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駱濤的提問,他們也不敢拿大輩擺譜,都說人老成精,這話一點不假。
他們在駱濤的言語間,仿佛嗅到了落敗的氣味。
幾位非常嚴隸認真地交換了一下意見。
由陳先生說:“我們幾位都認為是明人之作,……
紙張顏色黃,厚,韌性好,這都是黃麻紙與麻沙紙的特征。我們以此推斷是明作。”
駱濤想想也可以得出這個結論。
他對他們的話并沒有及時去反駁,而是再一次展開此畫。
“我不認同幾位先生的看法。”
一石激起千層浪,大家再一次把心提到了嗓子眼,看來今天不分個誰強誰弱是不行了。
“駱先生,口說無憑,請賜教。”
“張先生說笑了,不敢言賜教。…我認為此畫用紙應為北宋后期,出自咱們平江承天寺的金粟箋。”
金粟箋,全名為金粟山藏經紙,因浙省海鹽縣金粟山,山下有金粟寺,寺中藏有北宋質量優良的大藏經紙,紙上有朱印“金栗山藏經紙”而得名。
《金粟寺記》:“寺先有宋藏數千軸,皆硬黃復繭,后人剝取為裝贉用,零落不存,世所傳金粟山藏經紙是也。或云唐藏矣。”
其紙張紙厚重,紋理粗,精細瑩滑,紙面仍然黃艷硬韌,墨色如初,黝澤似漆等特點。
此畫雖然有破損,沒了瑩滑之感,但畫作的墨色呈現,確如書所記一樣。
《金粟箋說》載:“金粟,法喜造紙大小相同,度以宋三司布帛尺高一尺七寸有奇,長三尺三寸,質料用繭紙(皮紙)兼硬黃法也。”
此畫所用紙張尺寸也完全符合要求。
還有一點就是此畫所用紙張留有一個年號“元豐”,元豐為北宋神宗時年號。
這個年號共用了八年,但在北宋的歷史上有著很重要的特殊性。
烏臺詩案的發生,《資治通鑒》的完成,宋徽宗的出世,都出現在這八年間。
主張金粟箋是宋代紙的觀點,是明、清學者從當時各寺廟所藏經藏中有宋代至和、治平、熙寧、元豐、元佑等年號而給出的鑒定依據。
當然也有人不認同。
駱濤把以上自己認為的觀點說給他們聽。
經駱濤把這個重要的證據拿出來,陳先生好像是想到了什么,趕緊睜大了眼睛,找那兩個字。
他年老眼花,這還真不好找,駱濤也是好人做到給他指了出來。
“陳先生,您看這竹石之間是不是?”
他順著駱濤手指的之處,在竹石留有的空隙之間。
快要貼著看,他才看清“元豐”兩字。
待他確定之后,立身扶好眼鏡,看了駱濤兩眼,“呵呵呵!后生可畏,今天我輸的心服口服。”
陳先生的肯定,其他幾位就比較騷動了起來。爭先恐后,拿著駱濤的依據進行鑒定。
這場面整整持續了半個鐘。
王局長在文物鑒定上半吊子貨,駱濤說是宋人所畫時,又是引經據典,他已信了幾分。
后又得到了陳先生的認可,他就內心狂樂,以不關心其它。
“駱先生,要是沒您來給我們掌眼,我可要犯了大罪,…咱們國家可真又要遺失一件國寶,……”
他夸駱濤不吝好詞好句,對自己不查讓國寶蒙塵,又是痛心疾首,幾欲落淚。
“王局長太過抬愛,就算今天沒有我,我想這國寶有幾位在也不會蒙塵。…”
駱濤這話是沒有說錯,要是他們都不謹慎,鑒定時認為是明仿作,不存心疑。
此時這畫有可能就在文物商店了。
再然后…
誰又能說的清楚!
今天駱濤這一手,可是揚了大名。
不光震服了平江文物鑒定界的宿老,更是得到了老婆孩子的崇拜。
這比什么都更讓駱濤開心。
中午的飯菜極好,沒去什么大飯店,就是在平江文物局的食堂,開了一個小灶。
茶足飯飽。
組織上是有規定的,在上班期間是不能飲酒。
“駱先生,有時間我們還要多交流、交流。”
“我是求之不得,待我處理好一些俗事,就一一拜訪幾位先生。”
“哈哈哈,駱先生言過了,拜訪談不上,一個電話的事。”
有本事的人,就容易得到別人的尊重。
“王局長,上次那批字畫,聽說時期又延后了,不知道您是個什么處理法?”駱濤盯著王光明。
處理好跟斯文人的事,那怎么也得來點俗不可耐的俗事。
他臉笑皮不笑,先是一樂,“呵呵呵!這事還請駱先生放心,我們自會優先…”
他又是大加夸獎駱濤的字畫鑒定。
駱濤笑了笑:“王局長說的哪里話,鑒定字畫是我們文物人的本份,…我們夫妻離家已經多時,家里老人甚是惦念,最近就想著能早點回京。”
“哦,原來駱先生行程這么急。”說著他又猶豫了起來。
心里不知道又想了什么壞主意。
笑著道:“不瞞駱先生您說,這批字畫也大都是從平江各處園林管理會哪里收上來的。
其中大部分還沒有來的及認真鑒定,又因局里要拿錢修繕園林,所以很是倉促出手這批近現代字畫。”
他臉上笑意瑩瑩,又是倒茶遞水,甚是殷勤。
這就是無事獻殷勤,非娼即盜。
駱濤看著他那張笑臉,就恨不得揍他一頓。
現在想想才恍然大悟,敢情自己被這死胖子坑人,前面的鑒定董源的畫就是愰子,那就是看看自己的本事。
現在他之所想,才是重頭戲。
園林修繕能不能捐一點錢,還有就是幫忙給他們局鑒定一下那些近代字畫。
本不想招攬這活,但一想到那四千幅畫作。
“王局長是想讓我給你們局看一看那些字畫,有沒有遺漏的。”
這個遺漏就是一些珍品。
“呵呵呵!還是駱先生眼明心亮,一猜就猜出了我心中所想。…不過,這不能讓您白忙,我們局會駱先生給一些補貼。”
但想到駱濤是位不差錢的主兒,就說:“到時候我個人送駱先生5幅字畫作為補償如何?”
我信你個鬼,你的不就是局里的嘛!
駱濤心里對他這個提議是高興,但卻不能應這事,萬一事敗自己在上面領導心里的形象就全完了,這事劃不來。
他貪是他貪,自己可不能為了這一點小利趟這泥水。
“王局長,那什么報酬補貼,我看就算了,您能如此信任我給這批字畫做鑒定,我比什么都高興。
我就想問您一件事,不知道王局長能不能給我說句實話?”
王光明聽駱濤不要字畫,心里是一喜,但聽又有別的事相托,心又是一緊。
面上又帶著笑容道:“什么事?您說。”
“不知道那幾位香江人是什么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