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伍長,這些是…”
魁梧漢子似山岳一般站在城門洞子里,擋住眾人去路。
絕處逢生的許永福,喜上眉梢的介紹道:“董參軍,這些是靈源宗的仙長,來助我們青山鎮除魔的。”
“這位是我們青山鎮的參軍董英虎,與諸位仙長一樣都是煉氣高人。”
許永福恭聲介紹道。
聽聞靈源宗后魁梧漢子微微錯愕,在這南懷武州靈源宗雖排不上前茅,但對于他這種散修便是不可逾越的高山峻嶺。
董英虎朝王知抱拳拱手,肅然敬道:“在下鄉野散修董英虎,見過仙門仙長!”
“幸會。”
王知還禮,在南懷武州到了他們這個層次怎么也算個中上流了,自然不可太過跋扈。
董英虎憨厚一笑,望著身后十數名意氣風發的少年男女,又借機細細打量了一番站在人群中的羅裙少女,感嘆道:“仙家子弟風采果然非同凡響。”
“那這幾位是…”
雄壯漢子望向懷抱王言的賈愣子,遲疑問道。
“這幾位是為我們帶路的鄉親。”
“怎么還有個孩子?”
“紅柳村的遺孤,苦命的孩子。”
“奧奧,原來如此,仙師請隨我來。”
董英虎恍然的點了點頭,可望著賈愣子一行山野草民眼中多了幾多不屑。
隨著魁梧漢子的指引,一行人進了青山鎮,可進了青山鎮后賈愣子幾名鄉野漢子才明白什么叫做慘烈。
偌大的青山鎮此刻殘破凋零,滿地殘值斷臂死相猙獰的尸骨隨處可見幾乎鋪滿了街道,人們只能尋找著尸體的空隙見縫插針的下腳,往前緩慢行走,不少房屋已經化為灰燼,縈繞著縷縷黑煙。
余下的建筑物多半成了殘垣斷壁,城內建筑物十不存一。
李驚蟄看著恍若人間煉獄的一幕,眼神嚅喏,身旁的羅裙少女黛眉輕蹙,滿臉不忍。
而習以為常的董英虎毫不在意,一路上與王知滔滔不絕訴說這些天青山鎮的慘烈,目光是不是劃過林晴方。
目光隱隱有些竊喜,在江湖上游蕩的散修,眼力是最重要的敲門磚,在江湖上混你需要明白什么樣的人能惹,那些人不能觸碰。
少女二輪三境的修為對他來說算不上什么高不可攀,一個初出茅廬的小丫頭上了陣后難免會慌亂,只需趁亂稍稍加點手段,便能將其擄走,找個沒人地方費去修為,這小娘們不是任憑自己蹂躪?
就算靈源宗有兩名三輪高手坐鎮,可進了清瑤山誰能比他清楚山路走勢?
三輪?
四輪強者都不一定能追的上他。
到時候財色全收,這他娘的才叫大勝。
董英虎心中已經開始籌劃接下來的打算,像他這種游蕩在江湖的苦命散修,能活幾天都不一定,他不怕得罪不得罪靈源宗。
靈源宗是高高在上的世外仙門,高手如云,可這些跟他有什么關系,他也接觸不上,若是他有能讓這些世外仙門重視的資本他何至于流落至江湖?
大不了就是一死,及時享樂才是正道,要不然像這般的仙子,他董英虎哪輩子才能一親芳澤大被同眠?
李驚蟄在身后將雄壯男人的動作盡收眼底,但他并未在意,男人嘛總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都是正常。
他的注意力多半都放在青山鎮內的慘劇中,李驚蟄并不是那種圣母心思,但他人性猶在。
在武團及兵卒的保護下,青山鎮衙門算是唯一一座還算完整的建筑物,百余名衣衫襤褸灰頭土臉的幸存百姓在衙門外搭起一片片帳篷,席地而眠。
聽聞有仙人來援助青山鎮,幸存的百余名青山鎮百姓欣喜若狂,中年鎮守更是激動的熱淚盈眶,踉蹌著爬出衙門迎接仙長。
“下官青山鎮鎮守何修誠,拜見列位仙人,多謝仙人救命之恩,多謝仙人!”
中年鎮守何修誠涕淚縱橫,一把抓住王知手腕,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敢輕易撒手。
還未等如何寒暄,隨靈源宗眾人一同前來的賈愣子闊步向前,生來不在意這些‘大人物’臉色的莽撞漢子急沖沖打斷二人對話,急切問道:“敢問鎮守,青山鎮張秀才可在?”
賈愣子這一語不要緊,可是嚇壞了中年鎮守,這般體態氣勢,鎮守何修誠以為這也是靈源宗山門內的世外高人,頓時恭敬鞠躬道:“敢問仙長找張秀才有何事?”
“仙長?”
“俺可不是仙長!”賈愣子不耐煩的擺了擺手,指了指懷里的四歲孩童,沉聲道:“這是張秀才他姐姐的遺孤,前來投奔舅舅。”
“不是仙長?”
