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丈驛站而已,通知花了整整一個時辰。
現在眾人已是換到了一個更大的客棧了。
一整個驛站前后大概有兩三百人就擠在一個客棧中,客棧上下兩層都站滿了人,每個人臉上都寫滿了各種猜疑和踟躕的神色。
他們真的不愿意將這種事情說出來,可就像是趙金福說的一樣,如果他們執意不說,事情最后變成什么樣子,這就要看輪到他們自己承受苦果了。
別真的落了一個走投無路再想哭?那真的就是沒地方可以哭了。
客棧大堂,其余桌凳已經是被挪到了一旁。
李儒是坐在大堂正中唯一的一張四角方桌旁,桌上已經是完全清空了,只有給李儒一杯簡單的熱茶了。
是談正事會有的表現。
而李玄舟背著竹囊站在自家師傅的身后,目光所見的驛站之人,個個都是那種滿面狐疑的模樣,其中不乏有將他們當成江湖騙子的眼神。
這沒事。
他李玄舟即便只是出來幾次而已,但已是熟悉這種目光了。
李儒對面坐著的就是剛剛趙金福了。
“好了,現在驛站掌柜們已經是都來了,且都同意將你們的事情說出來,所以請吧。”
李儒已經是攤開了自己的右手手掌,示意趙金福不要再藏著掖著了,這是在沒有必要,都是浪費大家的時間,何必要這樣?
“行,那我可就將這件事情說出來了!”趙金福的這句話是說給客棧內所有掌柜們聽的了。
“說吧。”
“說吧。”
“這么多年的事情了。”
“你說。”
其他驛站掌柜即便還是不信,但無奈還是一個個的這樣開口了。
“好!”
趙金福這就將目光落在了李儒的身上了,這就沒有什么藏匿了。
“乞憐人大人!”
“我們驛站的事情要從十二年前開始說起!”
“那時候我們驛站剛剛開始準備建立。”
“原本我們都是蘭城的商戶,后面籌錢是準備在蘭城開外弄個驛站,驛站里的東西能比城里面賣得貴些。”
“而在驛站剛開始建設的時候,我們并沒有那么多的錢財。”
“我們本來也就準備做一個大概有十丈開外的小驛站就行,能放得下十個左右的店鋪即可。”
趙金福提起來了所有驛站掌柜都不愿意提起來的那一段往事了。
是個初春。
萬物復蘇,鳥雀鳴叫。
驛站內外都在忙碌最后的準備開工事宜,一群人擠在一起焦頭爛額。
“本來過兩日我們就要開工了。”
“而有一天晚上是有個神秘人來到我們驛站,直接找到了當時的我們了。”
“他說如果我們這邊愿意將他的一口棺材埋在驛站的必經之路上,那么他就愿意給我們白銀萬兩!”
趙金福說起來的時候,手掌也是緊緊的攥著,眼神中出現了一抹貪婪之色。
“別說是白銀萬兩了,就說是白銀百兩我們都沒有見過啊!”
“我們當時也都是比較心動了。”
“但…畢竟是棺材。”
“我們也不知道這棺材里面是什么東西,一時間也是不敢亂接受。”
其他掌柜也是想起來那個神秘人了。
只不過時間過得很久了,他們只能記得這個神秘人臉上纏著布帶,只有一雙無神空洞的眼珠子在外面。
當然他們也沒有反駁趙金福說的。
這可是白銀萬兩!
一文兩個饅頭,一千文才是一兩,可見這萬兩白銀到底有多值錢,這換誰也遭不住這種金銀沖撞,這不接受,怕是被別人罵傻子了!
“所以一開始我們還是拒絕的,可對方說升棺發財。”
“說我們下面埋了個棺材后,以后這驛站的生意絕對是非常好的。”
“再說如果我們不同意,他去找其他人了…然后…然后我們還是接受對方的要求了,對了…對了,我們當時是非常為難的,是很為難的…嗯。”
實際情況當然不是這樣。
李玄舟余光觀察四周,他注意到客棧掌柜們不少人的臉色都紅了,更有人搓著手,神色恍惚,這就還是多少在說謊了。
而十二年前的那個夜晚。
這群人是樂瘋了,天下還能有這種好事情了?
