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寧靜,河邊有著一些螢火。
水浪聲響起,夜色掩映之下,有船只從河中行過,順著河流,匯入大江。
而后順流東去。
很快就融入到了夜色里。
扮做商船的船只之中,有人顯得惶惶然。
于黑暗之中,遙望著家族所在的地方,充滿不舍與慌張。
這些人,是婁家、沈家等四個家族之中比較優秀的二代,三代。
以及一些必要的護從。
這些人準備跑路了。
在他們各自家主的安排下,進行跑路。
帶著一些必要的物資,順江東去,前往荊州。
前去投靠荊州牧劉表。
這是婁家家主出的主意。
他與劉表已經死去的父親,有著一些親戚關系,二人關系還比較不錯。
劉表十幾歲的時候,被其父親帶著,還在婁家住過一段兒時間。
所以這一次,婁家的家主,就將主意打到了劉表的頭上。
讓他一部分挑選出來的優秀家人,帶著他的親筆書信,與精心準備的禮物,前去荊州投奔劉表。
到劉表那里尋找庇護。
至于王家、沈家、李家三家的家人,沒有可靠關系的,就隨著婁家一起投奔劉表。
有可靠關系的,就自去尋找自己的可靠關系進行投奔。
或者是隱姓埋名,去進行生活。
反正只要出了益州,能夠活下去就可以。
至于四家族剩余的人,就在他們家主的謀劃下,進行拼死一搏了。
這就是婁家家主所想到的辦法。
將家中優秀子弟送出去一批,讓他們離開益州,不至于在后面事情真有不協的時候,整個家族都會滅亡,留不下后…
船只順流而下,一夜之后,來到巫縣。
過了巫縣,再繼續往東而去,能夠出益州地界,來到荊州了。
眼見得出益州在即,幾艘船只之中的人,心卻提了起來。
只因為巫縣這里,設有關卡,又立有水寨。
來往船只,都需要在這里接受盤查,繳納賦稅。
自從張遼率領兵馬,在巫縣這里駐扎之后,盤查的更為嚴密。
船只往前行駛一陣兒之后,就放下船帆開始減速。
前面有船只在排隊等候官府的人,在這里盤查。
在這種揪心的等待之中,前面船只一一行過,輪到婁中所乘坐的船只接受盤查。
腰間挎刀的吏員,就要往他們船只上面上,此時卻異變突生!
有一隊百十人左右人的精銳兵卒,一路疾馳而來。
為首是一員穿著精良甲胄的大將。
來到岸邊下了馬,帶著人徑直而來。
吏員趕緊前來迎接。
而滿心緊張等待著檢查的婁中,心中更為緊張。
一些不好的預感,在他的心中出現。
在聽清楚那些吏員,對那穿著精良衣甲而來的將領的稱呼之后,這人心中更為緊張。
因為這將領居然是劉成的左膀右臂,張遼張文遠!
在這個節骨眼上,對方居然親自帶兵疾馳而來,只怕事情不簡單!
“…益州出現一些的賊寇,可能會順江逃竄,我接到急令,故此前來,親自盤查過往船只。”
張遼對那些對他行禮的官吏出聲如此說道。
而后在幾個吏員的陪同下,帶著七八個兵卒,登上了婁家的船只。
婁中,以及其余基本沒有多少睡意的婁家之人,緊張的要死。
剛剛他們可是將張遼的話,都給聽到了耳中。
什么緝拿大盜,這分明就是沖著他們來的。
不然,時間怎么會這般的趕巧?
好在這時候乃是黎明時分,光線不怎么好。
且船中眾人,可以光明正大的在這里進行裝睡。
不至于輕易露餡。
婁中也躺在這里,裝作睡覺。
有伶俐的、原本就是撐船在大江之上來回討生活的人,去應對那些登船盤查之人。
張遼手中按著刀,一邊聽那自稱商隊負責人的話,一邊在船艙中行走,打著火把,在那些熟睡的人臉上,一一照過。
火光照耀在婁中的臉上,并帶來一些灼熱的溫度。
讓內心無比緊張的他,裝的更加睡熟了…
“走吧!”
片刻之后,張遼帶著人離開婁家的船,出聲放行。
船艙之中的婁中等人,聞聽此言,如同聽到了仙音一般!
