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神君搬到了王七郎曾經居住的扶搖宮,而王七郎早在之前就搬到了自己的那一重天去了。
今日,王七郎便去恭賀這位師弟的喬遷之喜。
王七郎騎著吞天犼穿過數重天,一路朝著第一重天而去。
才過去沒多久,這里就變得空蕩蕩了,一座座仙山懸浮看不見幾個人影,里面的人要么在閉關潛修,要么主人去了下面的重天去了。
這才是平日里第一重天的景象,這里畢竟是太玄上人居住的地方,尋常閑雜人等可沒有資格來攪擾,更沒有資格住在這里。
陸長生不是個喜歡熱鬧的,連仙宴也沒有辦,在場的只有幾個相熟的昔日師兄弟。
一行人首先注意到的便是宮門前的花樹,王七郎立刻夸耀道。
“我這樹怎么樣?”
“好看吧!”
陸長生看著扶搖宮前,種著的櫻花樹花開正盛,點了點頭。
“謝過大師兄了,我很喜歡。”
緊接著,一行人又轉到了后面的一座林苑。
這里用北冥寒鐵神索拴住了一頭神象,正是昔日的白象妖主。
白象被太玄上人轉手賜給了陸長生作為坐騎,白象這種妖孽雖然看上去體型龐大威風凜凜,但是太玄上人座下還有著一只仙鶴,老道士更鐘情于這種坐騎。
更別說,接下來還有事情要陸長生去辦,沒有實力根本鎮不住。
王七郎隱隱聽聞了,太玄上人準備派陸長生去鎮壓十萬妖窟,這可不是個好干的活,這白象昔日是那里的妖主之一,正好用他過去鎮壓妖魔。
優哉游哉吃著園靈果的白象看到王七郎,頓時渾身上下一緊,已然心生畏懼。
別看這王七郎現在一副嬉皮笑臉,好像沒正形很好相處的模樣,他可是親眼看到這兇神是何等暴戾。
身子被打碎了數次,硬是沒打死他,越打越瘋魔。
半邊身子都沒有了,還揮舞著棍棒將他們打得連連倒退,讓其心有余悸,他這輩子都不想再和王七郎這種存在對上。
師兄弟幾人對著這白象一番評頭論足,再夸耀了一番王七郎之前應戰妖主的事跡。
王七郎這個時候說起了一件事。
“我馬上就要下界去一趟了。”
“你真的不當國師?那我可就讓給羅昊了啊!”
“過了這個村,可就真沒這個店了。”
然而陸長生立刻搖頭,他目光堅定。
“幾日后我將閉關,證道元神。”
“還多虧了你送我的扶桑樹樹枝,才能讓師弟這么快將大日之道感悟圓滿,修成了日月大道。”
“不過元神之后,我也會下界一趟。”
王七郎笑道:“南蠻那邊的烏蠻國和南詔國?”
陸長生點頭:“是!”
王七郎哈哈大笑“不必謝我,你在南邊打得好看一些,將威名揚出來。”
“讓人知道我門這一門上下的厲害,大師兄以后就更好去吹噓了,也算是不費我的一番苦心。”
陸長生卻擔憂起了另外一件事:“魔土十國那邊?”
“該如何處置?”
王七郎開口說道:“魔土十國不比南邊,先別說魔土十國實力猶存,就說魔首淵是個天塹!”
“大舉攻打難免會出大問題,如今師尊雖然證道神仙卻不可輕易下界,反而是個麻煩。”
王七郎拍了拍陸長生的肩膀:“但是這個麻煩,肯定還是得解決的。”
“不過是遲早的事情。”
“你安心證道元神,然后掃清南邊的妖魔就好了。”
王七郎目光深邃:“這昔日人仙道遺留下來的禍患,也是該掃清了。”
王七郎離開之后,陸長生也立刻閉關證道元神,憑依之寶日月精輪飛上天空,化為兩輪小號的日月懸浮在扶搖宮之上。
王七郎沒有回去,而是直接前往了天門。
他這個說馬上就要下界,還真是馬上,絲毫沒有停留。
從某種方面也符合他那如同火一般的性格。
南天門四大天王看到王七郎騎著吞天犼而下,立刻跪下問候:“大圣可是要下界?”
王七郎點頭:“是!”
四大天王紛紛施展法術,將天門前的那升仙臺啟動,一陣白色光芒立刻包裹住了王七郎和吞天犼。
“升仙臺!”
“開!”