何修誠頓時一頭霧水,救助似的望向王知:“王長老,那這位是…”
王知微微一笑,“這位是帶領我們進山的鄉親。”
“哦…”
何修誠喃喃點頭,眼神有些寒涼,似乎在罵這不開眼的鄉野漢子耽誤自己的大事,直起腰桿,語氣淡漠道:“張秀才喪命了。”
“啊?!!”
賈愣子雙目圓瞪,驚吼一聲,指著懷中孩子顫抖問道:“鎮守說的可是這孩子的舅舅,張秀才?”
一直睡在漢子胸口處的四歲孩童被這驚吼嚇醒,揉搓著睡眼看著眼前極為陌生的場景。
何修誠也被漢子的吼聲嚇了一跳,剜了賈愣子一眼,沒好氣道:“我青山鎮姓張的秀才只有一位,閣下沒有找錯。”
賈愣子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躬身站在何修誠身旁的董英虎看著這不開眼的山野漢子,眼神森寒。
王知對何修誠的態度微微蹙眉,但也不好說什么,拱手問道:“按鎮守大人所說,這孩子他舅舅也是喪身在魔物之手?”
何修誠重重一嘆:“正是被那些魔物所害啊!”
王知長出了口氣,看著睡眼朦朧的四歲孩童點頭嘆息道:“這可憐的孩子,這般年齡就無親人在人世了。”
“額——”
青山鎮守何修誠稍作遲疑,“仙長所說也不盡然,這孩子還有一親人尚在人世。”
“哦?”王知詫異一聲,追問道:“鎮守大人所說的是何人?”
“這孩子的舅母。”
何修誠緩緩道:“張家娘子。”
王知精神一震,驚愕道:“他舅母所在何處?”
誰的心腸都不是鐵打金鑄,面對如此可憐的孩子,誰又能不心疼。
特別是王知這種煉氣高手,因為道心純凈所以更注重一些人性至點。
只見何修誠嘆息一聲,搖頭苦澀道:“這…這張家娘子是鄰村的大家閨秀,知書達理,您也知道這讀書人最重情誼。”
“這女子得知丈夫喪身,一股急火攻心昏迷不醒,現在已經是病入膏肓了!”
何修誠重重一嘆。
混在人群最后方的李驚蟄微微抬頭,據他所知,王知并不精通醫理,按照這次下山除魔的情形來說,這些靈源宗弟子多半帶的都是些療傷丹藥,對于這種心事郁結產生的心病,幾乎無用。
與李驚蟄所料一致無二,王知先是一陣錯愕,繼而神情極為失落。
眼看著氣氛逐漸冷場,一手察言觀色能耐已經登峰造極的董英虎接過話頭,恭敬道:“諸位仙長遠道而來相比累了吧,在下帶領諸位仙長前去休息,省著入夜后魔物攻城我等力不暇接。”
事到如今,王知只能點頭答應,由魁梧漢子董英虎帶著眾人休養生息,呆愣在原地的賈愣子也回過神來,幾乎下意識跟著靈源宗一行人動身。
可剛剛動身,董英虎壯似熊羆的身形便擋在身前攔住賈愣子去路,董英虎微微冷笑:“三老四少列位鄉親,仙長休息不易,列位還是不要打攪了。”
一行從紅柳村出發的人馬分成兩路,李驚蟄王知等人隨著鎮守何修誠前去宿營,賈愣子等一應鄉親則被安排到了帳篷旁的一顆柳樹下。
此時青山鎮對于這些世外仙門弟子的對待可謂是盡善盡美,何修誠特意挑選了一處遠離人群極為安靜的陰涼地,干糧飲水不需人說,直接送到面前,可謂極為殷勤。
此時正值晚夏燥熱非常,柳樹下一行山野漢子沒有仙門弟子的調節周身溫度的工夫,一路上走來又口干舌燥,只能端著草帽等物件扇風取涼。
賈愣子失魂落魄的坐到樹下,隨意的揮了揮蒲扇般的大手為四歲孩童驅趕蚊蟲,眼神游蕩不定。
他倒不是因為出紅柳村時說出的仗義話,他也不怕養活一個孩子,可就是怕他一個糙漢子,照顧不好這孩子,耽誤了這孩子的前程。
至親幾乎喪盡的小言兒十分懂事,被驚醒后不哭也不鬧,只是安安靜靜的摟著漢子脖子,任憑汗流浹背也不松手。
小言兒舔了舔干皺發白的嘴唇,下意識咂了咂著嘴。
“渴了?”
粗中有細的賈愣子注意到了這一點,強擠出笑容問道。
四歲孩童輕輕點頭,稚聲稚氣的說了句嗯。
賈愣子寵溺的刮了刮孩童鼻尖,大笑道:“等著,爺們給你找水去!”
