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蓉!
聽到這個名字,倪昆眉頭一皺,沒想到慕容復的“小師妹”,居然就是黃蓉。
她和慕容復、完顏康拜了同一個師父,都修煉了血煞戮神刀?
她和南希仁聯手,設計斬殺慕容復,乃是因為有著共同的仇人?
圍殺黃藥師的幾個“無名之輩”,其中就有慕容復?
話說…
慕容復在天龍世界,固然是大名鼎鼎的“北喬峰、南慕容”之一,但亂入到射雕世界的話,還真就只是“無名之輩”。
這時,林間空地中彌漫的爆炸硝煙,漸漸散去。
一直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的“小師妹”黃蓉,也終于顯出真形。
與黃藥師工筆繪制的畫像略有不同。
畫中俏立桃樹之下,拈花而笑的黃裳少女,還只是沒滿十五歲的少女。
固然俏若天仙,卻猶有幾分稚氣。
而今日身著素白衣裙的黃蓉,看上去似已有十八九歲年紀,亭亭玉立,豐姿綽約,膚瑩勝雪,吹彈可破。眉目如畫,纖巧靈秀,稚氣大消,更增嬌俏絕麗。
這是一位宛若雪山神女的少女。
無怪乎會被世俗武人,譽為“武林第一美女”。
可惜慕容復乃鋼鐵直男,認為女人只會影響他拔劍的速度,素來對美女無動于衷。
當然如果美女有錢有勢,手下還有兵,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因此看到那清麗絕俗的俏黃蓉,慕容復眼中渾無一絲看到美女的貪婪,只有一種看到美食的垂涎。
“小師妹,你雖然修為遜色于我,但不得不承認,你修行天賦確實好得讓人嫉妒。
“即使從未噬人煉法,居然也能在短短三年之內,將血煞戮神刀修煉到今天這般境界,已然遠遠超過了早你三年入門的完顏康。
“縱是比起我,也只是差了幾分功力積累。根基之穩固,刀氣之精純,并不在我之下。
“再放任你成長下去,怕是再過個兩三年,你就要與我平起平坐。可惜,我不會再給你機會了…
“怪只怪你那無謂的堅持。
“若你也像我一樣噬人煉法,那么今天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慕容復森然笑著,背負雙手,向著黃蓉緩緩踱去。
黃蓉俏臉清冷,面無表情,澄澈明眸中,閃過一抹決意。
就在她打算祭出最后的手段,與慕容復拼個同歸于盡時。
慕容復突然止步,猛側首望向旁邊。
黃蓉也微微一怔,視線側移。
就見一條高大挺拔,錦衣華服,大袖飄飄,予人清雅俊逸之感的身影,在二人注視之下,背著雙手,悠然踱來。
看著那人悠然閑逸,宛若踏青賞景的模樣,慕容復眼角不禁微微抽搐一下,心中掀起滔天波瀾。
以他慕容復如今的修為,縱然注意力大半集中在黃蓉身上,可方圓百丈之內,落葉飛花、蟲行蠅飛,都休想瞞過他的感知。
可在那人正大光明現身之前,他居然對那人毫無所覺,竟不知其是在何時,又是從哪里闖過來的。
這人是誰?
是敵是友?
慕容復心念電轉,大半的注意力,已然本能轉移到那個莫明其妙闖進來的亂入者身上。
黃蓉眸中則是波光閃爍,本能生起一種“絕境逢生”的驚喜。
從慕容復的反應看來,他并不認識那個仿佛高門貴公子的高大青年。
而那高大青年出現得如此突兀,她也好,慕容復也罷,此前竟完全沒有察覺他的存在,足證那高大青年修為深不可測。
他甚至可能早就到了這附近,一直在旁邊看熱鬧,直到慕容復即將動手,這才驀然現身。
不認識慕容復。
在她黃蓉就要遭殃之前,突然現身。
有這兩點就夠了。
有此變化,便是她黃蓉絕境逢生的機會!
這時,慕容復終于忍不住開口:
“閣下是誰?有何貴干?”
施施然踱步過來的倪昆,看了看黃蓉,對她頷首一笑,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
黃蓉一怔,就有些莫明奇妙:我認識你么?
