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勇建要這么說,田永望還真的難以反駁。
因為這個事情他的確還挺在意的。
或者說壓根兒沒有人會不在意。
事關大明國權力繼承的事情,那可是翻天覆地的大事,一個不好,這四海疆土億兆子民的命運可就要徹底被改變了。
“我…”
田永望猶豫片刻,才長嘆一聲,緩緩說道:“我當然也不是完全不在乎,但是我想的也沒有多么透徹,我也不知道這個事情到底是真的偶然還是另有深意。”
“你別管這些,就按照另有深意來想。”
潘勇建忙說道:“我從來不相信田珪子這種人嘴里說出來的話能是什么廢話,這家伙惜字如金,完全不是那種喜歡嚼舌根的人,這一次說這個事情,絕對是有意而為!”
“你哪里來的自信我是搞不懂的,不必那么言之鑿鑿。”
田永望瞇起眼睛沉默了一陣子,略做了一番思考。
“這兩篇文章,都是開國皇帝的傳記,你可以理解為主席是在學習前代開國皇帝的所作所為,想要做點什么大事業,當個千古一帝什么的。”
“這應該不是最重要的,就算不看這兩篇文章,他一樣是千古一帝。”
“那…楊堅且不論,劉邦可以算是一個平民皇帝,主席也是平民起家造反,并無官面上的身份,所以,這是在學習前輩經驗?”
“顯然不是啊!那他為什么不去看石勒之流?那可是從奴隸到皇帝,夠傳奇吧?看什么楊堅?貴族出身的上等人,和咱們有可比性嗎?”
“那會是什么呢?”
田永望思來想去,正打算放棄的時候,忽然想到了一個有點意思的角度。
“我不知道我這樣想對不對,但是我覺得如果這是真的,問題還挺大的。”
“你說。”
潘勇建很著急。
田永望點了點頭。
“就是…就是劉邦和楊堅,都是屠戮開國功臣數量比較大的皇帝,在歷史上也是比較有名氣的,跟著這兩人的功臣,又那么一部分下場不是太好,所以還挺有名氣的。”
“就這?”
“這還不夠?”
“咱們陛下三次大清洗,屠戮開國功臣的數量應該比他們兩人加起來還要多了吧?”
“你要這么說,我也無話可說,那我也想不到有什么可說的了。”
田永望攤開雙手道:“除了這些,我也想不到其他了,劉邦和楊堅能被并列拿出來舉例,你還要我給你背后的深意,我只能想到這些,似乎也沒有其他的了,你自己再想想唄?”
潘勇建皺眉苦思,思來想去,過了一會兒,忽然一拍大腿。
“陛下該不會是在暗示我們他準備進行第四次大清洗了吧?”
田永望聞言渾身一哆嗦。
“上一次才過去多久,又來?這次又有人犯事了?你知道什么了?”
潘勇建搖頭。
“我就知道我自己,其他人我還真不清楚,上次距離這一次還真沒多久,就算我身邊那些人,我也沒聽說過誰家貪贓枉法了,都怕著呢。”
“那就不該是大清洗了。”
田永望稍稍心安,旋即一陣惱火,怒道:“差點給你帶到溝里去!你剛才說讓主席立太子是什么意思?我可不能當作沒聽到啊!主席都說了自己要做終皇帝,你還讓他立太子,這是干嘛?”
“很簡單啊,我不支持主席做終皇帝啊,我不覺得他做終皇帝有什么好啊!”
潘勇建滿臉理所當然:“他不做皇帝了,誰來做皇帝?誰來接著他的位置帶著大明繼續往前走?除了他,誰還能服眾?田珪子?辛棄疾?孔茂捷?林景春?誰?
而且退一萬步說,就算這些人接替他了,說是不當皇帝,其實不還是皇帝,玩以前老掉牙的禪讓那一套,結果還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你我這樣的人,真的能夠平穩過渡嗎?”
田永望被這過于理所當然的說法給震住了,然后細細一想,覺得這家伙說的未必沒有道理。
事實就是大家沒有一個人能夠在蘇詠霖的光環下還有足夠的威望接掌他的位置,他這個位置想要坐上去,注定是千難萬險,稍微有點不如意,都要被人放大無數倍狠狠批判。
這要是沒點心理承受能力,怕是要給人罵死。
誰能受得了?那群人誰能受得了?
他們綁一塊搞一個七人決策小組都還需要趙惜蕊對外宣布承認,然后是蘇詠霖承認,這才能徹底穩下局面來辦事,剛剛決定搞七人決策小組的時候,大家到底有多擔心,田永望可是記得一清二楚。
他們之所以能平穩運行那么多時日,不還是蘇詠霖在背后支持嗎?
七個人尚且步履維艱,更何況是一個人。
除非,這個人是蘇詠霖的兒子,是蘇詠霖的血脈傳承人,那么大家看在蘇詠霖的面子上,會對他較為溫柔,還會給他一些照顧之類的,也會更容易接受他的繼承。
換了別人,誰有這個待遇?
所以蘇詠霖想要搞禪讓根本行不通,大家不會接受的,不然也就不會有家天下了。
而在這種情況下,蘇詠霖自己打自己的臉,以皇帝的身份宣布他的兒子是太子,這樣雖然臉有點疼,但也是最好的結果。
大不了以后蘇澤英不做皇帝,就叫主席,這樣也算是全了蘇詠霖當終皇帝的承諾了不是?
田永望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
“你要是這么說的話,倒也不無道理,除了主席的兒子繼承,其他人還真不好過這一關。”
“對吧?我是仔細想過的,換做其他人,咱們能服氣嗎?除了主席的血脈至親,其他人我是真的接受不了。”
潘勇建笑道:“趁這個機會,趁主席還沒有真的準備把皇帝給廢掉,咱們最后爭取一下,說不定能成,如此一來,咱們也算是某種意義上的從龍之臣了,是吧?”
“從龍之臣…”
田永望琢磨一番,果然還是有點接受不能。
“主席自己說了自己要做終皇帝,你現在這樣搞,我覺得主席不會高興。”
“那他說自己在讀劉邦和楊堅的故事干什么?”
潘勇建又把話題拉回了最開始的地方:“這兩個可全都是開國皇帝,還是那種比較有名氣的開國皇帝,到了這個份上,我覺得其實他自己也有點家天下的想法了,不然的話這些事情無法解釋。”
田永望思來想去,也想不到更加合理的解釋。
“主席難道真的想搞家天下?”
“我找不到更加合理的解釋了。”
潘勇建低聲道:“如果這一次我們揣摩中了他的心思,推一把,你覺得結果會如何?”
“結果?”
田永望想了想蘇詠霖一貫的行事風格,想了想蘇詠霖之前發起的三次大清洗,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哆嗦。
“我能想到的果然還是只有大清洗。”
“你就不能發散一下思維嗎?”
潘勇建很有些失望的看著田永望:“這就被嚇住了?什么都不敢想了?咱們要是摸準了他的心思,咱們可就不用再屈居副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