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哪兒了?”
“初一的還沒看完呢。”
“這么慢?”
“算快的了,你之前落下的那本,我看了整整一年呢!”
“…你是一天看一個字嗎?”
楊九安吐槽。
沈亦澤哈哈一笑:“沒有,舍不得看,一周看個兩三篇,就很滿足了,那時候還不知道會有今天,日記是我和你唯一的聯系,不想那么快斷掉。”
“原來你這么癡漢的嗎?”
“這叫王八看綠豆,對上眼了。”
沈亦澤頓了頓,忽然注視著她的眼睛,深情地說:“我真的好愛你啊安安!”
“干嘛突然說這個?”
楊九安給整得有點不會了。
“我…沒什么,只是想告訴你,不管我變成什么樣子,唯有愛你這點,是永遠也不會變的。”
楊九安歪歪頭,不是很懂:“你會變嗎?哪方面啊?”
沈亦澤沉默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反問她:“你眼里的我是什么樣的?”
她不假思索:“我老公啊,全世界最愛我也是我最愛的人。”
“具體點呢,比如你欣賞我有哪些優點。”
“唔…”
楊九安托著腮,唔了半天也沒唔出個所以然來。
“要想這么久的嗎?”沈亦澤沒好氣,“我優點就這么少嗎?”
“沒有啦,你優點太多了,我要排一下序。我最欣賞的,嗯…首先是對感情足夠專一吧,也不只是我,應該不會有女生喜歡花心的男人吧,但像你這樣見了一面就等一年的男人,算是稀有動物了。”
沈亦澤笑了笑:“然后呢?”
“然后就是對我好啊,細心、靠譜、溫柔,愿意包容我的小脾氣和小任性…其實你挺像我們那邊的男生,你知道耙耳朵嗎?”
我就是好嘛!
沈亦澤心里這么想,嘴上卻說:“我知道,就是疼老婆的男人。”
“我還以為你要說怕老婆呢!”
“沒有怕老婆的男人,只有懂得尊重和體諒老婆的男人。這都是出于愛,愛是不分地域不分性別的,不管是蜀都還是江南,有人的地方就有耙耳朵。”
楊九安抿嘴淺笑:“照你這個定義,我也是咯?”
“你當然是,你耳朵超軟的。”
他說著,趁安安不備,湊上去在她的小耳朵上親了一下。
“別!”楊九安連忙躲開,“我親戚還沒走呢,不準撩我!”
“不撩不撩,”沈亦澤輕輕抱住她,“你接著說,還有其他優點嗎?比如我的才華之類的,你不覺得也很有吸引力嗎?”
他旁敲側擊。
“這肯定也是優點之一,誰會喜歡一無是處、不思進取的男生呢?只是…”
楊九安欲言又止。
沈亦澤追問:“只是什么?”
楊九安有點猶豫,她遲疑片刻,還是決定告訴他:“這是我的問題,因為你太優秀、太出色了。從小到大,我都是有迷之自信的人,但跟你在一起后,我會有一點點的不自信。
網上不是也有很多人說嘛,說我配不上你,你值得更好的之類的,我是不會當真啦,但偶爾,偶爾我會審視自己,想我是不是真的配不上你。”
“不要胡思亂想,其實你遠比我優秀——”
楊九安打斷:“你不用謙虛,雖說武無第二,文無第一,但你取得的成就大家有目共睹。”
沈亦澤問:“那你跟我在一起有壓力嗎?”
“剛開始有一點。那個時候我們還在錄《心動》,我真沒想過你就是莊逸,就覺得你還挺有才的,又會彈琴又會唱歌又會跳舞。后來知道了,就會有一點擔心,怕自己hold不住你,也怕我陷進去了,你卻只是玩玩而已。
所以節目結束你跟我坦白的時候,我其實是松一口氣的,當然,偷看日記肯定不對,不過,我也因此確認,你對我的喜歡不只是特殊環境下的吊橋效應,而是經得起時間和距離雙重考驗的真心實意。
這也是我義無反顧跟你在一起的原因。有句話叫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別人也許只看到你的成就你的才華,但在我眼里,我不管你是莊逸還是別的什么人,我看到的只有真心,真心才是最重要也最難得的。”
沈亦澤腦子嗡的一下,瞬間破防了。
“我不管你是莊逸還是別的什么人,我看到只有真心,真心才是最重要也最難得的。”
這句話就像一柄鋒利的尖刀,撕開他的心防,也給足了他勇氣。
“安安——”
他正想全盤托出,卻被楊九安打斷:“好啦,別說話了,趕緊睡覺,你明天還要上班呢!”
