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行猜測聶璋平時給聶小倩造成的心理陰影面積過大,以至于拿到了通靈玉的聶小倩,立刻便翻臉動手。
不過看聶小倩愕然的表情,似乎也沒想到自己能一擊得手。
便在這時,聶璋身上光芒一閃,一團焰光飛出,須臾之間就沒入黃氏身體。
周行看的清楚,這光芒并不是熔力,它的力量更加柔和、溫暖。
黃氏得了這光,筋肉蠕動,就連斷裂的臂骨也自行歸位。
“三伢,三伢!好舒服,快來一起…”黃氏眉開眼笑的呼喊。
“善哉!善哉…”周行低聲詠頌。
悲也好,喜也好,痛也好,爽也好,都愿與之分享,黃氏對聶璋的態度不是假,而是一個老年癡呆患者對最關愛她的人的本能反應。
給聶璋下了蜃種的周行知道,以己命吊著母命的聶璋死了。
因為性命相連,黃氏傷在身,他則傷在魂,而死后的熔火余力,最無害的部分歸于黃氏,是最后一次盡孝,從而讓黃氏再活幾年。
不同的視角,不同的答案。
聶小倩是又一種。
她指著黃氏道:“老鬼,夠奸詐!待我發了誓,就躲在這軀殼里,免去滅魂之厄。”
又道:“不過沒關系,我是不會讓你有翻身機會的。我將找專人替你盡孝,絕對讓人將黃氏伺候的無微不至。”
聶小倩說罷,幾個起落,便來在周行左近,隔著衛昆對周行道:“大和尚,仙簪銀冠,給還是不給?”
周行道了聲無量壽佛,命衛昆退到一旁。
他目光灼灼的盯著聶小倩,義正言辭的問道:“姑娘,剛才所為,是否心中有愧?”
聶小倩分毫不讓的與周行對視著:“你們這些人啊,一個兩個行為齷齪,卻偏偏打扮成正人君子,動不動就站在道德高點指責他人。本姑娘不會,本姑娘是真小人,即便行惡,也坦坦蕩蕩,我之所為,無愧無悔。”
“說的好。姑娘你贏了。只需發心誓不害灑家和衛昆的性命,仙簪銀冠,自當奉上。”
聶小倩嘴角翹了翹,露出一副算你識相的表情。
于是她再次發誓。
可剛到一半,周行便出聲打斷:“且慢!”
聶小倩眉毛一挑,神色頓時沉郁,陰惻惻的問:“怎么,反悔了?”
“不是,灑家覺得姑娘的誓言內容不夠全面,可不可以加幾條。”
聶小倩心中恥笑:“之前如狼似虎的悍勇、和裝出來的高人風度都去了哪兒了?力量不濟就立刻原形畢露了,狗慫!”
當然,她是不會直接說出來刺激周行的,順利達成目的才最重要,真要讓對方拼命,她估計自己未必能從容接住。
于是接下來,聶小倩再度發誓,而在具體條款方面,則周行念一句,她念一句,整的跟入黨宣言似的。
期間,聶小倩數度不耐,但最終還是忍下來了。
花費了大約半刻鐘,這誓詞終于是跟念完畢,激活。
周行沒再刁難,給出仙簪銀冠。
但聶小倩卻夠小心,先以法力將兩物定在自己身前,檢查確認之后,這才收起。
“比預想中順利很多呢!”聶小倩心中感嘆著,快意激增,于是開始笑,越笑越大聲,像是多年苦熬、夙愿終于實現而暢快發泄,以至于笑聲中透著幾分歇斯底里的瘋狂。
她向著聶風一行人的位置而去,邊走邊將銀冠戴上,然后左手通靈玉,右手仙簪。
三股光升騰,開始時顯得雜亂無章,各有變化,但等聶小倩走到聶風等人近前時,已經變得涇渭分明而又井然有序。
她以仙簪取代穩固銀冠于發上的那根簪,而后將通靈玉往額上一抹,三力合一便完成了。
身上升騰起七彩的光煙,整個人都給人一種‘仙臨’的出塵感和壓迫感。
她再次大笑,僅僅是仙力所化之物,就有了這般神異的效果,她都想不出一旦徹底將三寶拿到手,會多爽、多強。
實力大增、心情大好,她揮手間便解除了聶風幾人身上的禁制。
對聶風顯擺道:“得來全不費功夫!”