說罷,賈愣子站起身,朝著正在離去的董英虎,呼喚道:“參軍老爺,娃兒渴了,給娃兒找碗水喝吧。”
正在離開的董英虎腳步一頓,面露陰森冷笑。
‘好小子,老子還沒去找你,你到是自己找上門來了。’
自認察言觀色是看家本領的魁梧漢子怎么看不出鎮守老爺已經對著莽撞漢子生氣了。
按照靈源宗這次的陣容來說,應該可以保證青山鎮無恙,如果青山鎮安全的話,那他鎮守何修誠就是這青山鎮的天。
搭上何修誠這顆大樹,在依靠著自身的修為才能更加的如魚得水。
他之前搜刮民財多半是為了退路做打算,以他二輪四境的修為,若是青山鎮被魔物攻破他也有足夠的信心可以逃脫,到時候這些銀錢就是他前往其他地方的安身立命的本錢。
雖說有本錢,但想要在往起爬可需要極大的力氣。
可現在不一樣了,仙長若是青山鎮能保住,去哪也比不上在這作威作福來的舒坦啊。
所以是否能交好何修誠便得極為重要,只要交好了何修誠,他在青山鎮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而現在,這看不懂眼色的莽夫就是他交好何修誠的敲門磚。
“既然你以惹怒了鎮守,那老子只能用你開刀了。”
董英虎低低呢喃一句,緩緩轉身望著身后追趕上來的莽漢,陰冷笑道:“想喝水?”
“是啊,這娃兒渴了。”
心思單純的賈愣子根本沒看明白這其中的彎彎繞,依舊直來直去。
董英虎指了指城門方向,鄭重其事道:“出城門往東走五里地有條小河那里有水。”
賈愣子一怔:“什么意思?”
“聽不懂么?”
董英虎提眉斜瞥一眼,冷聲道:“這城里的水井被毀了大半,剩下都滲入了血水不能喝了,要喝水只能出城打,城內只在早中午三波供應水,其他的時間一概沒有。”
董英虎掃了一眼天色,嘖嘖搖頭道:“不巧啊,剛過正午,正午的水放完了,要喝得等晚上了。”
賈愣子怎么看不出來這是刁難人的托詞,往前跨了一步,怒眉道:“你——!”
董英虎怡然不懼,冷眼問道:“我怎么了?”
賈愣子自知對方是煉氣士不能強惹,喉嚨上下滾動哀求道:“參軍老爺,這孩子還小渴不得,您就給他一口水喝吧。”
董英虎看著氣勢軟弱了的漢子,不屑笑道,“我也無能為力啊,現在時態如此緊急,總共就這么點水我得為全鎮百姓考慮啊,再說鎮守大人下的命令我只不過是一個小小參軍,實在無能為力啊。”
賈愣子強忍著胸中怒火:“這樣參軍老爺,我晚上不喝水了,把這水留給這娃兒。”
“行啊。”
董英虎點頭一笑:“那就等晚上,我分給他兩人份的水。”
“你!”
賈愣子怒沖天霄氣的渾身發抖,指著魁梧漢子鼻尖破口罵道:“你這狗日的欺負人。”
董英虎眼神瞬間冰冷,霍然抬起歪賈愣子指著自己的手指,董英虎二輪四境的修為豈是一個賈愣子能抗衡的。
懷抱的孩子的賈愣子只覺得一陣重力襲來,身形一斜往后倒退了三五步重重摔在地上,懷中的四歲孩童也墜落在地。
董英虎眼神冰寒,往前追了幾步居高臨下的咬牙道:“外鄉來的狗崽子敢罵老子?”
“哇…哇!”
經歷了許多苦難未曾哭泣的孩子此刻忍不住疼痛,嚎啕大哭起來,這一哭將幾名同行人的目光吸引了過來。
有人霍然起身,指著董英虎質問道:“你怎么打人?”
“閉嘴!”
董英虎霍然轉頭,怒聲道:“一幫外鄉來的窩囊廢,這有你們說話的份?”
罵退了眾人,董英虎將陰鷙目光投向了嚎啕大哭的小言兒,厲聲喝道:“克死家人的小崽子若是再敢哭,別怪老子給你扔到井里。”
可受驚了的孩子那還顧得上這些,仍在嚎啕哭個不停。
“還哭?”
董英虎冷哼一聲,舉起蒲扇般的大手殘忍笑道:“老子看你這下還能不能哭出聲來。”
說罷,蒲扇般的大手霍然揮下。
賈愣子想要踉蹌起身可為時已晚。
可就當大手將落下的一瞬,董英虎只感覺有一陣巨力如鐵鉗般死死的抓住了自己的手腕。
“抬手不打無娘子,開言休罵外鄉人,你這人性倒是差得很吶。”
一道幽幽的男子聲音憑空響起。
董英虎抬頭望去,只見一名身著淡藍衣衫的瘦削男人正死死抓住自己的手腕,面含笑容的望向自己。
而笑容中是濃濃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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