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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二章 會面

  岐九黃面色不改,搖搖頭道:“公子背倚八荒,胸懷偉材,所思所想又豈是老朽能揣度出的。明日之后,老朽取走神農匣,你我便是路人。老朽不想,也不會過問公子的事情。”

  岐九黃話語間,明顯帶著回避意思,顯然心里已經對夜計白的問題有了答案,只不過擺明了不想過問沾身。

  他明白,夜計白要做的事情,成功了那還好說,一旦失敗,牧藥門只怕也將會從泛古除名。

  若不是因為實在別無他法,他又豈會選擇與其交易。

  夜計白意味深長地看著他道:“牧藥門雖然久隱世外,但祝公贈劍的故事岐老應該聽過吧。”

  岐九黃有些渾濁的瞳孔明顯一縮。

  祝公贈劍是亂云之世的典故,出自亂云十六國之一的百越國。

  百越國當年雖然實力排名在后,最后也被如今的長麟國所吞并,但無論如何,能在當時狼多肉少的局面中躋身十六國已經實屬不易。

  帶給百越國這一切的,卻是一位險些被先王賜死的王子——八王子百里長川。

  百里長川年少時聰慧過人、光華外顯,后來卻因其母妃被打入冷宮,為之抱不平時觸怒當時的百越國君,連帶著被貶為庶民,流放至邊關后成了一員戍卒。

  這等境遇按道理已經夠慘的了,但宮里他那些王兄們還不愿意放過他,暗地里派遣密探要了結其性命。

  連番受挫,百里長川原本心如死灰有輕生之意,卻不想當時恰好有個醉酒的戍邊馬夫撞見了這一幕。

  那個馬夫姓祝,一生只干了三件事,一為喂馬,二是喝酒,第三則是遞了一柄劍。

  當時他見百里長川勢單力薄又窩窩囊囊的,瞧不過眼,借著酒興遞了柄劍給他,撂下了一句話。

  小子,邊卒的命,在戰場上沒送掉,這時候沒了不是太可惜嗎?

  就這樣,百里長川活了下來,日后更是成為了百越君王。這位祝姓的普通馬夫,也因為自己無意中的舉動,在泛古歷史上留下了名。

  夜計白輕笑道:“那姓祝的馬夫酒后一個小小的舉動,卻因改變了百越一國之運而天下皆知。岐老你今日所行之事,與豈是一個馬夫所能比擬?”

  岐九黃嘴唇緊抿沒有回答,夜計白笑著接著道:“天色將變,岐老你啊,注定會因布下的這一片接天蓮葉,成為泛古歷史上濃墨重彩的一筆,這是想回避就能回避得了的?”

  岐九黃呆立片刻,隨即劇烈咳嗽起來,搖頭苦笑道:“公子早有打算,老朽只能企盼公子大事可成了。”

  夜計白走上前,輕輕幫其拍著背,附耳說道:“岐老就安安心心留在這,等著見證三個月后接天蓮葉的風采吧。待事情成了,我師父他老人家想見你一面,在合藥一道上,你們應當可以交流交流。”

  岐九黃一下愣住了。

  與八荒山主會面?

  兩百年前,八荒山因受風青炑牽累而封山隱世,其后再未有人見過當年帶領八荒山擠入隱世九宗之首的山主雪驚蒼。

  時光流轉,時隔這么久,也不知道現在是何人在山主之位上了。

  夜計白迎著岐九黃詫異的眼光答道:“那生出丹靈的靈藥,出自我師父之手…”

  岐九黃呼吸一滯,眼中神采乍現,臉上皺紋舒張,自嘲搖頭嘆道:“夜公子真是掐準了老朽這點癢處,能與當今泛古合藥第一人論道,怎都無法拒絕。”

  夜計白顯然早已預料到會是這個結局,眉眼含笑地道:“岐老過謙了,我師父也有很多問題要請教于您的。”

  岐九黃笑著晃晃手:“再這么說下去我這張老臉都沒地方擱了。”

  “好了,我也不在此耽擱了,還要去會個客。這段時間,我只怕會常來此地陪岐老喝上幾杯熱酒了。”夜計白哈哈笑道。

  岐九黃喏喏點頭。

  一旁的青蒙皺了皺眉,看著夜計白談笑風生的樣子,自己師父還隱隱略顯謙卑,心里不知怎的就生出股莫名的煩悶。

  八荒山嗎…

  他望著眼前搖曳生姿的蓮荷,目光也隨之閃爍不定。

  一日后,屏山雪林間,日光朦朧,透著股料峭寒意。

  兩只紅羽鵪鶉一前一后在雪地里低頭覓著食,前面那只突然警覺地站住腳步,胖乎乎的腦袋左右晃動了一下,眼珠子一眨,咕咕叫喚著,與同伴飛了開去。

  “小畜生還挺警覺。”

  離鵪鶉不到三丈遠的地方,夜計白筆直地站立在雪地里,目送兩只小禽飛走,隨即目光又轉向了自己的右前方,嘴角慢慢翹起了弧度。

  伴隨著嘎吱的枯枝碎雪聲,一條人影出現在了他眼前。

  夜計白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柔聲道:“過來這一路上看來不平靜啊,沒有受傷?。”

  來人一身太一院制式青衫,胸前醒目位置繡著一瓣冰燈玉露,上面幾抹殷紅的血跡顯得格外刺眼。

  來人赫然是宮越溪,他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血跡,屈身抱拳道:“都是宮家人的血,公子不必擔憂。在大宴看到殿下時著實是讓我吃了一驚,怎么也沒想到殿下會以這樣一種方式進入赤離。”

  他嘴里說的宮家人,自然便是當初發狠話要在海陰原抽出宮越溪骨頭,稱稱重量有幾何的宮滿城、宮滿廷兩兄弟了。

  若是叫石凌看見這一幕,一定會驚呆掉。

  以宮越溪那見誰都拒人千里之外的性格,此時竟然對一個人如此恭敬有加。

  而且,這個人還不是赤離國人。

  聽到宮越溪的回答,夜計白很快便反應過來,似乎是猜到了什么,不由會心一笑:“宮家香火該是斷掉兩根在你手里了吧,宮燭庸那老匹夫得有一陣傷心了。”

  他邊說著邊走近宮越溪,衣袖輕輕一揮,旁邊一塊落滿積雪的石頭便現了出來,示意一起坐下。

  宮越溪顯然有些拘謹,但最終還是略微有些不自然地坐了下來,只不過稍微還是跟夜計白隔開了一定距離。

  這是發自內心的尊敬和謙卑。

大熊貓文學    哪個仙人敢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