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多數時候,能為的主上驅車,可并不是什么輕賤行業。
至于為貴人驅車,那更是無上榮耀。
譬如為周天子趕車的造父,趕出一個趙國出來。
再譬如明朝二十四監之一的御馬監,同樣為天子養馬。
再換個比喻,如明朝旗手衛,不過是為皇帝掌車鑾旗纛,大駕金鼓之輩,卻是天子親信。
一旦成了皇帝親信,還有人敢輕視?
大家趨之若鶩都來不及,何來輕賤一說呢?
如此一來,豈非解決二人眼前的困難?
可事實卻恰恰相反。
劉備認為,讓法正驅車,非待士待友之道。
而法正則認為,身份卑賤,不足以為劉備驅車。
二人遂是搖頭做罷:“不可,在下身份輕賤,豈可為明將軍驅車?(孝直乃當世賢才,豈能以驅車相輕)”
諸葛亮則笑對劉備問了一句:“敢問明公,滕公之才何如?”
夏侯嬰雖然功績比不了樊噲、韓信、周勃,能力比不過蕭何、張良、陳平,但在開漢元勛的光環之下,沒有任何一個漢人能夠輕視。
當諸葛亮如此問的時候,劉備則一時啞然。
他能說夏侯嬰菜雞嗎?
顯然不可能。
就像曹家王朝,不會有人說夏侯淵菜雞一樣。
而且夏侯嬰的戰績實打實在哪放著。
一般人還真不見得能夠比的了。
而諸葛亮的潛在意思則是,夏侯嬰如此才能,如此尊貴,也是趕車的,怎么讓法正驅車,就是輕視對方?
固然諸葛亮是偷換概念,然也有其中謬理所在,是故劉備根本不知如何作答。
見劉備不言,諸葛亮再轉言問法正:“敢問孝直,滕公、絳武侯勃、舞陽武侯噲、長平烈侯青等輩,昔年可曾尊貴?”
這次法正也無法作答。
諸葛亮以夏侯嬰、周勃、樊噲、衛青等人為例,來證明法正并不是那么輕賤。
法正出生名門,實在是談不上輕賤二字。
只不過是其自我貶薄罷了!
且諸葛亮潛意識也是在慫恿法正。
跟著明主,即使暫時落魄,日后早晚位列公卿。
夏侯嬰、周勃、樊噲、衛青等人都是活生生例子。
如果沒有高帝、孝武帝,有些人恐怕到老死,都只是籍籍無名。
何來統率大軍,執罪君前?
二人皆低頭沉思,諸葛亮催促二人:“我等還是莫要在此消磨時間,快快赴宴為好!”
“長史所言甚是,皇叔既然邀請,法君又何必再三推辭,豈不聞《禮記·曲禮上》:‘長者賜,少者賤者不敢辭。’之言?”
劉玄這句話用的那是恰如其會。
“長者”一詞,本有年長、輩分高、顯貴、有學問、德行俱佳之意。
而劉備本就比法正大十余歲,又是皇叔,其聲名海內有傳。
是故用在此處,極為恰當。
法正看了看三人,壓住心中感動之意,叉手行禮:“正厚顏愿為明將軍御馬!”
“由君御,備之幸也,何謂厚顏?”劉備拱手還禮,笑著問了一句,隨后在劉玄、諸葛亮攙扶之下,踏上大輅。
原本替劉備御車的,此刻也順勢下車,將法正扶上車駕,在虎賁衛士的保護之下,大輅緩緩在江陵街上馳動,來往行人車輛見之皆亭立一旁給劉備車駕讓行。
諸葛亮、劉玄相視一眼,各自嘴角微微上揚,透露著一絲莫名笑意,隨后翻身上馬,尾隨而去。
劉備自如江陵以來,一直秉持休養生息政策,并沒有多加大興土木。
連大司馬府都是原先的南郡府衙,至于南郡太守,則只能與江陵令塞到一個公廨處理公務。
畢竟誰都知道,這只是一個暫時場所,沒必要發動無數民夫,耗費大量民脂民膏,來建一個不知道,能住多長時間的暫時大司馬府 當然,原先公廨還是經過微加修葺,不然以原先房舍作為大司馬府,且不說規格遠遠不及,便是氣勢也顯得寒磣。
由虎賁衛士開道,法正手執韁繩,驅車一步一步向大司馬府靠近。
待到公廨之時,劉備略顯尷尬道:“荊州初定,唯恐傷及百姓,故而并未及時營造大司馬府,還請勿要見怪!”
法正搖搖頭:“明將軍愛民如子,正安有多言?”說完之后,就率先跳下馬車,再叉手行禮:“皇叔請下車!”將劉備請下馬車。
劉備微微頷首,便提著衣擺由法正攙扶下車。
原本的郡府門亭卒這時急忙走出,對著劉備行禮之后,接過法正手上韁繩。
而法正、劉備二人則攜手跨進府內。
要說這南郡府衙,那可真叫一個寒磣。
比不上三世江東的孫權府也就罷了,連張魯的太守府都不如。
不僅地段不好,且房屋逼仄,雖然飛閣甬道,亭臺水榭,假山樹木等一應俱全,但與張魯太守府,孫權太守府皆相去甚遠,僅僅只比尋常太守府強上一些。
這還歸功于,昔日荊州治所在漢壽縣,與江陵比鄰,不然估計更加寒磣。
劉備將法正引入廳內,此時文武官吏大致到齊,以左右區分,各自早已落座。
見劉備到來,各自起身下拜:“皇叔!”
劉備并未回話,而是微微頷首之后,徑直走向自己作為,指著右手第一個位置說道:“孝直且在此處安坐!”
法正環顧一下四周,左邊基本上都是武將,除了鎮守四郡的劉封、趙云、向朗、魏延以及遠在枝江的關羽,現在已經由張飛為首、陳到等次之依次排列,并無空位。
而右手位置,則麋竺、孫乾、簡雍、伊籍等依次落座,僅剩三個位置。
用腳指頭猜,都知道這其中兩個位置是諸葛亮、劉玄二人。
如果法正此時坐在第一個位置,那邊是客大欺主,不識好歹了。
以法正的智慧,自然不愿意坐在這個火山口,旋即躬身行禮:“正何敢居諸葛長史、劉主簿之上?”隨后自動走到最后一個位置,再次說道:“為將軍之客,向使末座亦幸事矣!”
劉備剛想說話,劉玄、諸葛亮二人已然進廳,見到如此情況,遂心中有數,劉玄臉色一凝:“此何人安排座次?麋子仲、簡憲和、孫公祐、劉威碩皆主公舊臣,伴隨主公出生入死。
劉荊州乃一州首官,鎮撫萬千黎民,借兵主公抗拒曹操,收復荊南四郡。
潘承明、蔣公琰、馬季常、陳孝起(震)…皆為輔弼良臣,當世賢才,豈可將吾坐設于諸君之上?”
這次設置的座位非常不合理,哪怕劉玄與諸葛亮二人地位舉足輕重,但眼下作為位次顯然有很大問題。
座位問題看似小事,但真正算起來,也是大事。
武將一排還好,有大功的幾位都在外地鎮守,其余無論資歷、功勞大家相去不遠,所以排列的并沒什么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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