她為了尋找刺殺慕容復的幫手,這兩年一直在江湖上行走,結交了不少武林朋友,說一句朋友滿天下都不為過。
可實在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這么一位公子哥。
以他的身形、相貌、氣質,以她過目不忘的記憶,若兩人以前曾經見過,那黃蓉相信,只要見過他一眼,無論多久沒見,也絕不會將他遺忘。
可偏偏無論她怎么回憶,都想不起來,究竟在哪里見過對方。
正疑惑時。
就聽慕容復再次沉聲發問:
“閣下莫非是來架梁子的?閣下請想清楚了,這是我們同門師兄妹之間的家務事,閣下最好還是不要多管閑事…”
“否則呢?”倪昆好奇問道。
“否則…”慕容復張了張嘴,竟有些不知該如何威脅。
這公子哥氣息古怪,身上好像沒有絲毫真氣氣息,偏偏又能瞞過他的感知,神出鬼沒。
如此深不可測的人物,還真不是那么好威脅的——
他是可以把師門搬出來說事。
可問題是他的師門乃是隱修宗門,一般人未必知道他師門有多可怕。
再者遠水救不了近火。
萬一這公子哥是個暴脾氣,管你師門多厲害,我今天反正就是要先爽了再說,那他慕容復豈不是很大可能要吃眼前虧?
正轉念時,就見那公子哥搖搖頭,抬手朝他一指,輕蔑一笑:
“你這個人,從小學了太多勾心斗角,滿肚子鬼蜮心腸,耍弄陰謀固然有些手段,卻也失了年輕人應有的銳氣。
“遇上沒把握的人和事時,總會瞻前顧后想上太多,沒有破釜沉舟、一往無前的勇氣。
“看看你現在,居然連句威脅我的話都不敢說出口,真讓人瞧不起。”
慕容復頓時面紅耳赤,緊握雙拳,牙關緊咬,眼神陰沉,很想劈出幾道血煞刀罡,讓他瞧瞧自己的厲害,可心中又沒把握,一時又本能地瞻前顧后起來。
黃蓉則輕笑一聲,好奇問道:
“敢問公子,若慕容復出言威脅于你,你待如何?”
倪昆不假思索:“那我會佩服他。”
黃蓉奇道:“只是佩服?”
“當然不止。”倪昆悠然一笑:“對敵人最大的敬意,就是將之趕盡殺絕。既然我佩服了他,當然就要打死他,才算得圓滿。”
黃蓉愕然,旋又噗嗤一笑:
“尊敬敵人就要趕盡殺絕?此言…真有幾分道理。不過這樣的話,換作是我,也不會威脅公子。只為了公子一句佩服,就把小命搭上,這也忒不劃算。”
倪昆笑道:
“可是他連威脅我都不敢,不僅會讓我鄙視他,還一樣保不住他的性命。我還是要打死他。”
“啊?”黃蓉作不解狀:“為何?他都沒有威脅你,你為何要打死他?”
“不為什么。”倪昆卻懶得解釋:“總之無論如何,我就是要打死他。”
黃蓉嘆道:“早知如此,那還不如放話威脅。那樣至少死前能得一句佩服,也算是死得慷慨了。”
倪昆頷首微笑:“不錯,那樣子確實能死得更有尊嚴一些。”
兩人一唱一和,完全沒將慕容復放在眼里。
而慕容復聽了倪昆那番“蠻不講理”的言論,再是瞻前顧后,又哪還能按捺得住?
沒聽他說,就算我服軟,他也要打死我么?
當下厲喝一聲:“夠了!”
他神色陰郁,凝視倪昆,森然說道:
“閣下在此故作高深,真以為我會怕了你?不過是仗著一門高明的斂息功夫,擅長潛行匿跡而已。想要這般故作姿態,將我嚇退?未免太小看我慕容復了!”
他這番話,一半是出于真心,一半是給自己打氣。
倪昆氣息高深莫測不假,可萬一,他真的只是擅長斂息匿跡,讓人瞧不出深淺呢?
這種可能,也是有一半機率的!
當然,另一半機率,就是他真的厲害到沒有邊,實力強大到他慕容復根本瞧不出深淺。
可如此一來,問題就又回到原點了:難道我慕容復忍辱求生,你就會放過我么?
都說過要打死我了!
慕容復自己雖然是個不好女色的鋼鐵直男,可是他很清楚,絕大多數男人,在女人面前,尤其在漂亮女人面前夸下的海口,那是硬著頭皮也要死撐到底的。
所以無論如何,今天這事兒都不能善了。
慕容復暗自提聚功力,氣息遙遙鎖定倪昆,醞釀著石破天驚的一擊。
倪昆則毫無準備動手的樣子,斷水流大師兄一般誠懇地微笑著:
“慕容公子不要誤會,我并不是小看你,我只是完全看不起你。你也不要生氣,生氣也沒用,有這份生氣的功夫,倒不如給自己念段往生咒,下輩子也好投個好胎。”
“欺人太甚!”
