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堪的納維亞半島養不活軟蛋。
因此,艱難的生活并沒有將克林特挫敗,反而讓他如同野草一樣堅韌。
冬季沒有糧食的時候,他曾經深入到冰天雪地的天斷山脈中為弟弟尋找食物。當漫無目的的游蕩三天終于碰到狼群的時候,狼群想要他,他同樣想要吃掉狼群。
維京的勇士往往誕生于這種絕境中。
迎著猛烈的寒風,瘦弱的少年榨出骨髓中最后一絲力量,將手中的大斧楔入恐狼的頭顱。
當恐狼倒地后,他立刻割開它的喉管灌上一口鮮血。
他必須要這么做。
否則他沒有體力支撐后續的戰斗。
三天過后,當全身浴血的克林特拖拽狼尸返回寒水村,他的2個弟弟已經餓死在房內。
12歲的少年一言不發,埋葬了他們。
哭泣是極端消耗體力的行為。冬季中,沒有任何維京人會舍得哭。
這太奢侈。
往后的幾年中,克林特默默成長起來,過度的貧困使得他根本沒錢前往圣山購買風暴侍僧手中的魔藥。
他曾經在斯拉夫人的土地上搶來過4個女人。
但4個女人中最長的一個也不過活了三年。
一人死于風寒,另一人在外出采摘藥材的時候..墮入山谷。
一人在戰斗中晉升為女武神,然而三天后就被另一伙敵人干掉。
剩下那個叫什么,是怎么死的...老人已經想不起來了。
4個女人都沒有為他留下子嗣。
他只知道當最后一任妻子死去之后,他對女人的興趣逐漸也就淡漠了。
身邊的所有親人一茬又一茬的死去,唯有他自己如同一顆頑強的野草,從戰爭,饑餓,寒冷與貧窮中生存過來。
現在,他獲得了房屋,田地,農工...他曾經夢想得的一切。
然而穿著絲綢睡衣躺在鵝絨棉被中睡過一個冬天后,克林特卻并沒有收獲到快樂....
反而陷入一種深深的孤寂之中!
這種寂寞并非來自于人口的稀少。
相反,克林特一輩子從沒見過這么多人。
他的農場中居住著足有120名英格蘭棉農。要知道...當年寒水村全村也不過170人,這120名工人現在全部在克林特老爺子的手下混飯吃。
但他卻沒有感受到一絲來自同類的溫暖。
這些工人看到他后永遠是一副充滿畏懼的眼神。
更何況,克林特不會英語。62歲的老人做了一輩子的文盲,現在想讓他重新學一門語言...這根本不可能。
“老友們,你們說...我是不是被奧丁遺忘了?”
“為什么你們每個人都能夠在英靈殿中團聚,而唯獨把我扔在這人世中?”
咕咚咕咚...
克林特說著此地沒人能聽得懂的維京語,坐在冰冷的地下室中一個人喝著麥酒。
他穿不慣東陸人的絲綢,因此依舊身穿那件破舊的羊皮襖 而當他穿起那件掛滿淡淡羊騷味的羊皮襖時,只有這座地窟中才能讓他不至于感到悶熱。
“你們看看我現在的樣子...”
“蒼老,虛弱,且肥胖!媽的,再這么過兩年我連衣服都穿不進去了!
“今年冬天,我在我那大宅子里呆著無聊...想像咱們小時后一樣,去森林里抓幾頭狼吃一吃。”
“但是我在這破樹林里轉了足有3天,連個狼爪都沒有看到!無聊之下我喝多了,直接躺在雪窩里睡著...結果第二天太陽升起來的時候竟然沒有凍死!”
“后來我的管家告訴我,這個地方的狼群早在一百多年前就絕跡了,因為村民們怕他們流進村子把他們豢養的鴨群和雞群吃掉。”
“尊貴的恐狼...竟然不能吃人,而要淪落到吃雞鴨為生!
這可真是一片神奇的土地!”
咕咚咕咚...
“自從洛基公爵分給我這座農場,我大斧的唯一用處變成了砍樹!方圓百里之內只有我一家農場,周圍生活著的全他媽是那群軟弱的英格蘭娘炮。”
“的確,望海堡壘離我并不遠。
但去了又有什么意思呢?
