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士紳一體納糧的細則,在南直隸率先試點之后,整個江南的士紳們便再一次沉默了。
這狗皇帝,每次都覺得這已經是他的道德底線了,但每一次,他都能讓人發現,原來不要臉還能玩出這么多的花樣來。
人們都已經開始習慣了,這狗皇帝先是來一波比較騷的操作,讓大家勃然大怒,然后頭鐵的開始硬撕,然后便被狗皇帝殺雞儆猴給宰了,等眾多的人覺得慶幸之時,這狗皇帝就會再一次弄出更騷的操作,再引出一批不服之人宰掉。
這么來了幾輪之后,誰都明白狗皇帝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唯力是視的屠夫,他根本不在乎會死多少人,也根本不在乎士紳們這個國家基石,以及其代表的民心,會不會與他背道而馳!
他要的只是自己的政策一定要推行下來,無論是誰擋在前面,無論多少人擋在前面,他都毫不理會的將其碾的粉碎!
與這種手中刀子雪亮的狗東西講道理,那是完全講不通的,打又打不過,大家在看著那些已經尸骨都爛了的前驅者們后,大多都選擇了沉默以對,決不當這個出頭鳥。
好在這一次狗皇帝并沒有立即選擇執行,還給了大家一個活命的機會,細則雖然公布了出來,但是卻是一個月后再全面執行。
于是大宗族們也很快發現了漏洞所在,或者說看到了狗皇帝險惡用心之所在,但刀就架在脖子上,根本由不得他們有所選擇。
每個大宗族,都會有一個主脈,再外加一批旁系血脈,或者更遠的支脈,共同組成一個大宗族,雄厚的財力,外加眾多的人數,這些大宗族在地方上根本就沒有什么敵手,可謂是地方上的土皇帝,等閑無人能招惹于他們。
但這一次,這些大宗族卻不得不自我解體,畢竟再將田地集中起來,代價就太大了,超過田產一半的收成要充稅,再加上佃租不得超過五成的律法,那他們就不僅從田地之中賺不來差價,甚至還得自己另外掏腰包去填補其中的空缺!
這種擺明了針對于他們的律法,他們卻是沒有任何辦法去抗衡,只要不想全族盡滅的下場,那就只能默默的咬牙默認了下來。
自掏腰包補空缺這種傻事,根本就沒有人愿意去干,頭鐵的人已經死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人都是人精,他們都清楚,狗皇帝所要的東西,那就一定要成行,否則決不會善罷甘休!
哪怕有人頭鐵的愿意自掏腰包對著干,估計這狗皇帝也會有后續的東西在等著大伙兒,雖然不清楚會是什么手段,但從之前的教訓來看,這肯定不會是大伙兒想要看到的。
萬事集中容易,但想要重新公平分配,那過程絕對不會有任何順利可言。
因為分配不均而產生的內訌,幾乎在各個大宗族之中都有發生,許多宗族之內,自這一日起,甚至開始變得水火不容,相互仇視。
除了宗族之中亂七八糟之外,南直隸各地的衙門,這數日來工作強度立即以直線向上飆升著,讓很多人都開始有些吃不消了。
自從紹武皇帝坐穩南京之后,紹武朝廷內的事情便從來沒有消停過,一件接著一件。
許多地方官吏都覺得,這大半輩子宦海沉浮、操勞,加在一起也沒有這一年多來這般苦累。
近日來,大多數都是重新厘定田地,或者說是來重新更改地方黃冊,重新登記大伙兒田產。
這并不是一個輕松的活兒,不僅僅需要牙行的人前來交割,還有地方上的地保,里正之類的芝麻小吏前來做為陪正,最后簽字畫押表示地契更改完成,從此易主。
這種工作從早到晚,就沒一刻消停過,許多小吏將毛筆都給寫禿了,但卻依舊只能咬牙苦苦堅持,畢竟沒了世襲制之后,刀筆小吏,以及衙役捕頭,個個危機感都是十足,連帶著精神狀態,個個提高了一個層次不止。
田產登記足足進行了小半個月,這才慢慢在各地平息了下來。
接下來便是剛剛緩過來一口氣的小吏們,再一次出發之時,他們將負責對下轄的地盤上的田地,對照黃冊重新登記一遍,避免出現錯漏之數。
在南直隸的小吏們,各個在心中不斷咒罵著這種高溫天,還要他們出門干活的狗皇帝,但卻不得不串行于鄉里田間之時。
消息已經開始擴散至周邊數省,經再三確認確實是已經定下來之后,各地的士紳們表現的各不一樣。
在廣東,士紳們的表現是最好的,在議會成立之初,朱聿鐭便即對大縉紳,大宗族來過一次犁庭掃穴,大肆鎮殺了一批。
后來守規矩的大宗族,卻是發現在議會之中,靠的并不是誰的底蘊最深厚,誰的人脈更廣大,所比較的只是單單的數量問題。
而大宗族一個家族只有一個代表的存在,顯然是與其身份不符合的。但是紹武皇帝又不接受同家族出現第三名議員的提議,同時在同樣都是鄉里鄉親其他議員面前,他們也根本不可能做到魚目混珠。
無可奈何之下,這些大宗族只好自我解體,分出數個,或者十數個大小不一的個體,財產田地同樣按比分發出來。同時向所有鄉親們公開宣示,他們已經脫離主家,自立門戶。
以這種幾乎是自毀的方式,廣東地界為了進入議會之中,而選擇這條路的士紳根本不知凡幾,明面上現在還能存在著的大宗族,是已經看不到多少了。
雖然這些宗族成功分裂出來多股,但是也許最開始的數月內,他們這些同源者還能做到親如一家,但時間一長,雙方之間利益沖突就會越來越多,在沒了權威壓制之下,這些分裂出來的非嫡系派系,在各自利益為上的立場下,只會和本家越行越遠。
廣東的議會,根本就沒有朱聿鐭一開始忽悠的那么好,雖然他們確實不再畏懼官府,但象朱聿鐭說的那般,想要罷免一地官員,卻是從來也沒做到過。
這些士紳們相互之間的利益是沖突的,更因進這議會需要進行劇烈的競爭,關系根本不會好到哪里去,完全就不可能形成一個真正的利益同盟,各自為戰之下,任何提議在急于表態自己態度的其他議員面前,都將是一場空。
一片亂哄哄之際,廣東保持千年之久的宗族勢力,就在這種軟刀子之下,不斷的瓦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