就在剛剛,他們覺得他們就要被發現,將要死掉了。
卻沒有想到,峰回路轉之下,就這樣被放行,獲得轉機。
那自稱商隊負責人的人,立在船頭,對著張遼等人笑著拱手,說些感謝的場面話。
而張遼又帶著人來到了下一艘船上。
這船只上,同樣也是四家族的人…
一刻鐘之后,四家族的船只,全部都從這里離開,順流往東而去…
“…那幾艘船的人,都有問題,張中郎將您怎么…”
專門盤查船只的吏員頭領,望著那離開的幾艘船,壓低聲音對張遼說道。
破綿竹之后,劉成向長安傳捷報,之后也開始為屬下請功。
表現突出的張遼,被他請為中郎將。
雖然董卓還不曾批下來,但眾人知道,依照張遼此次立下的功勞,以及劉皇叔在長安那里的面子,張遼成為中郎將的事情,已經是板上釘釘。
因此就以中郎將相稱呼。
張遼聞言點點頭:“我知道,不過,這是皇叔專門交代下來的事情。”
聽到張遼說出這話之后,這吏員立刻就不吭聲了。
他隱約覺得,這其中劉皇叔有謀劃。
這不是他這個層面的人,所能夠參與的…
在放走了那幾艘船只之后,張遼又在這里搜查了一會兒,就帶著人離開了。
回去之后,張遼立刻就向綿竹傳信,說這件事情。
傳信人離開之后,張遼很快就開始整理兵馬,讓兵馬來到江邊,上戰船進行操練。
比以往更為刻苦。
十日之后,甘寧乘船而下,帶著四千兵馬,來到巫縣這里,與張遼匯合。
整個巫縣都變成緊張起來,戰爭的氣氛顯得濃郁。
有軍中探子,乘坐船只,順江而下,前往荊州又回來…
而乘船東下的婁中等人,已經遠離了益州,深入荊州腹地。
原本顯得沉悶的隊伍,這時候顯得輕松太多。
他們在婁中的帶領下,朝著劉表所在的地方而去。
到了這個時候,另外三家之人,也都做出了要隨著婁中一起去依附劉表的決定。
劉表畢竟是荊州牧,與他們之前所想要投靠的人比起來,可是要有身份地位的多。
且劉表又與婁家有著一些關系。
他們三家這一次與婁家可是共了患難,關系不一般。
跟著婁家,婁家人不會讓他們吃虧。
而婁中也熱衷于帶著三家之人前去投奔劉表。
這樣的話,一方面可以向劉表表明,他們也并非是徹底落魄,二來也能在荊州這里相互扶持著,更快更好的扎下根…
滿心歡喜的他們,對于他們離開之后,巫縣這里所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
時間往回拉一些,地點來到綿竹。
綿竹城外五十十里的地方,一支大約有一千五百人左右的隊伍,在朝著綿竹這里推進。
這一支隊伍,并不是軍隊,而是巴郡四家之人,動用家中私人武裝,以及一些家丁佃戶這些,組織起來的。
要前去攻打綿竹。
當然,他們打得口號并不是攻打綿竹,而是劉皇叔不給益州人活路,他們要前去找劉皇叔討說法。
沿途吸引了無數人的目光,甚至于還有一些別有用心,或者是不明真相的人,也加入到了他們的隊伍之中。
從他們所在地方,前往綿竹,有不短的距離。
他們已經行走了三天,還沒有來到綿竹。
在這三天之中,他們沒有遭受到來自于劉成兵馬的攻擊,一直都是安然無恙。
這種情況,與婁家家主之前的時候,與他們做分析,分析出來的最大可能一般無二。
這讓這些抱著破釜沉舟的心態,前來做這事情的眾人,從一開始的忐忑,變得比較有信心。
“…別看那些世家大族,這時候都是這樣的一個態度,那是咱們沒有做出成績來。
只要咱們做出了成績,將那劉成給解決了,這些人立刻就會變風向。
咱們留有那劉成絕對意想不到的的后手。
到時間陡然發動,拼死一搏,有極大的希望成功…”
行走之中,婁家家主小聲與另外幾家家主說道,堅定他們的信心。
“一路之上,那劉成不敢派兵前來,就是最好的見證…”
正說之間,前面有人馬攔路。
一陣慌亂的趕緊派人去詢問,得知是蜀郡的吳家前來加入他們,一起做這事情。
幾人不由大喜。
婁家幾家的揭竿而起,以及劉成這邊的不作為,讓一些人看到了希望,覺得劉成膽怯好欺,也想要放手一搏。
除了吳家之外,還有一些益州的游俠,以及一些截江賊一般的組織,也都紛紛而來,加入到了了婁家等人的隊伍里面。
這些加入的人,有些確實是被婁家等人忽悠了,有的則是野心勃勃的借此機會,來謀取一場大富貴。
當然,更多的人,其實背后有一些家族的推波助瀾。
一些謹慎的家族,行事滴水不漏。
在劉成當日傳達出那樣的消息之后,立刻就派人前去與婁家、沈家等人做了切割。
但內心之中還是不甘。
見到婁家等人開始拼命,而劉成又沒有立刻動手將之剿滅之后,心里面漸漸有了一些別的想法。
想要做兩手準備。
一方面,在明面上堅定的站在劉成這邊,服從劉成的命令。
另外一方面,則暗戳戳的派遣出一些人員,去聯系豪俠或者是一些不法分子,加入到了婁家等人的隊伍之中。
除了一個吳家之外,其余的家族,全部都沒有親自下場,在暗戳戳的行事。
甚至于就連婁家沈家這些人,都不知道,都有哪個家族下場了。
只知道他們這里的人變多,力量在增強,有家族暗中出手。
不過,這對于他們來說無所謂,只要知道自己等人的力量在變強就夠了。
這就是婁家老者,決定帶著自己家,以及另外三家拼死一搏的底氣所在…
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隊伍的規模,越來越大。
等到了綿竹城前的時候,已經不下的八千人了!
