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何,你去把財務的核算拿來。”
回公司的第一件事,就是查看8月的財務核算。
其他事可以暫時放著不管,公司的資金狀況一定得心中有數。
何宇很快取來8月的報表,見沈總正在打電話,便輕放在辦公桌上,然后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沈亦澤正和程洵通話。
梁子墨是一名唱作俱佳的歌手,音樂風格偏向流行和節奏藍調,出道7年,最巔峰時曾一度被視為“方宏杰第二”,兩年前離開華娛傳媒,成立自己的工作室后人氣逐漸下滑,但粉絲基礎仍在,市場號召力仍不可小覷。
談了半個月沒談妥,最后真正打動他的,還是莊逸的9月新歌《夜的第七章》。
他本來是當睡前曲聽的,聽完之后愣是一夜沒合上眼,想到余笙很可能會輸掉比賽,最終離開蝴蝶唱片加入金點,他立刻就下了決心。
程洵說:“…但他有個條件,經紀分成他要簽三七,他七我們三。”
沈亦澤沉吟道:“那他的工作室呢?”
“工作室五五。”
“這樣,你跟他說,經紀分成簽五五,我可以為他寫一首400萬銷量的歌。”
既然是談錢,他就懶得廢話,拋銷量是粗暴了點,勝在簡單直接。400萬銷量,便是《夜曲》、《江南》那種級別的,他相信梁子墨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掛斷電話,拿起財務報表。
8月營收接近700萬,其中400萬來自藝人經紀,300萬來自版權收入。支出900多萬,其中人力成本占一半以上,影視部是大頭,《向往的生活》開拍,團隊每天的花銷都是一筆巨額數字。
仍然虧損,但已虧得不多,等到年底應該就能扭虧為盈了。
看完報表,程洵再次來電,只說了短短四個字:“他同意了。”
他哼著歌背著手在公司里溜達。
節目第二天,需要拍一張工作照,晚上大家會根據照片互猜職業。
拍什么才能低調又凡爾賽地體現我公司創始人的身份呢?
他正想著,就看見徐文茜捧著杯熱水從休息室出來。
徐文茜一怔,隨即眼珠一轉,笑盈盈問:“沈總,節目錄得怎么樣?有沒有喜歡的女嘉賓啊?”
沈亦澤認真觀察她兩眼,立刻了然:她跟安安肯定通氣兒了!
于是微微一笑,說:“有啊!說起來,那個女生跟你一般大,也是蜀都人,你倆說不定認識。”
徐文茜將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堅決道:“不認識!”
沈亦澤盯著她,似笑非笑地說:“可我還沒說她叫什么名字,你怎么知道你不認識?”
見她表情明顯的一僵,他心里大笑:哈哈,被我套路了吧!還不從實招來!
徐文茜自知失言,念頭急轉,很快想到說辭:“因為我認識的人里沒有參加的,所以參加的人我肯定不認識。”
臥槽,這也能被你圓回來?該說不愧是編劇嗎,瞎編可真有一套…
徐文茜暗暗松一口氣,不動聲色地問:“為什么喜歡她呢?是因為她漂亮嗎?”
來了來了,送命題來了。
這個回答將直接影響徐文茜對他的觀感,作為楊九安的閨蜜,徐文茜的意見很有可能會影響到她最終的選擇。
沈亦澤摸著下巴認真思索了一番,才說:“眼緣當然很重要,兩個互不順眼的人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毫不夸張的說,她就是我理想中的,‘我的女孩’的樣子。雖然我們認識到現在也不過十幾個小時,但到目前為止,每一秒都比上一秒更喜歡她。”
徐文茜不著痕跡地輕輕一笑,顯然對這個回答還算滿意。
她意味深長地說:“那沈總可得加油了,既然好不容易遇見一個‘你的女孩’,千萬要把握機會,好好珍惜。”
沈亦澤正色道:“我會的。”
在公司來來回回溜達好幾圈,始終找不到令他滿意的場景,思來想去,決定回歸初心。
他建立這個公司的初心是成為文娛業的幕后大佬,于是便跑到會議室的投影幕布后,拿OVO
11拍了張自拍。
略憨,但是,就這樣吧。
中午跟老徐、春林一起吃飯。
張春林跟他妹妹一樣八卦,昨晚明明在微訊上聊過了,今天仍三番五次追問進展,吃了飯立馬催沈亦澤回去守家,一臉嚴肅地說:“好好戀愛,記得隨時跟我分享動態!”
