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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白馬出沁州

  吱呀一聲,房門打開。

  夏侯淳闊步走出,與宋灼文一道,后面傳來瘋狂而凄涼的大笑,還有一道道不堪入耳的謾罵詛咒聲。

  檀木椅上,方熙柔敲著二郎腿,晃晃悠悠。

  時不時瞥向對側女子,冷哼聲不斷。

  儼然是整天吃飽了撐的,沒事兒找事兒。

  對面慕容煙倒是一臉平靜,不動聲色。

  只見她神色凝重,正襟危坐,與天心對弈手談。

  她們身側各自站著覆面人與沈光,一個凝神俯局,若有所思;一人清高孤傲,冷眼旁觀。

  噠噠聲自偏閣傳來,只見夏侯淳領攜宋灼文邁入。

  方熙柔輕飄飄一掠,但見宋灼文臉上淚痕未干,她當即大怒,“姓夏的,你欺負她了?”

  夏侯淳臉色一黑,翻了翻白眼,“本宮不姓夏,而且我也沒欺負她。”

  他擺手道:“行了,別鬧了,說正事兒。”

  他目光一抬,看向沈光,“敢問真人,那剩余八枚玄煞釘如何了?”

  先前降服蕭箬后,夏侯淳便請沈光與天心前去拔除剩余玄煞釘。

  沈光轉頭,朝著門外袖袍一揮。

  一陣呼嘯聲響起。

  風雪漫過,露出了八根半人高的銅柱。

  他輕描淡寫地道:“有殿下的幾位紅顏知己出手,拔除區區數枚玄煞釘自然輕而易舉。”

  倒是慕容煙捻子放下一顆后,稍作沉吟,抬眼看向夏侯淳:“八枚玄煞釘分布于東西南北四城,各占其二。”

  “除了東城刺史府、宋府兩顆外,其余六枚悉數深埋于鬧市坊市之下。”

  她臉色微肅,凝聲道:“甚至還有一枚藏于一處賭坊之中,那背后謀劃之人的險惡用心,可見一斑。”

  夏侯淳微微挑眉,“賭坊?”

  方熙柔頷首,幽聲道:“不錯,那賭坊名喚春秋堂,隸屬于萬古樓轄下,常年有一兩位清丹境坐鎮。”

  夏侯淳偏向她,“萬古樓不是只收集情報么,莫非它也是玄宗的勢力爪牙?”

  聽聞此言,天心也微微偏頭,清冷孤傲的顏容上抹過一絲異色,淡聲回道:

  “不是,萬古樓作為修道界最大的情報組織,自然被玄宗垂涎已久,但屹立多年仍舊危而不倒,自然有其手段與實力。”

  “何況經過百年沉淀,其底蘊早已非比尋常,即便是在‘一流’勢力之中,也算數一數二,故而一直未曾被玄宗吞沒。”

  夏侯淳眉頭一挑,心中一動,“能與玄宗抗衡?”

  天心搖頭道:“巍巍道門,何其強盛,玄宗挾‘仙諭’以號令天下道門,這個世間沒有任何勢力與之抗衡。”

  夏侯淳等人默然。

  天心眸光一閃,話鋒一轉,“不過據我所知,萬古樓等級森嚴,上下凝聚力極強,目前其下轄的堂口喚作‘日月門’,繪有日月圖案,常年有真氣境坐鎮,眼線、爪牙、舌頭以及跑腿等收集情報之人,多達數百上千。”

  夏侯淳自然聽出她的言外之意,他微微動容,凝聲道:“如此說來,這萬古樓似有很大潛力。”

  慕容煙想起自家的‘九重山河爐’還坐落在萬古樓的千秋殿,便不禁一陣默然。

  她心中呢喃,有朝一日,我一定會拿回來的!

  不管你是誰,拿了我楚國之物,必須要原物奉還!

  天心語氣一頓,繼續言道:“據無塵門秘密渠道獲悉,在整個大靖百州內,每州至少有一到兩個‘日月門’堂口,其中十個日月門中又擇一腹心堂口,喚作‘春秋堂’,統管附近十大日月門堂口。”

  夏侯淳皺眉,“也就是說,在這沁州城四周,至少還有十個日月門堂口。”

  天心頷首道:“不錯。”

  方熙柔顰眉,嘟囔一聲,“還真是家大業大。”

  說實話,她酸了。

  人家一個小小的情報勢力,便能掙下如此龐大的家業,反觀她們堂堂魔宗靈門,可謂是日薄西山都不為過。

  雖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可經過魔門百年內耗后,一切底蘊都消耗的一干二凈。

  但萬古樓卻是個例外。

  與殺手組織‘蜉蝣’殊異的是,它幾乎走上了一條截然不同的道路。

  那便是‘情報決定一切’。

  大肆散財,收集各國修道界的情報。

  而且宣城‘只做買賣,不介入爭斗’。

  聽完天心對萬古樓的介紹后,夏侯淳陷入了沉思。

  稍作沉吟后,環視一周,言道:“之前在閨閣中,本宮便發現,咱們貌似陷入了某個人,或者說某些勢力設下的陷阱與圈套中。”

  他目光抹過一絲幽深,凝聲道:“甚至從踏入沁州開始,便如牽線木偶般,被玩弄于股掌之中。”

  慕容煙顏容凝肅,認真地道:“殿下可有猜測?”

