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值得信任嗎?
蘇乙聯絡她是通過入夢的方式,這種方式隱秘而安全,絕對不會被任何人察覺。
柳玉主動說出了柳城對她問心的事情,并且主動說出了關于柳城的秘密,說了關于血月化身訣的隱秘,讓蘇乙知道了這么多重要的信息和隱秘,如果說柳玉真有什么問題,這些關鍵信息她根本沒必要對蘇乙說。
柳玉這么做的動機也完全沒有問題,她得知自己將會被煉制為化身,她當然會想要逃走,也當然會擔心自己逃走后被找到和以后無依無靠的問題。
原劇情中,柳玉被韓立俘虜,被逼透露了御靈宗的秘密,于是干脆主動投靠韓立,成為韓立當時所在的溪國落云宗修士,這個過程順理成章,如果套用柳玉現在的困境,其實也是完全符合邏輯的——韓立恰逢其會,柳玉順水推舟。
從各方面來講,柳玉好像都沒什么問題,但蘇乙就是覺得哪里不對勁。
似乎是看出了蘇乙的狐疑,柳玉鄭重道:“孫師弟,我知道事關重大你難以相信我,為表示誠意,你可以對我問心,也可以在我身上留下禁制,或者你有什么辦法印證我的誠意,也可以盡管提出!”
“只要能讓我脫離御靈宗,只要你們能護我安全,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柳玉滿臉誠懇看著蘇乙。
“你就不怕我過河拆橋?”蘇乙似笑非笑。
“怕!”柳玉深吸一口氣道,“但我娘生前曾說過,蘇前輩是世間少有肯信守承諾之人,我愿意賭一次!我知道如果我錯過這次機會的話,只怕我只能認命了。”
蘇乙看著柳玉的眼睛,他看到的只有滿滿誠意,他看不出柳玉在說謊,而他對自己的眼力一向自信。
“事關重大我不能不謹慎,柳師姐,我需要驗證你剛才說的這些話到底是真是假。”蘇乙緩緩說道。
“怎么驗證?問心嗎?”柳玉道,“在夢里也可以問心?如果可以,我愿意配合。”
“好,你放開心神…”
柳玉是筑基圓滿境界,距離結丹只有一線之差,蘇乙的佛母入夢灌頂之法對付練氣期甚至筑基初期的修士還沒什么問題,但到了筑基后期,開始結丹之時,修士的神魂也會隨之變得穩固凝練,不會再像是凡人一樣做夢。
一個不再做夢的人,還怎么入她的夢?
這也是蘇乙第一次知道佛母灌頂法的極限,對此他自然有些失望,但卻并不算多意外。
任何術法都有上限,包括攝青之力在內。佛母灌頂法可以侵入別人的夢境,在夢中偷窺別人的記憶,偷學別人的功法,篡改別人的記憶,甚至是植入對自己有利的念頭。
這術法的功能太逆天了,若是還沒有施展上限的話…
蘇乙可以想辦法侵入任何人的夢境,那這世界還有什么是蘇乙得不到的?
不過若是被施法者不但不反抗還肯配合的話,這門術法還是會有用武之地的。
柳玉以為蘇乙要施展問心術之類的術法,來確定她剛才所說那些話的真假,她做夢也想不到,蘇乙有直接查閱別人記憶力的能力。
蘇乙從柳玉的記憶中得知,她得到機緣的事情是真的,蕭娉曾跟她提過柳城身上有血月胎記的事情也是真的,血月化身訣是真的,她又絕望又害怕,想要擺脫御靈宗也是真的。而這些事情都是她的秘密,誰都不知道。
柳城問心的事情也是真的,但柳城也許是覺得吃定了柳玉,他只問了關于蘇乙的事情,其余的事情一個字都沒提。柳玉跟蘇乙說的沒有任何一句是假話,她說的全部都是真的。
關于柳玉所說的牧嬰園防護大陣的破綻,蘇乙也親自查探一番,柳玉的方法的確可以神不知鬼不覺混入防護大陣。但柳玉的方案肯定是不可行的。
因為東門圖既然已經知道蘇乙潛進來圖謀至水靈嬰,怎么可能對此不做任何防范?