他們不是為難這個棺材不棺材的,是為難對方不兌現承諾了。
畢竟他們這么多人,還能怕了這小小一個棺材不成?要錢也要命,怕什么。
等到對方直接從隨性馬車中搬出來這錢財后,他們已經是雙目赤紅了。
這是真金白銀!
是十兩黃金!
接著他們所有人幫著挖坑,將馬車后面蓋著草席的大棺槨送入了這三丈地下了。
趙金福當然是不會說這些的,他對于這段也是飛快的跳過了。
他可不想要在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情上浪費很多的筆墨,關鍵是這個時候說起來還是怪不好意思的。
趙金福接著說道:“往后剛開始兩年我們還是有些擔心這件事的。”
“好歹我們平日腳下也有一口棺材,還是一口來歷不明的棺材啊。”
“可是慢慢的隨著驛站逐漸的有名,我們生意逐漸有些起色后,我們完全是忘記了這件事。”
“直到今年才出現了這種詭異的情況。”
“我們這不得不喊前輩你們過來幫忙,否則這種事情我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李儒點頭了。
對方這種情況典型的就是屬于好的時候和你沒關系,壞的時候開始焦頭爛額了。
李儒這也是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他在眾目睽睽下,直接說道:“聽趙掌柜所言,我現在已經是大概了解了情況,我需要看見這棺槨內的尸骸后,才能做下一步判斷。”
“不行啊!”
“嘖,不能打開啊。”
“不能挖!”
“絕對不能挖!”
“不行!”
“這件事我不同意!”
“我也不同意!”
“不成!”
“不能做!”
然而就在李儒這邊說出來這句話后,整個客棧里就像是一瓢冷水澆在了沸騰的油鍋中,是徹底炸開了。
李玄舟環顧自周,原本眾人還多少臉紅,現在說起來這件事情后,這一個個臉色鐵青了。
居然是瞬間翻臉了。
趙金福也是臉色大變,但是他還算冷靜。
只見他站起來大聲的喊了兩聲,讓客棧所有人安靜下來。
隨后趙金福是花費了整整一柱香時間,這吵鬧無比的客棧才終于恢復了平靜。
“不知?”李儒冷靜的看著趙金福。
“誒,前輩啊,這件事是使不得的。”
“當時這個神秘人明顯就是一個修道之人,一身氣息強悍的很!”
“并且他和我們達成了協定,也就是我們不能將這棺材從地下取出來。”
“否則被他發現了之后,我們驛站上下絕對不會有一個人生還,甚至于他更是說要誅殺我們全部的家人啊啊啊!”
趙金福再去看著李儒的目光就是那種有苦難言了。
“所以前輩之前說是讓我們將這一口棺材直接從地下挖出來,我們這是萬萬不敢做的事啊!”
“要是被對方發現了…”
“就我們這些凡人,我們根本不是對方的對手,我們所付出來的所有努力就會功虧一簣了!”
他喪氣的坐在那里。
“于是我剛剛只得是編了個故事來欺騙前輩。”
“主要就是想要詢問一下老前輩,可否有什么辦法能在不驚動地下棺材的情況下,將這棺材里面的污穢清除啊!”
“伴隨著冬日越來越近,天氣越來越惡劣…”
“我們晚上子時都能聽見那種抽噎哭泣的聲音了…”
“那種貓咪尖銳一樣的叫聲,刺耳無比,擾得我們徹夜不眠…而…而這個無根之發…對,無根之發…無根之發怎么祛除啊!!”
趙金福說完了。
客棧里又從極端的吵鬧到現在一片死寂了,眾人的眼珠子一雙雙的都落在了李儒的身上了。
什么神色都有。
多為緊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