  方熙柔眸子一閃,嗤笑道:“哪有那么可怕,你別自己嚇自己,搞得我們神經兮兮的。”

  夏侯淳瞅了瞅她們,忽然有些頭疼。

  他才發現,自己這一行人中,可真是匯集了妖魔鬼怪啊。

  方熙柔就不說了,魔宗圣女祠的繼承人,妥妥的魔門小妖女。

  天心、沈光更是根正苗紅的道門嫡傳弟子。

  尤其是天心,還立志要將玄宗‘天心閣’徹底吞下,并且將無情道一脈發揚光大呢。

  還有南楚遺民慕容煙,身世奇特,血統高貴,堪稱是遺落凡塵的明珠,沙礫掩埋的稀世才女。

  她的身上,濃濃的巫族氣息。

  至于南冠人,來歷更是神秘至極。

  云霄貴族!

  置于其究竟姓甚名誰,覆面人并未交底。

  但至少可以確定,她至少也是個‘名人’。

  否則不至于被逼的以毀容逃離云霄。

  當然,還有他這位大靖國太子殿下,更是這支隊伍的靈魂人物。

  而且隨后還要增加宋灼文這個一心想要學道歸來,為母報仇的堅毅女子。

  他不由感慨道,現在這隊伍真是越來越不好帶了。

  稍作沉吟后,言道:“可有證據表明那春秋堂參與其中?”

  慕容煙顰眉搖頭,“這個暫時無法確定。”

  方熙柔一肚子壞水,慫恿道:“這還不簡單,直接找上門去問啊。”

  夏侯淳額角跳了又跳,咬牙道:“這還真是個好主意啊!”

  方熙柔輕哼一聲,知道這激將法沒用,她凝視宋灼文,將她拉入身前,仔細一番打量后,滿意道:“不錯不錯,花容月貌、楚楚動人,有資格當我弟子了。”

  宋灼文垂目斂眉,輕聲道:“灼文拜見師姐!”

  叫聲師姐,卻掀裙下跪,行的是拜師之禮。

  方熙柔眼神越發柔和,這丫頭雖是刺史之女,但早逝良母,又被繼母施以邪法虐待,日子過得可謂是苦不堪言。

  她眼中不由掠過一絲疼惜,將宋灼文輕輕扶起后,柔聲道:“日后,你便是我方熙柔的師妹了,誰人若敢欺負你,便是欺負我方熙柔,也是與我圣女祠為敵!”

  她目光沉凝,擲地有聲的道:“與我圣女祠為敵,便是大靖皇帝也保不了他!!”

  宋灼文那雙薄如蟬翼的眼簾一顫,被潔白皓齒死死咬住的唇瓣通紅,幾欲滴血。

  只見她目光復雜,一臉感動,喜極而泣地展顏一笑,真是要多凄美就有多凄美,只聞她言道:“長姊如母,師姐待我如親人,灼文必視師姐如母!”

  方熙柔聞言一怔,旋即輕拍宋灼文手臂,“好!”

  她將宋灼文拉入自己身后,一番思量后,便對夏侯淳言道:“跟你說個事兒,待會兒出城后,我便不陪你去幽州了。”

  慕容煙目光一閃,垂目低眉。

  夏侯淳臉色一滯,挑眉問道:“怎么,你就不幫你那好姐妹把關了?”

  “切,有我沒我都一樣,你要是真想背著我那霽月妹妹偷腥兒,也沒人攔得住你。”方熙柔輕嗤一聲。

  她眼珠子轉了轉,扣住宋灼文手臂,一臉不善地對著夏侯淳言道:“我今日會帶她前往太康,倘若你敢再外胡來,作出始亂終棄的事情,我便跟霽月坦白,說你不禁收了我這師妹,還欲對我圖謀不軌!!”

  此言一出,宋灼文螓首一垂,鵝頸嫣紅,粉嫩雙頰紅暈,如同蜜桃般嬌艷欲滴,羞紅一片。

  慕容煙抬眼,低眉,嘴角微微一撇。

  夏侯淳一口老血差點噴出,咬牙暗恨道:“你可真是心狠手辣啊,連這種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招式都敢用,也不怕敗壞自己名聲。”

  方熙柔微微一笑,傲然言道:“本姑娘乃是魔道妖女,早已被人謾罵無數,區區污名加身又有何妨。”

  她明顯是虱子多了不怕咬,死豬不怕開水燙。

  只見她戲謔一笑,上下打量了一番夏侯淳,“倒是你,貌似在太康的名聲也不咋地啊,嘖嘖嘖,謀朝篡位的太子殿下,還有當街勾搭失足少女,甚至還帶著相府千金去逛風月場所,您可真是個人才啊。”

  夏侯淳當即大怒:“哪個王八羔子敢污蔑本宮,你找出來,我活劈了她!!”

  方熙柔擺了擺手,“行了行了,你少狡辯了,你是什么人,大家都心知肚明了。”

  她猶豫了一下,首次正視慕容煙,凝聲道:“我知公主殿下待在他身邊必有所圖謀,只是我希望你不要傷害他。”

  慕容煙緩緩抬首,凝視著方熙柔,柔柔一笑:“方姐姐多慮人,我與殿下相見恨晚,互知根底,豈會有所圖謀?”

  她語氣一頓,燦然一笑地道:“另外,殿下待我如知己,我亦視他為長兄,親近尚且來不及,怎會傷害他呢?”

  聲音雖柔,卻無懈可擊。

  方熙柔冷哼一聲,繡袍一甩,語氣生冷,“希望你信守諾言。”

  她深深的看了夏侯淳一眼后,甩下一句:“走了。”

  隨即便帶著宋灼文,飄然離去。

  門外宋京看著兩人出來,朝著方熙柔抱拳道:“宋某便將小女托付給方姑娘了。”

  方熙柔抿嘴點頭,“放心,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就絕不會讓人傷害于她。”

  宋京直接俯身一拜。

  沁州城外十里,軍營轅門外。

  丁仲因與楊忠正率領十余將領迎風披雪,駐刀立馬,靜默地等待著。

  少頃,一陣馬蹄聲響起。

  白馬出沁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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