離開公司,沈亦澤卻沒有急著回心動小屋,而是去了趟老地方川菜館,向劉東請教火鍋的做法和需要準備的材料,一邊聽一邊盤算有哪些材料安安可能會漏買。
緊接著去超市和菜場把他所能想到的買齊全,除此之外,小屋缺少的調料他也一次性買了,比如豆豉、冰糖、花椒粉、辣椒面、香葉之類的。
回家后把兩斤筒子骨和一只老鴨燉上,以小火慢燉2個小時,直到出油、出味、湯清亮,再瀝掉固體,將骨頭湯打包,連同食材、調料一起放進車后座,最后再帶上他的殺手锏,雄赳赳氣昂昂地朝小屋進發。
半路上收到珊珊的短信:“安安回來了!”
沈亦澤看眼時間,才剛過5點。
這么早?是請假了嗎?
他心里疑惑,腳卻很堅定地踩下油門。
想到今天要做飯,楊九安特意請了半天假,在超市逛啊逛,一直逛到三點才買齊所有食材。
她和馮樂說好了,兩人各負責一種鍋底,一紅湯一清湯,六人里除了蔡佑寧完全不能吃辣,其他人對辣椒的接受度還不錯,因此她買起東西來沒什么顧忌。
“轉身離開,分手說不出來,飛鳥和魚相愛,只是一場意外。我們的愛,差異一直存在…”
楊九安哼著歌回到小屋。
比起昨天,她今天要放松得多。
“我回來啦!”
沒人回應。她是第一個回來的。
將食材放進廚房,先上樓換了件衣服,再下來準備。
洗完菜正準備刮土豆,忽然聽見開門關門的聲響,緊接著便是漸行漸近的腳步。
她扭頭看去,不自覺就笑了起來:“怎么這么早啊?”
“還是晚了一步啊!”
沈亦澤拎著大包小包走進廚房。
楊九安的目光追隨著他手中的大包小包,滿臉的好奇:“都買的什么呀?”
“沒什么,一些調料而已。”
沈亦澤說著,將其中一個袋子藏進廚柜,從另一個袋子里翻出一堆調料,證明自己所言不虛。
楊九安好奇地觀望,看見一個裝滿褐色粉末的小瓶,忍不住問:“花椒粉?你買它干嘛?”
沈亦澤隨口說:“我怕萬一有人想吃麻婆豆腐,就先準備著咯!”
原來知道是我發的呀,算你聰明!
楊九安心里想著,不禁有點小雀躍,接著問:“那你買冰糖干嘛呀?”
“有人喜歡喝檸檬水,卻不知道用冰糖泡更好喝,只能我幫她買咯!”
好想笑…不行不行,我要矜持!
她好不容易忍住笑意,就聽他說:“還有個大家伙,我去把它抱進來。”
不多時,沈亦澤抱著他口中的大家伙走了進來。
楊九安瞪大了眼,不可思議道:“你從哪里弄來的?”
沈亦澤將酸菜壇子放在廚房一角,拍拍壇身,略顯得意地說:“當然是我自己在家泡的!”
“你這是腌菜還是酸菜?”
“酸菜。”
他說著,揭開蓋子,拿筷子夾出一顆泡辣椒,遞到楊九安面前,笑呵呵說:“正宗的川蜀酸菜,要不要感受一下?”
楊九安往后躲了躲,斷然拒絕:“不要!哪有直接吃的?”
沈亦澤本來就是逗逗她,就算她敢吃,他也不敢放任她吃。
看楊九安刮了會兒土豆,他忽然心生一念,大著狗膽問:“要我幫你系圍裙嗎?”
出乎意料的,楊九安不僅沒有表現出抗拒的神色,反而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沈亦澤便如愿以償,重溫了早上的美好瞬間。
“我就不幫你系了啊,今天不該你做飯。”
楊九安漫不經心地說。
沈亦澤立刻分析出這句話的潛臺詞:如果今天是你做飯,我就幫你系了。
這是個好兆頭,說明安安對他已不再像昨天那般客氣,說明她的心防已稍微放開了一點點,愿意并且可以很輕松自然地和他進行一些相對親密的行為。
他邊泡檸檬水邊問:“你打算怎么做?”
“我買了火鍋底料,等我把菜切好,拿水煮開就行了。是不是特簡單?”
就知道你會這么做。
沈亦澤心里想著,嘴上說:“火鍋底料的話,拿骨頭湯煮會更鮮更香。”
“是嗎?”楊九安一怔,“我都是拿水煮的誒,就像方便面一樣——那我現在是要熬骨頭湯嗎?可我沒買骨頭啊!”
“那可巧了,我下午正好熬了點骨頭湯。”
他說著,端出雪白濃香的骨頭湯放到她面前。
楊九安繃不住了,趕緊轉過頭,躲開他的視線偷偷地笑。
開心!
