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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本宮候汝久矣

  夏侯淳深沉一笑,負袖而立,悠然言道:“冰山之下,誰能窺出真跡?”

  翁伯英心中一跳,這位還有底牌?

  而今閣老張延壽、陳功相繼被貶,一個即將出任肅州刺史,一個更是要在朔州吃幾年沙。

  即便是徐晟也再度搖擺不定,頂層戰力一朝散盡,爪牙衛伯玉、關九思等人更是死的死、叛的叛,沒錢沒人更沒權,你這個光桿司令拿什么去開府建牙?

  他再瞥了一眼陳玄離,就連這個羽林軍統領都還是中樞施舍的,你覺得僅憑這些歪瓜裂棗,就能讓軍頭林立的東燕軍俯首稱臣?

  “再說,你還有的選么?”夏侯淳幽幽話語飄來,翁伯英臉色一僵,冷哼一聲,不悅地擺袖離去。

  就在這時,劉文珍驀然色變,瘋狂沖來。

  翁伯英嚇了一跳,你娘的,太子你居然這么狠,一言不合就開殺?

  只聽嘩啦一聲,銀瓶乍破水漿迸,急促琴弦猝然破開水面,射入翁伯英后背。

  夏侯淳臉色一變,一掌劈飛殺手,其人悶哼一聲,跌入水中,水花泛濫之后,便消失不見。

  這一切突如其來,連劉文珍都未曾察覺,他近乎肝膽欲裂,原來殺手動用了軍用法弩,共有三箭,兩支穿入夏侯淳白鱗軟甲,一支將翁伯英戳中。

  箭上攜毒,沾之必死,但翁伯英安然無恙,原來這貨也穿了軟甲。

  而且還套了兩層,文人怕死,果然名不虛傳。

  踉蹌倒地的翁伯英一溜煙縮回陳玄離、劉文珍等人身后,劫后余生地大喊道:“救駕救駕,太子遇襲,速速救駕!”

  遠方軍營霎時喧鬧,馬蹄聲滾滾而至,在灘涂邊緣停下后,火速將殺手出沒之地包圍。

  陳玄離陰沉臉色一揮:“殺手已經走了,都撤了吧。”

  眾將卒面面相覷,瞅了瞅夏侯淳胸口兩枚黑箭,其上符文泛著靈光,在水紋映襯下,粼光斜耀,閃爍不已,宛如惡魔在獰笑,更是在無情的鞭撻彼等臉面,譏諷嗤笑。

  不少人羞紅,先前其實千騎營的探子與斥候早已搜查過,但卻未曾察覺出異樣,以致還藏有隱患。

  聽聞統領吩咐后,方才警惕離去。

  “殿下,您怎么樣,可別嚇奴婢啊。”劉文珍驚慌失措,一臉擔驚受怕。

  夏侯淳拔出胸口毒箭,吐了口白沫后,擺手道:“我沒事。”

  還說沒事,臉色發青,口吐白沫,明顯是箭毒已深入肺腑了。

  翁伯英暗自嘀咕道,你要是死了,說不定老子還可以回去領賞。

  也不知是察覺出翁伯英心中所想,還是說者無意,夏侯淳笑道:“這殺手似乎并不是沖著本宮來的。”

  眾人聞言一怔,瞅了瞅他青面白沫,你確定?

  夏侯淳體內玄功一沖,箭毒便自嘴里混著瘀血吐出,他擦掉之后,淡聲道:

  “彼等若是襲殺本宮,必是玄門修士,難道不知本宮并非凡身么?”

  翁伯英瞳孔一縮,臉上陰晴不定,咬牙道:“殺人滅口?”

  謀殺太子失敗,反被擒拿帶走,翁伯英若是落在‘張黨’手中,必會成為彼等攻訐蕭黨的手段,說不定還可換掉一位朝廷大員下馬。

  “如何?現在還愿追隨你那明主么?”夏侯淳似笑非笑地道。

  明主?狗屁的明主!

  他翁某人若非上天無門下地無路,豈會冒險坑殺堂堂大靖太子,臉上一陣變幻之后,他咬牙道:“翁某不過小小翰林,如何能引起圣人如此‘垂青?’”

  喲呵,還是不信?

  夏侯淳瞥了他一眼,施施然走開,悠然言道:“上有所好,下必效之。彼等既是圍繞圣人而活,自然有無數人殫精竭慮想要攀龍附鳳,以爭上游。譬如你殺我,不就是為了邀寵萬寧宮么?”