聶風也笑:‘恭喜小妹…’
然而這其樂融融的景象維持了不到三秒,情勢就突變。
聶風和聶小倩,均露出側耳聆聽的表情。
隨即聶小倩一臉掙扎,但迅速轉為猙獰,而聶風則是驚愕,見聶小倩變臉后,急道:“小倩不可…”
可惜聶小倩根本不給聶風機會,幽影一閃,掌落,如同之前殺聶璋那般,拍碎了聶風腦袋。
隨即再閃,反手拍碎了聶云的頭顱。
她本就以速度見長,融合了三力,較之前又強了許多,此時行兇,當真是身法似鬼魅飄忽,速度如電閃迅疾,完全就是一副無人可擋的架勢。
隨著聶風、聶云身死,大和尚摟住聶風的尸骸嚎啕大哭,而蔣氏則是一怔之后,凄厲尖叫著對聶小倩出手,狀若癲狂。
然而她哪里是這會兒的聶小倩的對手?
聶小倩快的帶起一道道幻影,一掌便震碎了蔣氏的心脈,勁力甚至從其后背透出。卻是死道人的摧心掌的武斗打法,但明顯更高明。
蔣氏捂著胸口,嘴中不斷涌血,極度仇恨的看著聶小倩。
聶小倩冷笑:“早就看你不順眼了,你那古里古怪的雙人格,一個虛偽,一個刻薄,跟聶云倒是登對。”
說著便不再理會蔣氏,而是扭頭看向聶風,嘆道:
“大兄啊大兄,這聶家,我最敬重的就是你。所以我才不容你開口。講理也罷,求饒也好,都是不行,我怕我會心軟…”
又對云覺道:“云覺,我兄長的身后事…”
云覺卻是沒等他說完,便連連吐血,卻是自斷心脈,跟聶風死在了一塊兒。
“唉…”呆了呆的聶小倩也是忍不住一聲嘆息。
不久前,幾人還相談甚歡,一起研究殺聶璋、奪寶物、善后事,結果連一炷香的時間都還不到,就…
‘噗通!’
聶小倩回頭看,就見蔣氏摔倒,跟聶云死在了一起。
搖搖頭,點評:“情之一物,害人不淺。”
這時,就見那一直癡癡傻傻的總角小兒,臉上有了表情,只不過那氣質非常的邪異,一點都不像是小孩。
主要是眼神不對勁,完全沒有小孩的靈動和天真爛漫,而是如同一汪死水,卻又在瞳仁中心有著火柴頭大小的紅光,忽隱忽現。
“小倩,你果然心性一流,決斷果敢,是修我教‘太上忘情’之法的不二人選。”
聶小倩先是訝然,道:“之前壽尸中的靈魂,竟然是你?”
小孩道:“當然是我,否則以聶璋之能,哪有可能煉出壽尸?”
“可壽尸連成,為何還要自困其中?”
聶小倩所言的,自然是誤以為壽尸中的是聶璋魂魄的白守義,必然會在法事中對壽尸中的魂魄下黑手。
小孩哈哈笑道:“這正是我所求,白守義不對我下手,我便碰不得那辟邪銀冠。其中因果,不足為外人道。”
聶小倩點頭:“果然,你也是圖謀仙寶。”
“什么叫我也是?這神石本就是老夫當年從秘境中獲得,為了養裂地仙藤,這才布置了這‘絕會衡制’之局,可恨所信非人…”
點點頭,聶小倩想明白了前因后果,她和聶風,應該都是被這家伙算計了。
只不過聶風對人心鬼蜮的理解,更勝她一籌,從未真正相信這人。而她卻是不知不覺間入彀,聽信了其挑撥,殺了聶風。
“唉,大兄啊大兄,我輩中人,終究還是要靠實力,再是智計百出,別人都不給你解釋時間,徒呼奈何?”
她想及聶風之前的種種作為,包括計劃遭遇現實問題,險些被白守義真個拘了魂魄。不由暗暗搖頭。
又暗忖:“大兄,你也算給我上了最后一刻,從此后,這天下,我不會信任何人。太上忘情?呵呵…”
于是她笑了起來,笑的極是冷冽,對小孩道:“你說你是信錯人,我說你是自己就有問題,因為這一次,你同樣信錯了人!”
說著便撲向小孩,且手掌再揮,掌名摧心,聶小倩卻更喜歡以之碎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