  其實白塔真人說不說都無所謂,對于其余塔教余孽的信息,他都了如指掌。

  但他心中對這白塔真人這些年的經歷有些好奇。

  譬如,它為何會給自己披上一層狗皮?

  其中究竟有什么不為人知的隱秘...

  想到這,他斜睨著角落里的白狗,冷冷地道:

  “現在你可以講了。”

  “好,我說,我說...”

  白塔真人渾身傷痕累累地趴在冰冷的地上,目光絕望。

  它自知今日必死,在劫難逃,但為求不受折磨,也就放開了。

  于是它便將這些年的經歷,從頭到尾都講了出來...

  原來,這白塔真人是個天生的侏儒,三寸釘的身材,面目可憎,自幼便被家人視作怪物,遺棄在荒山野嶺,任其自生自滅。

  但他命大沒死,依靠山泉野果為生,不但沒死,反而與世隔絕地茍活了數年。

  后來,他在深山里遇到了塔教異人,得授異書,學了異術在身,從此出山為非作歹,并且收納了許多門徒弟子,惡名昭著。

  就在幾年前,他推翻了上一任塔教教主,成功上位,自號“白塔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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