仙光之中,王七郎看到了種種光怪陸離的景象。
他感覺自己化為了一種介于虛與實之間的狀態,消失在了三十六重天,緊接著他又好像被那力量重新組合了起來,投入到了另一個地方。
他還是第一次體驗這種接引仙光穿梭空間的方法,玄奇而震撼,甚至對于空間大道有了一重新的明悟。
轉眼,他就已經出現在了人間。
眼前是熟悉的昌京城,他看向了這座紅塵滾滾的繁華之都,望向了中央的皇城。
“當了這么多年的少國師和國師,也算是時候結束了。”
他邁著大步子朝著皇宮之內而去。
長生殿。
天子李煌已經杵上了拐杖,身形佝僂老態龍鐘。
這兩年他愈發感覺到身體如同江河日下,不比以前了。
他最近聽聞那些道人們說,三十六重天已經徹底的升入天外,雖然他不明白這個天外到底是個什么意思,但是大約也知道三十六重天往后并不像之前那般可以輕松自如的上界下界了。
殿中,他貼近墻壁看著那璧上彩繪圖卷。
這是由上過三十六重天的道官繪制獻上的萬仙圖,正是三十六重天的景色和畫面。
李煌明白,如果自己死了,要去的地方便是這畫上的地方。
畫面之中。
一位仙君坐在中央正首的地方,在其座下有著兩個少年人,其中一個便是如今的大宣國師。
“人呢!”
一個太監立刻走上前來:“圣人,奴婢在這呢!”
李煌最近記憶也逐漸變差,總是會忘記一些事情:“國師是在右邊還是左邊,朕又忘記了。”
太監立刻說道:“國師是太玄仙尊大弟子,當然是在左邊。”
李煌連連點頭:“沒錯…沒錯。”
“左邊的便是國師。”
他揮了揮手:“下去吧!”
“朕要在這里誦經潛修,沒事不允許任何人進來打擾。”
“是!圣人!”太監彎著腰退了出去。
李煌看著壁畫上的身影心緒復雜,同時陷入了回憶。
他是一路走來,繼承天子之位,橫掃八荒六合一統九州,和面前這個身影脫不了干系。
他忍不住笑出聲來。
“我李煌竟然能夠成為一統九州的帝王,真的是…何其幸運。”
沒想到這個時候,壁畫之中大放光芒。
那畫壁上的少年道人突然看向了李煌,對著他一笑。
之后。
直接從畫中走了出來,面帶微笑如沐春風的看著皇帝。
“圣人乃是天命所歸,太玄祖師欽點的人間天子!”
“乃是天意和百姓所選的天子,合該一統天下。”
“怎可用幸運二字言之。”
李煌驚喜的杵著拐杖上前,來到了王七郎面前:“國師!”
“你回來看朕了。”
王七郎和李煌是相熟的,只是沒想到這才感覺過去了沒多久,李煌便老邁成這個樣子了。
他這一次才真正感覺到,凡人和修行之人比起來,是何等的脆弱。
他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圣人!”
“貧道是來看圣人的,同時也是來告別的。”
李煌震驚:“告別?”
王七郎點頭,雙手揣在云紋衣袖之中,笑容和煦如同太陽。
他先是看著李煌點頭,之后一邊走一邊看向殿外的云霞說道。
“貧道已經成仙了,這國師一位不可再居,必須得給人間修行之人讓位了。”
李煌立刻急了,追了上去。
“國師…國師…不可拋下朕而去啊!”
“昔日是國師將朕一家人從昌京魔亂之中救出,也是國師讓朕登上了天子之位,這一路走來,都是國師陪在朕身邊。”
“朕…離不開你啊!”
李煌這話說得情真意切,他早已習慣了有王七郎在的安全感。
哪怕他不一定在身邊,但是只要他還是大宣國師,就有種擎天之主頂住了天下的感覺。
他感念王七郎,也信任王七郎。
王七郎笑道:“天下已定,九州一統。”
“如今已經用不著貧道了,萬事萬物總有終結,新舊罔替循環,才是天地正道。”
“這國師之位,并不是非貧道不可。”
“我那師弟羅昊如今代行國師職責,兢兢業業沒有半分懈怠,做得不必貧道差。”
天子極力挽留,但是王七郎卻沒有絲毫留念,只是看著他老邁的模樣突然有些傷感。
“圣人!”
“生死不過一趟旅程,圣人一統九州,功德蓋過山河日月。”
“等到了三十六重天,我再和圣人把臂同游。”
“你我的這場宴席,還沒有散去。”
說完對著天子李煌作了一揖,之后便消失在了長生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