至水靈嬰不可能一點保護措施都不做的,柳玉想要把它盜出來,只怕不但不會得逞,還會把她自己也暴露出來。
但不管怎么樣,柳玉這個人都是沒問題的。
難道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出于謹慎,蘇乙最終還是悄然從柳玉的記憶中抹去了自己此次入夢的痕跡。等柳玉醒來后,她什么都不會記得。
正常的問心術在問心后,被施術者都會記得這個過程,哪怕是更極端的搜魂也是,不可能不留下痕跡。
在柳玉看來,在夢中被問心的效果應該是比不上當面問的,而且她理所當然以為問心結束后自己就會清醒過來。柳玉認為她雖然有求于蘇乙,但蘇乙也一樣有求于她,兩人同時都掌握著對方的秘密,因此能合作的概率很大。
但她失算了,一是她沒想到孫浩就是蘇乙本人,她還以為孫浩是蘇乙派來的人;二來,她沒想到蘇乙的手段如此神通廣大,竟可以通過夢境就神不知鬼不覺消除和篡改掉別人的記憶。
所以她被蘇乙白嫖了。
當然,蘇乙是有節操的,等辦完了這件事后,無論成敗,該負的責任還是會負責的,前提是柳玉能平安無事活到那個時候。
雖然從柳玉這里收獲了一攬子干貨,蘇乙也確定柳玉沒有說謊,但沒說謊,就代表這些事情都是真的嗎?
萬一柳玉也是被人誤導或者欺騙呢?
蘇乙現在如履薄冰,一點漏洞都不想放過,于是在接下來兩天,又神不知鬼不覺以入夢術翻閱了幾個跟他毫不相干、表面上也素未蒙面的筑基初期弟子的記憶,從各種角度推測和驗證柳玉的說法。
結果證明柳玉說的都是真的,蘇乙從一個前不久初入過牧嬰園的弟子記憶中得知,牧嬰園進出陣法的時長比之前多了一息。
這是個根本不會引起人注意的細節,但卻證明了牧嬰園的禁制大陣的確被悄然改變過。為什么會有人這么做?如果蘇乙之前的推測全都是真的,那答案不言而喻。
與此同時,蘇乙派出另一具攝青小魂,掩藏氣息后,悄然潛入遙遠的元武國金風谷之中。
按照谷雙蒲和陽在天的說法,至木靈嬰誕生自我意識后,被兩個結丹修士護送來此接受金風練體,洗去其意識。
蘇乙以攝青之眼遙遙觀望,的確在此發現了至木靈嬰的存在。柳玉是見過至木靈嬰的,所以蘇乙從其記憶中也間接見過,兩相對比后,蘇乙沒發現有任何不同。
金風谷中的至木靈嬰是真的!
如果蘇乙想要,此物可以說唾手可得。
但蘇乙思忖良久,暫時沒有輕舉妄動。他換位思考了一下,如果他是東門圖,在已知有青妖魂潛入宗門圖謀至水靈嬰的情況,在已知谷雙蒲和陽在天都出了問題的情況,他會不會想到唯一在外的至木靈嬰會有失去的風險?
肯定會的!
但東門圖對此靈嬰毫不設防,是因為沒有能力鞭長莫及?還是另有緣故?
無論是哪種緣由,蘇乙都覺得自己最好先搞清楚狀況才行。
蘇乙又暗中探查了進出御靈宗的防護大陣對自己是否有阻礙,答案是——
沒有!
蘇乙甚至裝作去附近坊市逛了一圈,根本沒人阻攔他離開,也完全沒人監控他行蹤,他去留完全隨意!
他的離開只有陽在天問了一句,并且隱晦提醒他計劃即將發動,讓他不要亂跑。
也就是說,蘇乙如果現在想要放棄目標離開,他隨時可以離開,消失得無影無蹤。
東門圖到底想要做什么?莫非他希望自己離去不要給他添麻煩?
又或者是篤定自己不會輕易放棄?
聯想到他暗中加固了牧嬰園的防護,蘇乙隱隱有種猜測——這家伙該不是想把自己騙進牧嬰園,想要誘捕自己這個分魂吧?
越是分析,蘇乙越覺得有可能,如果東門圖真是這個目的的話,也就能解釋此人為什么明明知道自己的存在,還一直按兵不動了。
他不想打草驚蛇!