這樣多的人,站在這里,烏泱泱的一大片,很有聲勢的樣子。
“行亂命,搜刮民脂民膏的劉成何在?!”
在婁家家主的示意下,有婁家的年輕子弟,出聲大喝。
看起來威風凜凜。
“非是我等要做此等之事,實在是劉成下手太狠,搜刮太厲害,不給人活路!”
其余人跟著鼓噪起來…
綿竹城內。
在婁家等人過來之后,有將領狂奔,一路急匆匆的往劉成所在的地方趕。
“皇叔,皇叔!
不好了!
婁家的那些賊人,來到綿竹城外了,人數不下萬人!”
任岐一路狂奔到劉成這里,立刻火急火燎的將這樣的消息,給說了出來。
聽起來真的如同火燒到眉毛了一樣。
任岐,是益州本地人。
任家,在益州的勢力也不小。
任岐此人,也是降將,軍事素養還不錯。
被劉成提拔為曲軍侯。
任家在劉成清查隱戶、隱匿田產這上面,也比較積極,已經明確表態,進行支持。
劉成聞言,也顯得比較著急道:“速速隨我前去觀看!”
說罷,就帶著幾十親兵,隨著那前來報信的任岐,一路匆匆的往往綿竹城而去。
與此同時,綿竹城北門、南門、西門統統大開,在那里隱藏著兵馬,開始迅速往外出。
朝著綿竹城東面那里運動而去。
甘寧手中握著刀,騎著馬,帶著手下錦帆賊改編而來的兄弟,以及其余劉成分配到他手下的兵馬,一路狂奔。
整個人都顯得興奮。
等了這樣久,終于可以開打了!
嚴顏也一樣騎著馬往前沖,面上看不出什么喜怒哀樂,整個人看起來很是沉靜…
而此時,劉成已經來到綿竹城東門,來到城墻之上。
“…爾等無義之人,想方設法侵占土地,隱匿人口,只知道中飽私囊…
今番居然還敢起來造反,真是好大膽子!”
劉成立在東門之上,望著下方婁家等人,出聲大喝。
中氣十足,嗓門刻意放開之后,聲音隆隆。
直接就將下方的嘈雜給壓了下去。
“是你貪得無厭,不給我們活路!還敢在這里搬弄是非!
我等不會造反,而是你劉成做事情太絕,不給人活路!”
下方有人出聲與劉成搭話。
“哈哈哈…”
劉成笑了起來,很是肆意。
“不給你們活路!
好一個不給你們活路!
我只是要清理你們隱匿的土地與人口這些非法收入罷了,你們家大業大,今后生活水平根本不會受到影響!
倘若這都算是不給活路,那那些被你們侵占田產,巧取豪奪之下,半分錢財都沒有的百姓,又該如何如何生活?
你們可曾給了他們活路?!”
“如果不是朝廷胡亂征稅,這些百姓何至于此?
若不是我們好心收了他們的田產,給他們錢財,并給他們庇護,他們中的很多人,早就活不下去了!
是我們給了他們活路!
他們自然應該感恩!”
婁家家主出聲,與劉成對懟。
他的話,引起了不少世家大族的共鳴。
“如不是你等仗勢欺人,不繳納或者是少繳納各種賦稅,將應該繳納的賦稅轉嫁到百姓頭上,并在征收的時候,各種上下其手,趁機猛撈,那些百姓會能過到活不下去,將土地以及自己都賣給你等的地步?!
你好意思與我說這個?!”
劉成這話,可謂是刨到了祖墳上。
讓這些人一時間說不出話來,為之語塞。
也就是在劉成與這些人對噴,吸引這些人注意力的時候,大量兵馬,一路轟隆隆的從綿竹城的南北兩側出現。
沒有直插賊人,而是徑直往東而去。
在沖到那些人身后大約一里左右的距離時,進行轉向,開始南北相向而行。
進行合攏包圍。
以四家族為首的幾千人,瞬間慌張了起來。
不過,倒也沒有人逃跑。
“你與我去死吧!”