沈亦澤泡好檸檬水,就看見她在切土豆。他一下想起她發的那張大飯的照片,照片里的土豆片厚如手掌,慘不忍睹。
他仔細觀察片刻,發現她還是老毛病,姿勢永遠可可愛愛,下刀永遠磨磨蹭蹭。也不知道是不是對刀具有陰影,刀刃和輔助手之間的空隙大得能塞下一根手指,他要敢以這種方法切土豆,劉東能把他手給剁爛。
“安安,你的刀不要隔這么遠,要貼著手指,這樣既快又穩,切出來也好看。”
“啊?”
見她一頭霧水,他便抽出一柄刀示范給她看。
“這樣不會切到手嗎?”
楊九安不無擔憂地問。
“你把指關節往里收一收,不可能切到的。來,你把那個土豆給我。”
楊九安乖乖地把手里的土豆遞給他。
“咚咚咚咚咚…”
一陣均勻且清脆的響聲之后,土豆慘遭肢解,裂成薄薄的十幾片,安詳地躺在砧板上。
“好…厲害!”
楊九安看了看沈亦澤砧板上厚薄均勻的土豆兄,又看了看自己砧板上死狀慘烈的土豆弟,頓時不想切了。
人和人的差距咋就這么大呢?
“你是廚師吧?”
楊九安再次問,仿佛只有證明這一點,她才能安慰自己說:不是我太弱,而是他太強。
沈亦澤笑笑:“晚上你就知道了。”
“你肯定是廚師!”
楊九安信誓旦旦。
沈亦澤不置可否,只是問:“那你想跟我學嗎?”
“好啊,免費的老師,不學白不學!”
沈亦澤便一邊幫她切菜一邊教她切菜,他上手之后,速度比楊九安快得就不是一星半點,哪怕是邊教邊切,半個小時不到就把各種蔬菜切完了。
然而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兩人說說笑笑,氣氛正好,馮樂突然回來了。
馮樂看見沈亦澤,略顯意外地說:“挺早啊!”
沈亦澤聳聳肩:“工作完就回來了。”
馮樂將他買回來的食材一一拿出來跟楊九安分享,楊九安小心翼翼地應付著,時不時瞄一眼身旁一聲不吭搗鼓檸檬水的某人。
三個人的廚房不會快樂。
沈亦澤察覺到楊九安的拘束,端起檸檬水,對她說:“我把你的檸檬水拿出去喝咯?”
楊九安囑咐道:“別喝太多,一會兒還吃飯呢!”
“嗯。那我走了。切肉和切菜是一樣的,按我教你的切法,很快就切好了,但也要小心一點。”
“好!”
楊九安對他甜甜地笑了一下。
這一笑,直接甜到他心窩里,他立馬又不想走了。
可是…唉,還是大度一些吧!
沈亦澤戀戀不舍地離開,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下,手捧一本雜志,倒杯檸檬水自飲自酌。
他太了解安安了,這個女孩在她的專業領域厲害得令人咋舌,但在戀愛上就是一張白紙,既不懂得如何回應別人的示好,更不會處理兩個男人為她明爭暗斗的場面。
與其賴在廚房不走,讓安安左右為難,不如主動把空間交還給他們。
他會讓安安喜歡上他的,但絕不是以阻止她和別人接觸的方式,他沒這么自私,也沒這么小心眼。
想是這么想,可當他時不時聽見廚房里傳來的楊九安的聲音,他就覺得胸腔里有把火焰在熊熊燃燒。
“阿彌陀佛,六大皆空,耳不聽為凈!”
他輕聲頌一句佛號,端起檸檬水上樓。
不多時,蔡佑寧和秦晚笛前后腳回到心動小屋。
蔡佑寧進臥室換了身衣服出來,在單人沙發上坐下,隨口問:“幾點回來的?”
沈亦澤回憶一下:“差不多5點半吧。”
“挺早啊!看來你的工作時間很自由。”
蔡佑寧一本正經地分析。
“那不一定,萬一我請假了呢!”
兩人正閑聊著,秦晚笛抱著木吉他從臥室走出:“在這兒坐著干嘛?去外面聊唄!”
三人移步到庭院,沈亦澤猶豫片刻,仍帶上他的檸檬水。
如他所料,在三個人的聊天中,他就是多余的,秦晚笛的注意力始終在蔡佑寧身上,要不是蔡佑寧偶爾cue他幾句,他恐怕得默默地恰一晚上檸檬。
蔡佑寧昨晚收到兩條心動短信,今天明顯自信很多,這個大男生本來就帥得一塌糊涂,音色又溫柔動聽,聽他說話就跟聽深夜電臺似的,別說秦晚笛,就連沈亦澤都覺得他很有魅力。
秦晚笛自彈自唱一首余笙的《不說》,里面有句歌詞是“就算喜歡我也不說,等你發現我”,倒挺應景。
“我已經好多年沒彈了。”
秦晚笛唱完看著蔡佑寧,說得沒什么底氣。
蔡佑寧溫和地笑笑:“好聽的。”
有一說一,她彈得確實不錯,當然不能跟沈亦澤這種專業人士相比,但在業余愛好者中,算是相當可以了,一看就沒少花時間練習。
“你要彈一首嗎?”
