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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花中之王

  出坊踏橋,滔滔洛水映入眼簾,橫跨三江兩洲的拱橋巍峨矗立,橋頭兩岸皆有戍衛肅立,旌旗飄飄,無聲隆威撲面而來。

  輕馳于銅駝街上,仕女游子簪花折柳,青衫嬌娥淺語笑,紅花綠葉蛺蜂蝶。

  吆喝叫賣充斥于耳,商販號子高呼傳唱。

  夏侯淳贊言:“神洛競花爭艷,雖以牡丹為貴,其余者亦不俗。”

  此刻的他可謂是‘左擁右抱’,引來不少東都俊彥人杰的頻頻側目。

  左側紅袍美人方熙柔大馬金刀,輕夾馬腹,如同護食的緊貼夏侯淳。

  右邊慕容白衣勝雪,看似被血紅壓勝,實則如同清流,令人眼前一亮。

  久居東都的她輕笑道:“殿下適逢其會,洛城花季將至,百花爭艷,姹紫嫣紅,我卻獨愛姚黃魏紫。”

  她贊言道:“姚黃者,千葉黃花,出自城東姚氏。此花形如細雕,質若鍛綢,潤如軟玉;魏紫者,不虛姚黃也。”

  身后觍著臉跟著的翁伯英心中打著小九九,恭維了一句‘黃紫乃貴人專享,實與殿下絕配’之語后,便搖頭晃腦地輕吟道:

  “姚魏育奇卉,絕品萬花王。斜簪美人醉,盡綻一城狂。”

  方熙柔眸光一掃,自街上花攤上掠過,淡然道:

  “姚黃魏紫雖好,卻是千中無一,趙粉、歐碧同樣不遜色。你若欲施惠于民,廣布恩澤,便不能專注于一物。”

  對于這位南楚遺民公主,劉文珍自然不乏惡感,先前意欲囚殺殿下之事讓他心肝兒都差點跳出來了,聽聞方熙柔發聲,自然毫不猶豫地助陣。

  他深以為然地道:“圣女所言甚是,姚魏雖好,卻難顯殿下胸懷,唯有容納四海九洲,方顯人主之姿!”

  一行六人,儼然分成兩派,除了陳玄離等人留守軍營,與千騎營同吃同住外,諸葛誕、蘇鬼頭則暫回行宮。

  覆面人、陶符冷眼旁觀,不屑于摻合,劉文珍力挺方熙柔,翁伯英胳膊肘向外拐,垂涎著臉討好慕容。

  夏侯淳笑著擺手,止住這場沒有硝煙的針鋒相對,漫聲道:

  “牡丹雙貴,本宮早有耳聞,不過花王之譽并非僅此二種,素聞趙園中藏有一種偏支,具有單瓣、重瓣以及半重瓣三中花型,而且方向濃郁,不亞于魏紫姚黃。

  此外洛陽出牡丹,牡丹出丹延,諸如延州紅、潛溪緋、鶴翎紅、九蕊真珠魏花、倒暈檀心鞓紅以及一捻玉板白等近二十余種牡丹,皆稱一流,可謂是不分上下,各有千秋。”

  方熙柔癟嘴道:“你除了和稀泥,還會做什么?”

  太子言外之意不言而喻,慕容輕笑不語,也不再反駁。

  花香侵鼻入,笑問客所求。夏侯淳便順勢買下兩束淺紅,各贈佳人,余香殘留,他輕輕一嗅,悠然道:

  “魏紅窈窕姚黃肥。朱砂玉版人念味。世人皆嘆花九蕊,唯我獨醉潛溪緋。”

  翁伯英到底不是沒眼力見兒,言不由衷地贊道:“殿下借花自喻,抒情展意,猶如深淵潛蛟,只待時機臻至,便可一飛沖天,實乃千古絕句!”

  陶符嗤笑一聲,劉文珍笑瞇瞇地道:“怎么,陶將軍似欲言又止,莫非也要吐露傾心?”

  “沒興趣。”陶符淡淡地甩了一句。

  一行人走馬觀花,聞香識物,品味多種牡丹花王之后,婉拒了熱情似火的游販,在陶符領攜下出坊,踏入了久負盛名的銅駝街。

  銅駝街,在洛陽宮南,金馬門外,同樣人物繁盛。金馬門外聚群賢,銅駝街上集少年。

  佳人伴有,口哨聲漸起,陶符冷眼一掃,霎時戛然而止,訕訕而退。

  目前昭義軍初期建制不過兩千五,及至調任東都后增至五千人,且還被拆分為兩半四部,一半戍衛東都,一半藏于郊野。

  東都城戍衛守備營分水師與步騎兩部,水師戰船游曳于洛河之上,巡狩十里洛水,江面輔之以木樁鐵鎖,以此阻敵;步卒則駐守于城墻、碉堡以及營壘之內。

  騎兵本于城外扎營,自秦銳調昭義軍于東都后,便將在洛城西門外十里扎營,一來拱衛宮城,二來水陸聯接,相輔相成。

  迎著和煦春風,伴著鶯歌笑語,在東都美嬌娘們驚呼顧盼巧笑之下,夏侯淳領攜二女奔向北岸。

  執鞭勒馬,嘩聲大作,輕吁撫馬,捋順鬃毛。

  身側陶符執令喝道:“奉將軍令,請太子入營觀軍閱兵!”

