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紳一體納糧,在福建、浙江都沒有掀起太大的風浪。
福建地少山多,更兼數經戰亂,無論百姓還是士紳,死傷都是極為的慘重,眼下根本就沒有能屯集田地的大勢力。
再加上福建之地,中間的膽子大的,比較狠的,大多都下海從事海貿,也就是亦海盜亦海商的路子,掙的也是血肉錢,不太看的上這些田地。
而留下的士紳們,要么就是海商們的總基地,要么就是比較老實,只守著這一畝三分田的老實孩子,這些人前者比較忌憚皇帝,不愿意為這點小錢得罪皇帝。
而后者則是沒有膽子與皇帝對抗,因此也根本無人愿意為此而扯旗選擇,畢竟這種政策并沒有傷及到他們各自的根本,還在各自忍耐范圍之內。
而浙江的士紳就簡單的多了,完全是被殺怕了,紹武二年全年,幾乎所有的內亂全部都集中在浙江地界,各路鎮壓者幾乎是從年頭殺到年尾,根本就不顧忌事后該如何善后。
尤其是紹興府那兩位聚眾近十萬的家伙,更是將方圓百里的鄉親全部都帶進溝里了,這一戰根本就沒有之前大明處理民變時,只誅主惡,赦免協從的慣例。
而是以戰場上執兵之人殺無赦為標準,一場大戰下來,整個紹興府幾乎血流成河,尸積如山。
浙江在這場抗爭之中損失最為慘重,紹興、寧波二府的士紳階層幾乎被一掃而空,這兩府在滿清南下時投降的最快,對滿清從來都是服服帖帖,無論對方是征糧征丁征女人,從來就沒有過二話。
但是這次卻是敢出來,旗幟鮮明的反對朱聿鐭收他們的稅,滿清的孝子孝孫,到了自己這兒便立即變成了誰也說不得的二大爺,這種貨色委實讓朱聿鐭覺得受到了極大的羞辱,這才痛下辣手。
一番殺戮之后,整個浙江全部都安靜了下來,再有任何的政策下達,浙江從此都是完成效率最高,牢騷非議聲最小的地區,沒有之一。
這次同樣也不例外,在收到士紳一體納糧的政策之后,已經沒有多少士紳可以聯合的浙江,根本不顧慮這政策只是在南直隸試推行的現狀,直接選擇在浙江同步推行。
依舊是沒有任何的反對聲音存在,偶爾會有一些喝酒哭鬧的士人,但是他們很快便即被各自家人帶走,再沒有任何的嘈雜之音。
這樣的情況顯然是不對的,一個社會不能只有一個聲音,容不得絲毫其他的不和諧聲音,但是浙江卻是如此的沉默,也只能一個原因了,那便是浙江士紳階層,與朱聿鐭的紹武朝廷,已經完全是離心離德了。
不過朱聿鐭對此并不在乎,士人是否和自己一條心,對他來說根本就不重要,他寧可多一個明面上的敵人,也不愿意要一群名為自己人,實際上全是扯后腿的豬隊友存在。
浙江巡撫蔣靈楓原本可以說是士人出身,絕對是士人們的自己人,但是自打來了這浙江,他就沒有一日享受過眾星捧月般的場面,反而受盡了浙江士人一副看仇寇一般的目光。
既然浙江士人無論如何都會看自己不順眼,那本來就與紹武皇帝更親近一些的北方出身的蔣巡撫便再沒有猶豫,事事都以南京為準,任何政策以及要求,全部不打絲毫折扣的推行整個浙江。
這一次也是一樣,從南京快馬加鞭的取得了士紳一體納糧的政策細則之后,根本就不管朝廷還沒有安排浙江試行,他便一面上了一道奏章,言稱浙江已經做好在杭州府試點的準備,同時便立即開始在杭州、湖州、嘉興等省城附近數府的試點。
一切都在沉默之中進行,在杭州的云和候紀光霽已經開始集結軍隊,準備鎮壓叛亂之后,各府根本就沒有反對聲音出現,完全一副聽之之任之的模樣。
浙江上下的配合,讓浙江的試點工作遠比南直隸更加的順暢,這也是蔣巡撫為官多年以來,碰到的事情最大,阻力最小,且最容易出政績的活兒,委實讓他心懷大暢。
在發去南京的奏章之中,蔣巡撫除了將自己迎難而上,為國無暇謀身的高尚情操重復了幾遍之后,也同時對紀光霽這個皇帝的心腹重將,也極盡夸耀之事,言稱紀將軍在杭州就如同定海神針。
雖然自己的一番辛苦極為不易,但若是沒有紀將軍給自己這一片安寧局面,那他是萬萬完不成這種重任之類的云云。
反正這種高帽子,只是多寫幾筆,又不會分了自己的功勞分毫,還會給自己多找一個盟友出來,這種利人利己之事,誰也不會嫌多。
與蔣巡撫暢快的心情相比,朱聿鐭的心情卻是算不得有多好。
這項政策在廣東不會有阻撓,因為那里因為那個幾乎起不了任何作用的議會,事實上早就達到了這一切,給議會交的錢糧,就已經足夠這些士紳們完成這一體納糧了。
福建、廣西這些地方,都是山多地少,兩地的民風雖然剽悍,但是卻正因為民風比較剽悍,反而士紳數量并不多,這項新政損害到的人群數量并不占太多,就算想要鬧騰,也根本鬧騰不出什么風浪來。
而江西則是不同,田地數量不少,更是產糧大省之一,這里的阻力就比較大了,但是卻并不是不能克服的,畢竟江西并沒有值得一提的強悍民風,文弱書生,想要抵制朱聿鐭這臭不要臉的,還差的遠了。
真正的堅固抵制堡壘來自于湖廣,這里的民風雖然與江西差不多,但是湖廣田地數量卻是比之江西高出了一個等級,而且因為長年與滿清拉據戰,這里的士紳們不僅僅保留著耕讀傳家,更是已經突破自己,開始打發一些子侄輩參軍入伍,為家族多謀一條活路。
而湖廣的士紳們,不同于江南各地的士紳,他們從來沒有旗幟鮮明的倒向滿清,或者說支持大明的縉紳從來都是壓倒支持滿清的縉紳,這才能讓明軍在湖廣一直支撐了數年而不倒。
眼下紹武朝廷推行的這種士紳一體納糧,也是讓許多湖廣士紳覺得自己遭遇到了背叛,他們之前或自愿,或被迫的拿出錢糧支持大明,到了如今論功行賞之時,卻是出現了利益被損害的場面,這哪里能讓人信服的了?
這些士紳的牢騷還不算什么,他們在軍中的子侄族人,卻是一件令朱聿鐭都要頭疼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