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七郎走后,長生殿中天子李煌久久的矗立在那壁畫前,看著上面的一道道仙神之影。
天黑了,窗戶前倒映出月光。
他依舊秉著燭火游走在那綿長的畫卷之下,燭光搖曳讓壁畫上的神人顯得愈發神秘滄桑,給人一種滄海桑田逝去但是他們依舊永存的感覺。
老皇帝滿是皺紋和生出斑塊的手指掠過凸凹不平的壁畫表面,他仿佛能夠通過這種觸感去接觸到他所震撼和向往的那種永恒。
最后,發出一聲長嘆。
“朕雖然是帝王。”
“但是終究是個凡人啊!”
他知道,或許用不了多久他也會出現在這壁畫之上,和那天庭諸神一般仰望著站在云海之巔的諸圣。
成為一段歷史,成為其他人口口相傳的英明帝王,但是卻不再屬于人間。
王七郎的卸任離去不僅僅象征著一個時代的結束,從人間爭霸化為了諸天崛起的時代,吹響了真正的仙神紛紜列于諸天的號角。
從此往后,九州之內應該不會再有之前那般破爛壯闊的大戰和廝殺。
更讓大宣天子李煌突然想到,或許自己也差不多該落幕了,如今的這個盛世,便是他的鼎盛時期,他不可能再做到比一統九州更大的功德和事情了。
接下來的故事,不再屬于他,也不再擁有他了。
耳畔回蕩起剛剛國師王七郎的話語,他忍不住說道:“世間的萬事萬物總有終結,但是仙人卻能得到永恒。”
李煌一直沒有出來,等候在外面的太監忍不住進來查看。
卻發現天子李煌坐在冰冷的地上,其立刻驚呼著上前,將手中提著的燈籠放到了一遍,撲跪在了圣人身旁。
“圣人!”
“圣人您這是怎么了?”
李煌側過頭來,他問這個陪在自己身邊多年的奴婢:“你說!朕能和仙人一樣永恒不朽嗎?”
太監連忙說道:“圣人乃是一統九州的圣人,有功德于天下,尊貴不輸三十六重天的仙圣仙圣。”
“當然能和仙人一般永恒不朽。”
天子李煌發出一聲大笑,他知道太監這是在安慰自己,
他唯一的機會,便是爭奪那第二重天的位置,不過目前看來,自己也熬不到那個時候了,或許自己的兒子孫子還有著幾分可能。
老皇帝站起身來,讓人招來了自己的兒子李策還有皇長孫。
祖孫三人同聚于這座長生殿之中。
太子李策跪在殿中央,皇長孫則要頑皮得多,在殿內四處張望。
老皇帝牽過自己的孫子,他看了李策很久,在認真審視自己這個兒子。
最后說道:“朕老了,從明日起太子你開始監國。”
“這天下就要交到你的手上了,希望你能夠成為一個合格的繼任之君。”
李策先是一愣,緊接著心中狂喜。
但是為了掩蓋臉上的表情迅速跪下,猛的將頭磕在地上,同時嘴上卻說道。
“兒臣惶恐。”
“父皇春秋鼎盛,哪用得著兒臣來監國,請父皇收回成命。”
李煌沒有理會這個兒子,他知道自己這個兒子的野心遠超過自己,從他還是皇太孫的時候,就可以看得出他對皇位的癡迷和貪戀。
那個時候李煌因為恐懼瘋魔的先皇李玄,數次想要退下來,就是自家這個兒子頂著不讓退。
最后一家人囚禁在當時的山海觀之中,自己這個兒子也時時刻刻想著如何去留住權勢。
相比去自己進退有度,自己這個兒子是只知道往前不知道有的時候該退一退。
他只是擺弄著自己的孫子,一邊問自己孫子各種問題。
孫子高聲高喊:“皇爺爺!”
小孩子的聲音,有些大和刺耳,卻讓人感覺到活力和中氣十足。
李煌問道:“你以后如果成了皇帝,要當個什么樣的皇帝?”
皇長孫年雖小,沒有那么多的心眼和忌諱,直接便說道。
“要當一個皇爺爺這樣的皇帝。”
李煌哈哈大笑:“九州一統,后世之君可能很難再去開疆拓土多少了。”
皇長孫:“那就當個能讓天下人都稱贊的好皇帝。”
李煌一邊笑,一邊命一旁的宦官擬旨。
下了兩道詔書。
“封金闕令羅昊為國師,統御天下佛道儒修行之人,
“同時為國師王七郎立傳,讓世人永遠銘記國師的功德。”
國師府中。
天已經黑了,羅昊依舊在徹夜看著從各種城隍司、山神廟發來的神文。
后面的山河神主圖上,每一條河流、每一個城池、每一座山上都寫著相關神祇的名字,而羅昊這些日子也基本都記在了心中,知曉天下各地發生的大小事宜。
相比于王七郎,羅昊這個金闕令就要稱職多了,大大小小的瑣事他都過問,一板一眼的想著做到最好。
原本浮躁天真的性子,也因為這些日子的磨煉,擁有了一絲真正上位者的氣度,心性開始變得厚重起來。
與此同時他的修行也沒有落下,劍修不同于平常修士,更重的是道心劍意。
這些時日的磨煉和身居高位,讓他的道心劍意突飛猛漲,擁有了一絲大同天下、胸懷寰宇的氣概。
這個時候,他才明白昔日王七郎的苦心。
“大師兄還真是心如明鏡,一切早就為我想好了。”
忙碌到深夜,羅昊直接在桌上伏案睡著了。
第二天一大早,外面突然變得吵吵鬧鬧。
原來是天子的圣旨到了,羅昊得到了天子的敕封,從一品道官金闕令變成了大宣國師,并讓他馬上入宮面圣。
“恭喜羅國師,以后還請羅國師多多關照。”
來宣旨的太監也巴結迎逢著羅昊,周圍的眾人也是如此。
每個人看著羅昊,就如同看著掌控一切的權勢的最頂端。
這國師之位有多重,天下之人都明白。
羅昊接下旨意,卻突然看向了天空,口中念叨了一句。
“大師兄,這擔子可真是夠重的。”
“不過師弟定然不敢有負大師兄所托,定然盡心竭力。”
國師府的正堂之上。
繼太玄祖師的畫像之后,第二代國師王七郎的畫像也掛了上去。
那是一個身穿著白衣騎在吞天犼身上的少年道人,少年人嘴角揚起眼神和煦,讓人感覺到一股溫暖深入心底,卻又同時感覺到一股高高在上和不可觸碰的灼熱。
如果說一旁的老道神秘靜謐到了如同天上的明月,那少年人耀眼得就好像天上的大日烈陽。
一老一少,就好像天空之中的日月并列。
循環罔替。
那畫師看著這兩幅畫卷,也不由得感嘆。
“下山定魔亂,攬大廈將傾于危難時刻,掃八荒定九州,最終絲毫沒有這人間權勢飄然而去。”
“國師果然是真仙人矣。”
自此,王七郎被大宣立傳入了史冊,成為了真正的歷史和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