“呃…”
確實不早了,就算現在把日記給她,她也看不完。
“好吧,睡覺吧。”
他伸手關燈,在她額前輕輕一吻:“晚安”
“晚安”
第二天一早,楊九安醒來時,發現身邊又是空無一人。
她的沈老師總是早起,而且每次都不會將她吵醒。
簡單洗漱后下樓,胖仔和豆丁正在瘋狂進食,雖是分碗吃,卻依然搶成一團。
食物果然要搶著吃才美味,這是她拍完《舌尖上的中國》的心得。
廚房傳來煎炸的聲響。
對她而言,做飯實在是一件很麻煩的事,她只想吃,不想做。
沈老師不同,他熱衷此道,盡管請了阿姨,但只要有空,他一定會親自下廚。
說出去可能不會有人相信,堂堂文娛產業的領軍人物,竟會囿于柴米油鹽醬醋茶,甘愿跟鍋碗瓢盆打交道。
連她都覺得不可思議,每次看沈老師做飯,她都無法將眼前這個捆著圍裙的男人跟領獎臺上的大才子、生意場上的大老板聯系在一起。
這才是她愛的沈老師,一個實實在在的,充滿生活氣息的完美男友。
“昨晚睡那么晚,你也不多睡會兒。”
楊九安略有些責怪地看他一眼,語氣透著心疼。她不想她的沈老師為了給她做早餐而放棄好好休息的機會。
沈亦澤笑道:“我不管多晚睡,早上到點就醒了。沒事,反正今天去參加一個行業會議,到時候可以打個盹。”
“你這樣好嗎?人家在上面講話,你在下面睡覺…”
“這不能怪我,每年翻來覆去都那些話,而且都是官腔,就跟王八念經似的,就算不困,也能給你叨叨困了。這種會議,重要的不是會議本身,而是會議之后的聚餐,所有的項目,都是在酒桌上談出來的。”
楊九安微微蹙眉:“你又要喝酒?又會喝到很晚才回來嗎?”
沈亦澤抬頭看她,語氣認真:“這取決于你。”
“什么意思?”
楊九安摸不著頭腦。
沈亦澤卻沒解釋,將鍋中煎好的南瓜餅盛出,連同熱粥一起端上桌。
“吃飯吧。”
他說。
楊九安“哦”一聲,忍住沒有追問。
她有種預感,沈老師應該在憋什么大招,會在領證之前給她一個驚喜。
既然如此,她就裝作毫無察覺好了。
早飯過后,沈亦澤將安安叫進書房。
“怎么了嗎?”
見沈老師一臉嚴肅,楊九安忍不住問。
沈亦澤正色說:“安安,三年前,我們剛在一起的時候,我答應過你一件事,你還記得嗎?”
“給我看你的日記嗎?我當然記得。你寫完了?”
“嗯,寫完了。”
沈亦澤將日記本遞給她。
給了,卻沒完全給。
他和安安各握住一端,都沒有撒手。
楊九安眨眨眼:“啥意思?還舍不得了?”
“沒有,只是…你能在今天之內看完嗎?”
“只有這一本嗎?”
“對。”
“那沒問題。看完要還給你,是這個意思嗎?”
沈亦澤一下沒繃住,失笑道:“當我圖書館呢?有借有還,再借不難是嗎?”
楊九安也笑了起來:“那為什么讓我在今天之內看完?”
“你看了就知道了。安安——”
“怎么了?你今天怎么吞吞吐吐的?”
“沒什么,我只是想告訴你,我愛你。”
“我知道,我也…嗯嗯嗯!”