青妖魂瞬移、可以突破禁制。可以隨意傳送物品的能力,已經不是什么秘密了。
東門圖執掌御靈宗這樣的大宗門,不可能對這么重要的消息不知情。他深知御靈宗防護大陣攔不住蘇乙進出,也知道蘇乙有隔著傳送陣隨意傳送物品的能力,所以干脆對此不設限。
既然清楚了蘇乙的目的,他只要死守著牧嬰園,確保牧嬰園不失,就足夠了。
按照這個思路往下捋,東門圖對牧嬰園的暗中改造,應該是針對攝青瞬移和傳送這兩項能力,他應該是自信被改造后的牧嬰園可以讓蘇乙這個分魂插翅難飛,才會做此安排。
如果東門圖已經布置好了一切,那接下來他會不會把蘇乙引進牧嬰園,來個請君入甕?
這很有可能,但這個老家伙很有耐心也很謹慎,也許他什么都不會做,現在是穩坐釣魚臺,等著蘇乙這條魚兒自己主動上鉤也說不定。
分析到這里,蘇乙其實已經有些對此行成功得手不抱任何希望了。
在越國覆雨翻云,搞死兩大元嬰,逼得七大派分崩離析,連令狐老祖也不得不主動口稱道友找他合作,這并沒有讓蘇乙飄飄然,以為自己真就可以和元嬰修士平起平坐了。
兩個元嬰是沁羽滅殺的,他一指頭都沒動,越國七大派的分崩離析他也只是引子,真正的罪魁禍首是魔道六宗。
他之所以能讓令狐老祖折節下交,讓各大派都聞之色變,不是因為他有多強,而是因為他的難纏和難殺。
東門圖會害怕蘇乙嗎?
他也許害怕蘇乙給他帶來麻煩,也許害怕蘇乙跑了,絕不是害怕蘇乙的實力。
如果蘇乙真的這么強大,也不會悄悄潛入御靈宗一呆就是兩年多了。
蘇乙自己都很清楚,要是想要硬來的話,哪怕本尊在場火力全開,他也不見得能在這兒占什么便宜。
何況本尊還在遙遠的亂星海天星城的情況下,只憑著一個分魂就想來一個元嬰中期老魔頭的大本營造次,無異于天方夜譚。
原本想著偷偷的進村打槍的不要,但沒想到一場意外暴露了自己,現在由暗轉明,不但失去了得到至水靈嬰的可能,還面臨被人家反過來捕捉的風險,想想可真是不甘心啊…
但又能怎么樣呢?
事到如今還有逆風翻盤的可能嗎?
怎么想都沒可能了!
谷雙蒲和陽在天兩個人早在兩年前就暴露出了異常,東門圖一定對這兩人有所防范,蘇乙和這兩個人制定的滅殺東門圖的計劃,從那時候開始就注定破滅了。
蘇乙現在已經沒有任何牌可打了!
好在東門圖不知道柳玉透漏了這么多消息給蘇乙,讓蘇乙分析出這么多東西來,至少蘇乙現在還可以從容撤退。
想到這里蘇乙自嘲一笑,摸了摸腰間的靈獸袋,感嘆道:“至少也不是全無收獲…等等!”
他突然深深皺起了眉頭,想到了一個不算漏洞的漏洞。
問題還是出在柳玉身上!
是的,東門圖和柳城并不知道柳玉無意中得到了七百年前御靈宗先輩的傳承,洞悉了血月化身訣的秘密;也不知道柳玉竟然擁有牧嬰園改造后禁制大陣的破解之法。
但柳城對柳玉問心這件事,是有暴露給蘇乙的風險的。
在柳玉的記憶中蘇乙得知,在兩年前那次結束問心后,柳城特意叮囑過柳玉:“如果有人出示這個字符聯絡你,一定要第一時間向我稟告。”
表面看起來這個過程沒什么問題,但柳城其實還有更保險的做法,那就是抹去柳玉這段記憶,然后暗中監視柳玉接下來會不會和蘇乙接觸。一旦有所接觸,他還可以再來對柳玉問心或者干脆搜魂,好洞悉蘇乙接下來的計劃。
但柳城并沒有這么做,他只是交代了柳玉一句,他就不怕本就對他有意見的女兒把這件事情告訴蘇乙?他就這么相信柳玉不會出賣他?
以東門圖這種自私自利誰都不信的性格,大概率不可能這么想。
退一萬步來講,他真的相信柳玉,但他憑什么相信蘇乙和柳玉接頭后,蘇乙不會從柳玉這里看出什么破綻?
他對蘇乙的態度那么謹慎小心,怎么會留下這么個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