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了還不足半個時辰,清軍便又一次調整好了軍陣,再次向著分水關洶涌而來。
似乎有一種不打破此關,誓不罷休的模樣。
鼓角聲中,原本酣聲如雷的紀光霽酣聲立止,一咕嚕爬了起來,小心湊到弩墻垛口處,向著外面觀望著。
這一次李成棟顯然是震怒,出去的兵力遠遠超過之前幾次。
事實上在分水關這種復雜、狹窄地形中,投入的兵力并不是越多越好,太多人的話,兵力施展不開,卻是能給關墻上的火炮發揮威力的最好靶子,完全是智者所不取。
清軍再向前行了數百步,紀光霽頓時有些頭皮發麻,因為李成棟并沒有昏頭到自掘墳墓的地步,而是將近萬軍隊列為三個梯次,壓迫而來。
這打的主意顯然是連綿不絕的攻擊,對方已經察覺到了關內守軍已經疲累之極,面對著這種連綿攻擊,遲早勢必會生生拖跨。
但是紀光霽卻是沒有任何辦法,守關的士卒只有五千上下,連續三天的戰斗,沒有一天不是險死還生,不斷的抽調休息的軍隊上戰助戰完全就是家常便飯,輪番休息完全就是說說而已。
更別說如今五千守軍,剩下的已經不足三千,傷亡之慘烈自不必說,輪休更只是一個奢望。
甚至可以說,守軍的傷亡甚至比起攻城的清軍還要巨大,雖然因為明軍大多都是新兵,但卻也是創造出雄關守御戰的先例。
好在剩下不死的這些新兵,基本上已經被慘烈的戰斗鍛煉了出來,雖然搏擊技巧依舊不如對方,但依靠著地利,已經能夠做到殺傷多于損失。
但眼下這般情景,紀光霽情知自己遲早是守不住這分水關的,人的精神總是有一個極限的,一旦超過這個度,哪怕再嚴酷的軍法,也不可能再讓已經精神崩潰的士兵們服從。
“將所有火油,金汁抬上城頭!與狗韃子決一死戰!”
既然不知道能夠守多久,紀光霽索性完全豁了出去,將家底全部亮了出來,免得守不住后,全部便宜了清軍。
李成棟此次勢在必行,不僅出動極限的攻城兵力,更是將剩余所有的攻城器械盡數拿出。
軍隊數量遠遠超過分水關的情況下,李軍攻擊雖然猛烈,卻是一直可以讓軍隊輪番休息,軍隊上下并不算疲憊,而此次派出的萬余軍隊,更是休息充足的生力軍。
鼓角聲中,李軍開始不斷的向前推進,依舊是盾車掩護,大軍隨后跟進。
數百步內,城頭上的火炮便即不斷的轟響。
只是如今火炮的轟擊頻率比起之前,已經降低了大半。連續的射擊下,所有火炮都已經燙的嚇人,需要不停的加水降溫,否則火藥一旦填入,就會立即被引燃。
炮筒上還好,炮銃內加水,卻是需要用吸水的棉布認真清理掉所有水漬,否則就會出現火藥無法點燃的情況。
這一次李軍數量更多,但傳出的代價卻是遠遠小于之前,數百步的距離說遠不遠,盾車雖然前進緩慢,但不到一刻鐘,也已經來到關下不足四十步內。
所傳出的代價只是十數輛盾車被擊毀,百多人傷亡的代價罷了。
在這個距離上,弓箭手已經能夠從容的盾車的掩護下,將密令的箭雨送上城頭。
城頭上的火炮無法奈何這些已經在極限射程內的盾車,雖然依舊在用實心彈轟擊著后續的清軍,但在這崎嶇不平的道路上,實心彈的攻擊卻是收效不大。
城頭火銃雖然眾多,卻是無法擊穿以手臂粗細樹木所打制而成的盾車,與弓箭手對射就更加不可能。
幾輪箭雨后,城頭上已經再也聽不到火炮與火銃的轟鳴聲,在密令的箭雨下,所有人都十分熟練的選擇好了位置以躲避箭雨的襲擊。
眼見盾車已經將城頭的明軍火力壓制了下來,后續跟進的清兵發一聲喊,由緩步而前變成奔跑向前。
一架架云梯在數人的抬架下,快速的向著關墻而來。
城頭上早就裝填好散彈,卻一直沒有動靜的火炮開始轟鳴,噴射出無數的鋼鐵洪流,向著沖擊而來的清軍呼嘯而至。
百多清兵慘叫著倒下,但這種傷亡根本無法憾動久經戰陣的李軍士兵,后續人馬根本不為所動,甚至連奔跑的方向都沒有任何改變,直接踐踏著己方同袍的尸體,直直的撲向關墻。
數十架云梯很快便靠上了關墻,云梯最上端的鐵勾牢牢的抓住墻垛,再加上蜂涌向上攀爬的士兵,更是牢牢的扣住了墻垛,根本無法憾動。
這一次,明軍再也沒有去揮動大斧劈砍,一來這般損失太大,二來如今疲憊已極的明軍,已經沒有多少人還能揮動如此沉重的大斧。
云梯不斷的顫動著,肉眼都能看到那顫動頻率越來越快,顯然李軍士兵已經快要接近城頭。
“澆火油。”
“潑金汁!”
城墻上各處都有軍官喝吼著,一柄柄加長的木勺不斷舀起散發著惡臭的金汁,順著云梯便潑了下去。
“啊!”
慘叫聲不斷的傳來,云梯上不斷有被金汁淋到的士兵,發出陣陣的慘叫聲,手舞足蹈的向著下面墜落而下。
而火油卻是更加的可怕,順著云梯澆落而下,滾燙的火油讓距離最近的人雙手根本無處安放,而膩滑的火油,就算流下不遠便即慢慢涼了下來,但卻滑膩無比,一不小心就會涌下云梯。
而更可怕的是,在數瓢火油下去后,一個火把就會將火油點燃,猛烈的火焰,根本就不是人類能夠抗衡的,尤其是那些被火油潑了一身的倒霉蛋,更會直接變成一個人形火炬,慘嚎著落在,無數如何打滾掙扎,卻根本無法讓火焰熄滅,只能在一聲高過一聲凄厲的哀嚎聲中寂靜無聲,極為慘烈。
只是一輪的火油,就讓十數架云梯變成人類無法通過的天塹。
但更多的云梯卻是不斷的靠將上來,密密麻麻的云梯幾乎將整面關墻全部填滿,到處都是劇烈晃動著的云梯,火油金汁的作用越來越小,根本無法做到全面阻擊。
終于,第一個李軍士兵成功登上城頭,雖然只是一瞬間就被亂刀分尸,但卻給后續的李軍士兵一個極難得的空隙,接二連三的李軍士兵登上城頭。
在他們后面,第二波,第三波李軍士兵,正不斷的洶涌而來,如同一波高過一波的巨浪,數不勝數,讓人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