“那我走了。”
“拜拜早點回來”
沈亦澤終于放手,拎起包飛也似地出門。
楊九安窩在落地窗前的秋千椅里,懷里抱著球一樣圓滾滾的胖仔。她一邊擼它柔順的絲質長毛,一邊翻開日記的第一頁。
“寫在前面:
安安,當你翻開這本日記時,我們應該快要結婚了。在走進婚姻之前,我想將我最大的秘密,一個我原以為我會帶進棺材的秘密告訴你。
如果你正在喝水,請放下你的水杯,以免被嗆住;如果你正在吃零食,請暫且停止進食,以免被噎住。請找一個足夠安全的環境,保證手邊能接觸到的東西都是純棉的,以免砸東西時誤傷自己。
請深呼吸,做好心理準備,因為我接下來要說的事,有令人震驚到心肌梗塞的威力。無論你覺得多么的匪夷所思,請相信,我所說的一切都是真實的(嚴肅臉)。
如果你已經做好了準備,那么現在,請你翻到第二頁。”
經過數年的磨礪,沈亦澤的文筆已具備一定的水準,這幾段話一出,楊九安立刻坐直了身體,將胖仔下放到地面。
“喵!”
胖仔在安安的腿上睡得正香,被下放后頗為幽怨地沖她叫了一聲。
楊九安卻沒理它,而是深吸口氣,翻開日記的第二頁。
第一句話就把她看傻眼了。
“我來自平行宇宙。”
她揉揉眼,反反復復看了好幾遍,確認自己沒有看錯。
平行…宇宙?
她的第一反應是沈老師在整蠱她,轉念一想,又覺得不是,沈老師又不知道她會在什么地方看,不可能提前安置隱藏攝像機。
她抬頭掃了一圈,確實也沒有發現相關設備。
所以…他沒在開玩笑?
她忽然想起在洛杉磯時,沈老師曾問過平行宇宙的問題,現在回想起來,原來并非隨口一問。
可她還是不敢相信,便接著往下看。
“之所以確認是平行宇宙,因為兩個世界的文明有很大程度的重合。我翻看了很多資料,能夠確定的最早的分叉點出現在1911年宣統帝退位,在我來自的地方,這件事發生在1912年。
那之后的歷史便跟我的記憶有了一定的出入,很多重要事件發生和結束的時間都對不上,當然也有部分重合,比如你常用的雅詩蘭黛和我開的奔馳,在這個世界依然存在。
我可能是一名穿越者,但也可能只是原本的‘沈亦澤’覺醒了他在另一個世界的意識和思想,我嘗試思考過這個問題,顯而易見的是,我永遠也不可能得到答案。
想得再多也只是浪費時間,所以還是關注我本身吧。
我想,我應該重新自我介紹一下:安安你好,我叫莊逸,沒錯,就是我用作詞曲作者的名字,你也可以叫我沈亦澤,因為我繼承了他的身份和記憶,在這個世界,我不一定是他,但他只能是我。”
看完第二頁,楊九安已經驚得合不攏嘴。
怪不得…她想起沈老師曾旁敲側擊地問過她是否相信外星人的存在,原來外星人,不,外宇宙人就在我身邊?!
震驚之余又覺得十分神奇。
如果沈老師說的是真的,那這得是怎樣的緣分,竟然能將一個遠在數千億光年以外的人帶到她身邊。
她突然很想了解另一個世界的故事,有關于真正的他的故事。
翻頁。
“了解了以上信息,你或許能夠理解,這對我來說是多么重要的秘密,我本打算死守這個秘密,直到我遇見了你。
安安,你是這世上我唯一不舍得欺騙的人,我想讓你了解真實的我,我想告訴你我真正的過去,我想讓你知道,我之所以成為今天的我,是因為我是莊逸,而不是因為我是沈亦澤。
我會將我的一切毫無保留的展現給你,正如你對我做的那樣。你做好了解我的準備了嗎?”
我做好了。
楊九安在心里輕聲回答。
她翻到第四頁。
“1994.08.14,星期日 隨著嘩啦一聲電閃雷鳴,莊逸,這個注定一生平凡,直到死后才會偉大的普通男嬰降臨人世。
(沒錯,我和沈亦澤同年同月同日甚至可能是同一時間出生,死亡時間同樣一致,這應該是我和他產生聯結的原因之一)
我出生于蜀都,祖祖輩輩都是蜀都人,還記得你問我為什么會蜀地方言嗎?因為我就是本地人啊傻丫頭!論血統,我可比你純正多了(得意臉)!”