  戍衛聞言后,劍拔弩張之勢悄然消逝,冷眼漸緩,齊刷刷讓開道路。

  慕容與覆面人并駕而行,對身側方熙柔淺淺一笑:“方姐姐請”。

  疑似烽煙再燃,翁伯英立馬溜之大吉。

  方熙柔瞥了對方一眼,心中嘀咕倒確實有本姑娘三成姿色,她板著臉,語氣輕淡言道:

  “怎敢讓公主殿下落后,還是您先請吧。”

  亡國遺種豈能稱為公主,軟中帶刺的話語令覆面人輕眉一蹙,眸中掠過殺意。

  倒是慕容不以為意,恍若未覺地溫柔一笑:“既然姐姐如此盛情,那妹妹就不客氣了。”

  “你!”方熙柔倩眉一怒,竟敢戲弄她,此女心計端得惡毒。

  正欲并行,覆面人氣勢凌厲,威脅之意濃郁。

  旁側夏侯淳輕咳一聲,止戈之后,便立即輕拍馬臀,一騎絕塵。

  劉文珍緊隨其后,時刻警惕著陶符,先前此人雖先將部下遣散歸營,但誰也無法預料此人是否還會耍花樣。

  陶符瞥了一眼翁伯英,對方低眉順眼,他輕呵一聲后,便對覆面人淡聲道:

  “入營之后,不可動用玄力,否則莫怪本統領以‘襲營’論處。”

  覆面人眼神陰沉,冷哼一聲后,便勒馬而去。

  陶符瞅了瞅夏侯淳背影,再對駐扎士卒吩咐道:“從今日開始,城中巡防增加兩倍,再派人告知水師,務必盯緊那些不速之客!”

  凜然稱諾,抱拳之后,便退下傳令。

  城防營安置在城內,毗鄰右掖門,此地近可拱衛宮城,庇佑諸部府衙;遠可順江而下,控扼河洛,堪稱進可攻退可守。

  且把守河橋堤岸,如同扼制住南岸咽喉,以防兵諫民變。

  不過當夏侯淳等人親往戍衛營時,卻撲了個空。

  營壘外,親衛長俯首垂聲道:“將軍出訪千秋觀未歸,貴客若有意,可前去千秋觀一會。”

  馬上夏侯淳神色平靜,劉文珍勃然大怒。

  覆面人似笑非笑,慕容顰眉不語,眸光閃爍不停。

  方熙柔暗自嘀咕,下馬威?

  翁伯英怫然不悅,緊貼夏侯淳的同時,一臉不悅地看向陶符。

  對方坦然自若,看向夏侯淳,誠懇言道:“殿下不若在營中稍待片刻,想來將軍很快便會歸來。”

  眾人目光落下,靜等夏侯淳決定。

  氣氛稍顯凝滯,夏侯淳微微瞇眼,繼而輕笑一聲,直接提韁夾蹬,調轉馬頭而去。

  “不見他了?”方熙柔瞅了瞅夏侯淳問道。

  夏侯淳抬眼看向西南方,笑了笑:“秦將軍軍務纏身,除非萬不得已,不然豈會離營而去,既然他如今正在千秋觀,那本宮自當親往拜見!”

  道完便勒馬而去,劉文珍冷冷地瞥了一眼陶符,旋即緊隨而去。

  當朝太子被裹挾前來巡營不說,還被放了鴿子,委實不是意氣之爭那么簡單了。

  那位秦將軍的態度,值得玩味啊。

  而據夏侯淳所言,貌似此事沒完?

  覆面人看向慕容,低聲道:“公主,咱們該如何?”

  驀然眸光一閃,瞟了一眼若有所思的方熙柔,淺笑悠聲道:“殿下意之所向,便是慕容心之所至。”

  她輕喝一聲,夾鞍而去。

  方熙柔、翁伯英對視一眼,都看出事情似乎大條了。

  “不知二位是留在營中,還是前往千秋觀?”陶符輕笑問道。

  方熙柔癟嘴,直接飛身而起,踏馬履空而去,看得翁伯英嘖嘖稱奇。

  高呼一聲‘方仙子等等我’后,便駕馬而走。

大熊貓文學    大靖日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