慕容復厲嘯一聲,大袖一拂,袖口飛出數十道細若釣絲的猩紅刀罡,閃電一般斬向倪昆。
倪昆輕笑一聲,屈指一彈,霹靂之聲乍起,一道閃電也似的雷劫刀罡飆射而出,以比慕容復刀罡更快十倍的射速,在空中連環閃爍,爆出令人眼前一片雪白的熾烈閃光。
電閃雷鳴之中,雷劫刀罡每一次閃爍,便擊潰一道猩紅刀罡。
慕容復修煉血煞戮神刀多年,精煉這數十道血煞刀罡,又經常暗中殺人煉法,連幾個同門師弟師妹,都被他暗中殺死,掠去了一身修為。
他這數十道血煞刀罡,每一道都不弱于中下檔次的三星品階飛劍,比起慈云寺十八羅漢的灰白雜色飛劍,都要更勝一籌,輕易就能將那種雜色飛劍絞斷。
可就是這等精煉血煞刀罡,在倪昆的雷劫刀罡面前,就像是朽木遇上了神兵、雪花撞上了烈焰,稍一碰撞,便已土崩瓦解。
鑄就五行血脈、精研五雷化極之后,倪昆的雷劫刀罡,若能當作兵器評級的話,已經初步夠得上“四星”品階,威力已然凌駕任意三星品階的飛劍之上。
更何況他這雷劫刀罡,還對血煞刀罡有著極強的克制力。
因此只是幾次彈指的功夫,慕容復那數十道血煞刀罡,便已被雷劫刀罡掃蕩一空。
那閃電也似的雷劫刀罡猶有余力,又爆出一道熾烈閃光,挾晴天霹靂之聲,疾斬慕容復。
慕容復大驚失色。
知道自己運氣不好,撞上了另一半機率。
他低喝一聲,五指岔開,指尖各射出一道血線,凝成一只血色大手,抓向閃電刀罡。
正是血煞搜神手。
可惜這招血煞搜神手,倪昆也并不陌生。
即使不知慕容復修出的血色手印,關鍵節點在哪,他也是一眼就能判斷出慕容復此招的強度。
比他當初的血煞搜神手弱得太多。
倪昆毫不在意,并指一點,一道五色雷光束激射而出,正是自創的五雷戮魔指。
像是戳破水泡一般,五雷戮魔指力正中血色大手掌心,一下就把那血色大手擊潰。
沒了血色大手攔截,先前那道刀罡繼續在倪昆催動下,斬向慕容復。
慕容復大驚,他煉出的所有刀罡之前都已放出,被倪昆一口氣滅了個干凈。
縱然刀種不破,刀罡不滅,可刀罡恢復也需要時間,而此時他又哪來得及恢復刀罡?
“等等,我…”
慕容復想要求饒,可話沒說完,那閃電刀罡已噗地一聲,洞穿他護體真氣,跟著往他雙腿膝彎處輕輕一繞。
咔嚓!
利刃斫骨的脆響聲中,慕容復慘叫一聲,嘭地撲倒在地,雙腿卻已被倪昆齊膝斬落。
倪昆嘴角噙笑,手指一彈,閃電刀罡又往慕容復雙肩輕輕一繞,噗噗兩聲,將他兩條胳膊齊肩卸下。
雷霆勁力瞬間灼焦傷口,使慕容復雙肩、兩膝傷口,以及四條斷肢傷口,都無一滴鮮血迸出,十分清潔環保。
直到此時,倪昆那道刀罡方才耗盡威能,閃爍著消散。
當然刀種不破,刀罡不滅,這道刀罡,很快又能自刀種之中重生。
倪昆看了黃蓉一眼,對她作了個“請”的手勢。
黃蓉貝齒輕輕一咬紅唇,對倪昆抱拳一揖,深吸口氣,走到慕容復面前,自后腰拔出一根峨眉刺。
“小師妹,我知道錯了,求你不要殺我…”
慕容復強忍劇痛,額冒冷汗,哀聲告饒。
黃蓉面無表情,雙眼卻已微微發紅,眼眶之中,有珠淚盈盈。
她嘴唇顫抖兩下,帶著哭腔說道:
“爹爹,蓉兒給你報仇啦!”