“啊呸!”楊九安恍然的同時啐他一口,“不要臉!”
仔細一想,沈老師也沒說錯,她老爸是杭城人,她僅有一半的蜀都血統。當然,真要細究的話,沈老師的祖上也未必就那么根正苗紅,畢竟當年兩湖兩廣填川,外來人早把本地血統混了。
原來看別人日記是這么有趣的一件事嗎?
她現在有點理解沈老師了,換作是她,如果喜歡的人的日記就在眼皮底下,她恐怕也很難抵得住誘惑。
翻頁。
“2004.08.14,星期四 今天是我十歲的生日,和平時卻沒什么不同,哦不,我被允許買一個玩具,還吃了一塊蛋糕,盡管蛋糕一點兒也不好吃,可我吃著吃著就哭了。
你是被放養長大的,而我截然不同,我從小就處在父母的強壓之下,他們總是摁著我的頭讓我學我并不感興趣的東西。
我不被允許和同學玩,不被允許交朋友,不被允許看電視。他們最常說的一句話是:‘你看那誰誰誰,十五歲就被特招進了大學,你離十五歲還有幾年?你覺得你現在的水平夠進天才少年班了嗎?’
離十五歲只剩下五年,但這樣的日子,我卻看不到盡頭…”
“沈總!沈總!”
“啊?”
沈亦澤從走神中驚醒,他今天始終有點心不在焉,會議上是如此,晚上應酬的時候同樣如此。
“沈總,公司到了。”
助理黃皓為沈亦澤拉開車門。
“好,辛苦了。”
“我扶你上去吧。”
“不用,我能行,不早了,你快回去吧,陪陪老婆孩子。”
沈亦澤有些微醺。
其實沒喝多少,以他的酒量,斷不該醉的。
醉人的不是酒,而是心事。
公司人去樓空,僅有后期部的燈還亮著,隨著項目的增多,熬夜剪片子是常態。大家也樂意加班,因為金點的加班費屬實可觀,別說業內,全國也沒幾個這么高的。
沈亦澤走進自己的辦公室。
躺倒在新添置的真皮沙發上,拿出手機有一搭沒一搭地翻看著。
他在等一個電話,一直在等。
楊九安完全沉浸在沈老師的日記中,不知不覺已看到天黑。
最后一頁。
“2024.08.05,星期一”
她愣了下,這日期,竟然是今天。
是沈老師早上起來現寫的嗎?
“最后一篇日記,跟你嘮嘮心里話吧。
知道了我的過去,你應該也明白了,我昨晚并非安慰你。
我不是一個多優秀的人,至少文娛上不是,我現在的所有成就都來自他人,而我真正原創的作品,并沒有獲得世俗意義上的成功。
莊逸,它既是我過去的名字,也代表著我來自的世界。所有的榮譽都記在莊逸的名下,它屬于莊逸,屬于莊逸屬于的那個世界,而我,盡管我從中獲得不少好處,但我從未發自內心地以此為豪。
真正讓我自豪的事只有兩件,一是我將另一個世界的優秀作品帶到了這里,讓這里的觀眾和聽眾也感受到了好劇和好音樂的魅力,這對我來說很有意義;另一件便是娶了你,呃,如果你還愿意嫁給我的話。
其實在決定把這個日記本交給你之前,我猶豫了很久,不僅因為這個秘密太過驚人,更因為在愛人面前承認自己的不優秀并沒有那么容易。
可不管怎樣,這就是我,最真實的我。我不想戴著面具和你共度此生,也不愿意將他人的成果據為己有,讓你誤以為我有多出色。
我只是一個沒有任何光環的普通人,一個愛你的愿意每天為你做飯的伙夫。
現在,輪到你重新選擇了。
如果你還愿意跟我走進婚姻的殿堂,請給我電話吧。不管多久,哪怕一周、一個月、一年,我都會等你。
愛你的,沈老師&莊逸。”
看完最后一個字,楊九安仍沉浸在他娓娓道來的敘述之中,久久不能自拔。
“呀,我手機呢?!”
她驀的驚醒過來,連忙跑上二樓,跑進臥室,在凌亂的被子里找到了她的手機。
沒有絲毫猶豫,她立刻撥通了那個熟悉的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