  嘴上如此說,暗中卻嘀咕道,這貨果然不蠢,但越是聰明人,猜忌心便越深,想得多嘛。

  轉身踱步之后,給了諸葛誕一個眼神,軍師當即會意,輕咳一聲后,故作嘆息地道:“此事歷來屢見不鮮,畢竟翁大人你做得了初一,別人也能做的了十五。”

  他目光幽幽,瞅了瞅抬眼看來的翁伯英,下意識地舔了舔嘴唇,頗為惋惜地道:“若非殿下顧惜你,諸葛都想拿你腦袋將功贖罪啊。”

  身旁蘇鬼頭也機靈,眼珠子一轉,湊近夏侯淳,低聲道:“殿下,現在殺這人,還晚么?”

  夏侯淳斜眼忒了他一眼,“你說呢?”

  蘇鬼頭悻悻而退,遺憾地看了眼翁伯英的腦袋,嘀咕道:“差點就可以贏下開門紅了。”

  翁伯英陰沉臉色落在雪白浪花之上,蕩漾的渾濁河水將其冷臉扭曲的不成人形。

  圍繞在貴妃身側的那些豺狼虎豹秉性如何,他自然是心知肚明,倘若果真不是沖太子而來,那么除了殺人滅口還能是什么?

  橫了蘇鬼頭一眼后,深吸口氣,再稍正衣冠朝著夏侯淳俯身一拜:“還請殿下救我。”

  夏侯淳止步,大笑三聲之后,扶起翁伯英,和顏悅色地道:“翁卿快快請起,快快請起。”

  道完他轉身對著蘇鬼頭沉聲道:“至今日起,你便時刻保護翁大人,他若有任何意外,本宮唯你是問!”

  蘇鬼頭如遭雷擊,倒吸口冷氣。

  他娘的,這現世報來得也太快了吧!

  翁伯英嘿然一笑,看得蘇鬼頭毛骨悚然。

  “陳統領,渾洛山可曾探查完畢?”夏侯淳看向身后陳玄離言道。

  渾洛山正是越過笠江之后,橫亙在夏侯淳等人面前的巍峨山脈。

  山勢高聳,連綿起伏,看似永無盡頭。

  陳玄離冷厲目光逡巡了河面之后,沉聲道:“殿下,當務之急還是要先肅清河中宵小。”

  夏侯淳微微挑眉,身側劉文珍心領神會,不悅地道:“千騎營辦事不利,莫非還要殿下親自動手不成?”

  河洛滔滔,洶涌澎湃,堪稱飛羽難渡,夏侯淳動用玄功或許可以掠過,但卻躲不過河流的襲殺。

  陳玄離心中一跳,太子這是在借題發揮?還是有意敲山震虎?

  他不動聲色,垂目言道:“千騎營已有準備,還請殿下放心。”

  夏侯淳輕輕頷首,溫聲道:“辛苦了。”

  點到為止,火候剛好。

  陳玄離大手一揮,“搜查河道!!”

  令官肅然恭諾,抱拳離去。

  盔甲抖動,馬蹄陣陣,千騎營一字排開,橫列在河道之上。

  一道厲喝聲響起:“架弩!”

  齊刷刷地肩挑弓弩,弓弦拉滿,四方霎時死寂。

  天發殺機,龍蛇起陸;人發殺機,天翻地覆。

  千騎營弓弦騰地一聲,足足十余道血花在河道中爆開。

  翁伯英瞳孔一縮,冷汗冒出。

  但就在這時,場中異變突發。

  千騎營某位將卒箭頭一轉,直指夏侯淳。

  與此同時,天地玄機齊齊濃縮,在瞬息見凝于箭尖。

  嗖地一聲,弓弦驀然向后。

  “殿下!!”劉文珍尖叫道。

  夏侯淳霍然抬頭,咧嘴一笑,“等你們很久了!”

  只見其雙臂一展,如同大鵬展翅般騰飛而起。

  對方似乎早有預料,一股氣機在軍營中悄然而至。

  氣機鎖定之下,清丹難逃,赫然是千騎營大殺器‘破城弩’!

  陳玄離勃然大怒:“放肆!”

  騎卒叛變,軍營藏有滅殺清丹的破城弩?

  這事兒他居然完全被蒙在鼓里!

  一道幽幽聲音自四方傳來:“太子殿下,久違了!”

  懸空而立的夏侯淳抬首一觀,如臨大敵。

  來人,清丹巔峰。

  他喃喃自語地道:“螻蛄殺人,不死不休。”

  那人笑著點頭:“然也。”

  俄而,一道光芒倏然掠空。

  夏侯淳直接被洞穿。

  但那殺手瞳孔猝然一縮,毫不遲疑地抽身而退。

  原來那‘破城弩’的目標竟是他!

  一道朗聲大笑高呼而起:“來而不往非禮也,本宮等候你們久矣!”

  陳玄離臉色霍然一改,殺意凜然地抽刀斬天,厲聲道:

  “千騎營,斬妖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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