話音一落,她抖手擲出峨眉刺,鋒利的尖刺噗地一聲,扎入慕容復左眼,順勢貫入顱內,峨眉刺攜帶的勁力轟地一震,一下就把慕容復腦子震成了漿糊。
慕容復剩下的右眼猛地瞪大,喉中發出咯咯怪響,轉眼氣絕身亡。
殺死慕容復,黃蓉又面朝東海桃花島方向跪下,嗵嗵嗵連叩三個響頭,直把地面撞出一個凹坑,將額頭撞得通紅。
抬起頭來,她已淚流滿臉,哽咽道:
“爹爹,您看到了嗎?慕容復已經被蓉兒殺掉啦!都是蓉兒不好,如果當初沒有負氣出走,您也不會出來尋我,也就不會撞上慕容復這惡賊,都是我不好,都怪我…嗚嗚…”
黃蓉肩頭聳動,泣不成聲,淚如雨下。
倪昆在一旁默默看她哭泣,直至她哭聲漸小,才走過去取出方錦帕遞給她。
“謝謝。”黃蓉接過錦帕,擦了擦眼淚,不好意思地瞧了倪昆一眼:“手帕臟了,我清洗之后,再還你吧。”
倪昆微笑道:“無所謂,我一般用過就扔的。”
黃蓉本來還傷心呢,聽他這么一說,頓時忍不住噗嗤一笑,這梨花帶雨、破涕為笑的嬌俏模樣,饒是倪昆見慣絕色,也不禁暗自贊嘆,心說不愧是這方天地,這個時代,鐘天地靈秀的唯一女主角,果然絕色天成,我見猶憐。
他隨手搓出一團火球,扔在慕容復尸體上,轟一聲將之引燃。
黃蓉恨極慕容復,見他此舉,不但不覺他手辣,反而咬牙道:
“對這等惡賊,就該將他挫骨揚灰,讓他死無葬身之地。可惜還是讓他死得太痛快了!”
“也不算痛快了。”倪昆淡淡道:
“以慕容復修為,很可能已經修出元神,此時不過蟄伏在尸身之內,沒有冒頭而已。等我們一走,天黑之后,說不得就要出來尋人奪舍。我這把火既燒他肉身,也煉他元神,個中滋味,只有他自己明白。”
說話時,覆蓋慕容復尸身的火焰之中,果然冒出一張血色臉龐,一邊發出無聲的哀嚎,一邊左沖右突,試圖逃出火焰困鎖。
可倪昆的火焰乃是降魔之焰,慕容復血煞元神被困鎖火牢之中,哪里逃得出來?
只能是哀嚎著被火焰不斷熬煉,漸漸冒出青煙,終被煉作虛無。
黃蓉其實并不是沒想到慕容復可能煉成了血煞元神。
只是報得殺父之仇,心緒激蕩之下,心思不復平時縝密,多少有些疏忽而已。
此時見慕容復元神受火煉而死,死前哀嚎不休,不知遭了多大痛苦,黃蓉心中一時大是痛快,對倪昆又更多了幾分認同。
不過想到倪昆那雷霆刀罡、雷霆指力,還有方才的火焰,都有極強的鎮魔辟邪之力,單是看著,她經脈里的血煞刀種都隱隱顫抖,有種遇上天敵的感覺,黃蓉不禁小聲問道:
“你不會隨手把我也殺了吧?”
倪昆奇道:“我何要殺你?”
黃蓉道:“你的功法,都是降魔功法,我…我也修煉了魔功…”
倪昆笑道:“你沒有與慕容復一般,噬人煉法?”
黃蓉斷然搖頭:“從來沒有。”
“那不就成了?只要沒有噬人煉法,就暫時不在我斬殺之列。不過…”
他看著黃蓉,鄭重道:“此魔功修煉到高深處,必會墮入魔道,這是不以你意志為轉移的。所以你得把這門功夫廢了。”
黃蓉輕輕點頭:“報了父仇之后,我自然會廢掉這門魔功。”
倪昆詫異道:“慕容復不是已經死了么?”
黃蓉咬牙道:“慕容復是死了,當年參與圍殺我父親的其他幾人,這兩年我也已經一一設計誅殺。可是傳他魔功,讓他有能力殺我父親的大魔頭還活著!不殺掉那罪魁禍首,父仇便不算報得圓滿!”
“很好,斬草要除根,確是這個道理。”倪昆贊許點頭:“那么,接下來我便助你一臂之力,幫你將那大魔頭也殺了吧。”
“呃…”
黃蓉一呆,一臉有些奇怪的看著倪昆,問道:
“你為何對我這般好?我連你名字都不知道呢。”
她知道自己有多么美麗,行走江湖之時,也遇上過不少主動追求她,愿意無條件幫助她的人。
可是眼前這人,一身正氣、嫉惡如仇,乃是標準的俠義之士…
按照道理,俠義之士,應該不至于為美色所動吧?
還是說,他只是單純地嫉惡如仇、除惡務盡,所以要殺掉那個傳授血煞魔功的大魔頭?
正胡亂猜測時,就見倪昆微微一笑:
“正式認識一下,我的名字,叫做倪昆。至于為什么要幫你…”
他自芥子戒中,取出黃藥師繪制的黃蓉肖像畫卷,抖手展開,將畫卷展示在她面前:
“我受你父親所托,特意前來尋你,帶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