也就在此時,綿竹城東門之上,陡然之間響起了一聲爆喝。
爆喝聲響起的同時,一人持著長劍,對著劉成的后心就狠狠的刺了上去!
準備一擊致命,將劉成給殺了!
這人,乃是任岐!
以往表現的很是順從。
此時的他,就站在劉成身邊。
這時候陡然發難,誰都沒有想到!
劉成的護衛,下意識的去阻攔,去將此人擊殺。
但時間上根本就不夠!
在他們將之殺死之前,任岐手中死命刺出的一劍,一定會先一步刺中劉成后心!
婁家家主,以及其余三個知道會有這樣一幕發生,并一直期待著這一幕發生的各家家主,在這一刻,全都如同聽到了仙音。
他們期待著劉成會在猝不及防之下,被這一劍給殺死。
這亦是他們此行,最大的儀仗所在!
任岐眼中充滿仇恨,此時完全忽略了自己的生死。
只想將眼前的劉成給斬殺了!
他也相信,自己一定會得手!
因為,為了這一擊,他已經悄悄的在劉成身邊潛伏了很長時間了。
此時,絕對是出其不意!
但很快他就發現,自己想的有些差了!
因為就在他手中長劍,即將刺中劉成的瞬間,劉成忽然動了!
他沒有回頭,也沒有朝著周圍躲閃,而是身子猛然前傾!
與此同時,右腿也陡然之間自后方朝著前面猛然甩了起來。
如同一條鐵鞭!
“砰!”
一聲撞擊聲陡然響起。
劉成那鋼鞭一般甩起來的腿,狠狠甩在了任岐的雙腿之間。
隱約之間,似乎有什么東西破碎的聲音響起。
手中長劍都已經快要刺中劉成的任岐,下意識的發出一聲不似人腔的慘叫。
整個人直接就不受控制的離地飛了起來!
手中長劍,都下意識的丟掉了。
人在空中,身子就已經是蜷縮到了一起!
一腿將任岐甩的往上飛起了足足一丈高,雙手捂住重點部位,蜷縮著身子的任岐,才終于算是往下墜落。
由此可見,劉成的這一腿,到底有多大的殺傷力!
在任岐下降的過程之中,有兩個位置合適的劉成虎豹騎親衛,下意識的就將手中長槍給樹立在了任岐身子下面。
“噗!”
“噗!”
一聲入肉聲響起,往下砸落的任岐,直接就被鋒利的長槍給貫穿了!
眼見得是活不了了。
“為何要行刺于我?
莫非你也覺得我在益州所行之事,是為了中飽私囊?”
劉成低頭望著任岐出聲詢問。
任岐此時,已經被長槍貫穿,蜷縮著身子,躺在地上,鮮血不斷的涌出來,已經染紅了一大片的土地。
“不、不是,是、是你、你不該殺、殺張、張任。
那、那是我、我伙伴,兒、兒時救、救過我、我的命…”
任岐已經到了強弩之木,聽到劉成的話,斷斷續續的說著。
劉成聞言一愣,顯然是沒有想到,任岐居然會說出這樣一個理由。
“張任身死,我心中一樣不忍,但并不后悔,畢竟當時雙方乃是敵對立場。
他燒我糧草被殺,死的不虧。
還有,張任既是你救命恩人,你就不該這般行事,前來拼死殺我。
而是努力的活下去,好好的替張任照顧他的家人。
張任死了,你又死了,你讓其妻兒老小怎么活?”
劉成望著任岐出聲道。
已然抱著必死決心的任岐,聞言不由一愣。
旋即露出了濃濃的后悔。
但此時,后悔也沒有用了。
他根本不可能活。
“拜、拜托皇、皇叔了…”
他望著劉成,滿是哀求的出聲說道。
劉成嘆口氣:“一步錯,步步錯,你放心去吧,張任家人,你不說,也虧待不了她們。
但你們任家,卻是不成…”
任岐死掉了,死的時候目光極為復雜,不知道那一刻,心中到底是何感受…
任岐死掉了,綿竹城下的婁家等匯集而來的人,心都為之碎掉了!
不是因為任岐與他們多親密,而是任岐身上,承載著他們太多的希望了!
此時,希望碎掉了!
“我們投降!我們投降!…”
婁家的老者,忽然間驚慌失措的喊叫起來,跪在地上,對著劉成不斷磕頭。
而劉成,卻面無表情的擂響了戰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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