沈亦澤沒有吭聲,因為很明顯沒在問他,盡管他有點躍躍欲試。
“好啊!”
蔡佑寧接過木吉他,翻動簡譜,沈亦澤探頭一瞧,竟然選的《江南》。
唉喲,不錯哦!小伙子有眼光!
沈亦澤心里表揚一句,只看對方抱琴的姿勢和指法,便知道也是個練過的。
這年頭,真是沒點才藝都不好意思上節目了…
他本來還想找機會在安安面前秀一手,現在突然覺得似乎秀不太起來,畢竟在外行耳中,可能根本聽不出秦、蔡兩人和他之間的差距。
“風到這里就是粘,粘住過客的思念…”
輕柔的歌聲一起,沈亦澤頓時為之側目。
厲害呀!
蔡佑寧的音色實在太適合這首歌了,無需贅言,江南水鄉的溫柔繾綣盡在他的嗓音之中。
沈亦澤忍不住觀察秦晚笛的反應,只見她一臉驚喜地望向蔡佑寧,落日的余暉灑進她的眼眸,折射出七彩的流光。
他知道,這個女生已經徹底陷進去了,而且是十匹馬也拉不出來的那種沉淪。
學到了,學到了…
沈亦澤摸著下巴,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快7點時,徐沛才姍姍歸來。
“唱歌呢?”
她見蔡佑寧抱著吉他,便笑著問。
秦晚笛搶先回答:“對呀!蔡蔡唱《江南》超好聽,我覺得比原唱還好聽!”
徐沛的笑容頓時一僵:“是嗎?”
她仍保持著微笑,只是笑得有些勉強。
沈亦澤懂她此時的感受,起身替她解圍:“走吧,進去吧,差不多該吃飯了!”
他說完,端起檸檬水當先溜進廚房。
“你就喝完了?”
楊九安立刻注意到沈亦澤手中見底的玻璃水壺,很是驚訝。
“我一個人哪兒喝得完?蔡蔡和晚笛也有功勞。沒事,我再給你泡,檸檬管夠。”
沈亦澤說著,探頭看了眼灶臺,吧嗒吧嗒嘴說:“好香啊,同樣的骨頭湯,為什么你煮就更香一點?”
楊九安賞他一個白眼,專心地剝著蒜,沒有接話。
蔡佑寧和秦晚笛說說笑笑走進廚房。
秦晚笛掃一眼案臺,見紅黃綠粉十幾個菜碟排得整整齊齊,驚嘆道:“哇,很豐盛啊!”
蔡佑寧則是被鍋中紅湯嚇到,見馮樂做了清湯,才稍稍松一口氣。
幾人幫忙將鍋底和菜碟端上桌,楊九安一邊剁蒜一邊說:“你們想吃什么蘸料?我們準備了辣椒醬、花生醬、沙茶醬、芝麻醬——哎呀!”
“怎么了?”
大家都把目光投過去。
“我忘買香油了!”
楊九安一臉懊喪。
她話音未落,沈亦澤立即說:“這不有嗎?”
楊九安詫異地看向他,就見他打開廚柜,像變戲法一樣從袋子里翻出一瓶芝麻油,淡定如常地放到她眼皮底下。
她盯著那個袋子,想起他回來之后就把它塞進廚柜里了,當時沒在意,現在仔細一瞧,里面應該還有別的東西。
她思索片刻,說:“我好像還忘買香菜了。”
說完,期待滿滿地盯著沈亦澤。
沈亦澤立刻又從袋子里翻出香菜,笑呵呵道:“這不有嗎?”
“你還買什么了?”
楊九安上前兩步,想看袋子里還裝了啥,沈亦澤趕緊挪動兩步擋住她的視線,一本正經地說:“沒了,就剛好買了你忘買的。”
信你個鬼!
楊九安想了想說:“我還有一樣東西沒買,你要是連這個也買了,我就服。”
沈亦澤笑道:“那你服了,能讓我后天送你上班嗎?”
楊九安明顯的一愣,隨即露出狡黠的笑容,一口答應:“好啊!”
見她答應得這么爽快,沈亦澤下意識覺得有詐,正要琢磨,對方卻不給他思考的時間,徑直說:“我沒買豆奶,你買了嗎?”
沈亦澤情不自禁就笑出聲,安安的心思…也太好猜了!
他當著她面將豆奶翻找出來,得意洋洋地說:“這不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