走進集市,無論我要什么,根本不用花錢,他們會雙手捧起來送給我。
走到酒吧,所有黃毛都會立刻離場。
媽的!
這地方好是好,但無論怎么看,都不像是家!”
短短一個冬天過后,克林特立刻了解了為什么有很多兄弟寧可返回河谷地過貧窮寒冷的苦日子,也不愿意留在這座“天堂”。
這里遍地都是英格蘭人,這群一頭黃毛的軟蛋的確不能把他們怎么樣,但他們的人口實在太多。
城市里,田野中,到處都是這群黃毛家伙。只要看到維京人靠近,他們如同躲避瘟疫一樣避之不及。
這種感覺,并不會讓人覺得舒服。
而偏偏克林特對此又無可奈何。
“洛基,薩特,文佐夫,古勞爾...他們現在都成了城主,成了大人物。找他們喝酒也不現實...
倒還不如來到地牢里找你們幾位兄弟!”
眼看一瓶酒已經見底,克林特扔到手中的空酒瓶。酒瓶滾動在石質地板上的聲音凸顯的這座石窟更加清冷空曠。
老人的臉頰已經出現一抹潮紅。
酒瓶中是的麥芽酒來自西哥特自由城邦。這群海盜以甘蔗汁為基底,加入大麥,黑麥以及酒曲后發酵出來的烈酒麥酒濃度極高。
一瓶烈酒的重量約為1斤半,灌下肚中,克林特只感覺全身暖洋洋的非常舒適。
每次進入地窟,他都需要快速的喝下大量烈酒。
因為只有如此,他才能在半夢半醒間“看”到死去的同伴。
“其實...公爵大人對我們不錯。”
“公爵夫人的心地也如同綿羊般善良。她把失去家園的幼童分給所有獲得土地的兄弟們。呵呵..或許是因為夫人感覺我人老了不中用了,她分給我一個很漂亮的16歲姑娘。”
“兄弟們,你們想得到嗎?”
“在62歲的這個年紀上,我竟然有女兒了!”
“雖說這女兒和我語言不通,但還算乖巧懂事。聽管家的意思...她是某座莊園中的擠奶工和女仆幽會所生的女兒。”
“或許是得到了那位‘圣主基督’的庇佑,兩個平平無奇的父母竟然生出了鮮花一樣柔嫩的女兒。公爵夫人思考了很久才讓她跟著我,為的就是怕那群管不住下身的兔崽子們糟蹋了人家姑娘。”
“可惜啊,她也沒跟我太久,前一陣騎馬去隔壁行省游玩,看上一個種玫瑰的花農,這幾天跑去和人家結婚去了。”
“我沒去。”
“沒意思...”
大量的烈酒灌入肚中,朦朧間,克林特惺忪的老眼中似乎看到了幾位老友活了過來,大家還是如同往年一樣,5個人一起擠在寒冷的卡宏中,每人拿出僅存的一點點烈酒,所有人倒在一個瓶子里小心翼翼的喝。
喝到興頭上,所有人站在一起,唱著歌頌古老英雄的《尼伯龍根之歌》,跳著無人理解的舞蹈。
“幾位老哥,先別著急投胎!”
“再等我兩年,我一定和你們在英靈殿團員!”
“下輩子,我們還是兄弟!”
不知多少瓶烈酒下肚,火盆中的木炭都已經燃燒殆盡,冰冷黑暗的石窟中,克林特雙目緊閉,手握空瓶躺在地板上。
恍惚間,他似乎聽到了幾只烏鴉飛過他的頭頂。
(奧丁的使者,你是來迎接我的嗎?)
哇!哇!
渡鴉大叫兩聲。
封閉的地窟無限放大兩只老鴉的哭喊,在半夢半醒中,克林特似乎聽到天邊傳來一聲牛角長號。
血液中揮之不去的記憶被喚醒,他立刻睜眼,如同彈簧板翻身坐起。
渾濁的老眼瞬間鋒利如刀。
“這是戰斗的號角!”
“敵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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