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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4、無路

  蘇乙在柳玉身上發現的這一點破綻其實都不能稱之為破綻,他只是覺得東門圖不應該疏忽這一點小細節而已。但也許人家是想故意敲山震虎,這也能解釋得通。

  情況對蘇乙來說很明朗了,他現在有兩個選擇——要么當機立斷馬上撤,要么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前一條路其實最現實,他暗中發現了東門圖請君入甕的圈套,趁著對方還打著姜太公釣魚的心思趕緊撤,就算此行沒多大收獲,但至少也沒什么損失。

  但要是非要進牧嬰園瞧瞧…在一個元嬰中期老魔頭耗費兩年時間布置的專門針對他的圈套中,蘇乙全身而退的概率無限接近于零,而盜走至水靈嬰的概率,基本完全不存在。

  蘇乙不是輸不起的人,也并非不能接受自己的失敗,但他依然決定暫時先不撤走,他想再努力試試,看看有沒有翻盤的可能。

  不到最后一刻,他不想輕言放棄。

  接下來一段時間蘇乙又做了一些試探和嘗試,可局面毫無進展和改變。

  隨著時間推移,蘇乙的希望和耐心在一點一滴流失,而東門圖也依然全無動靜,似乎穩坐釣魚臺。

  官靜文還會時不時來找蘇乙喝酒,風花雪月無所不談。

  有一天她告訴蘇乙:“云海已經向我發出挑戰了。在至木序列中,我的排名在他前面,他前一陣子似乎得了一件法寶,如今想要把我踩在腳底,最好能一戰廢了我,那他在至木序列中就再無強敵了。”

  看得出官靜文有些憂慮,顯然她對這一戰缺乏信心。

  “放心,就算打不過他,至少我也不會太慘,這點把握還是有的。”見蘇乙沉默不語,官靜文勉強一笑道,“不過這一戰我必然傾盡全力,戰后反而是我最危險的時候,尤其是從幻龍窟回羽峰這段路,我怕有人趁機對我出手。”

  幻龍窟是御靈宗專門為融靈序列決斗競爭而開辟出來的一個秘境戰場,在奇靈山后山處,距離羽峰差不多要數十里路。

  官靜文看向蘇乙:“孫兄,你是我唯一可以相信的人,我希望你可以在這一戰后,護送我回羽峰。”

  “這當然沒問題。”蘇乙正色道,“不過我畢竟剛結丹不久,實力有所欠缺…”

  “孫兄盡心即可,若事不可為也不必勉強。”官靜文灑然一笑,“要真的劫數難逃,也是我官靜文命該如此,絕不怪孫兄!”

  蘇乙道:“其實峰主…”

  “孫兄要是當我是朋友,就別勸我,也最好別背著我去求他!”官靜文淡淡道,“我和他的恩怨就如一團亂麻,我真的不想亂上加亂了。”

  蘇乙嘆了口氣道:“好吧,放心,我會盡力的。”

  官靜文又笑著舉杯:“來來來,飲酒飲酒!今天和你共謀一醉,我也該去閉關了。雖然距離約戰之日只剩下十五天時間,但臨陣多做些準備總是沒錯的。孫兄,這頓酒,就當是你請我的壯行酒了,哈哈!”

  “那就祝你馬到成功!”蘇乙笑呵呵端起酒杯。

  官靜文閉關后的第十二天,陽在天親自來找蘇乙,面色嚴肅道:“東門圖出關了,谷長老已經跟他說了越國靈獸山和天闕堡有勾連跡象的事情,他不出所料打算親自去探查一番,帶著二長老和金系融靈修士,三個元嬰一起去,顯然打著一戰而功全的主意。”

  “什么時候出發?”蘇乙不動聲色問道。

  “就這幾日。”陽在天道,“我們這邊萬事俱備,只要東門圖一死,二長老會立刻趕回來主持大局。有二長老坐鎮,沒人能翻得起什么風浪,到時候讓二長老親自帶你去牧嬰園拿五行靈嬰和五行至寶!”

  頓了頓,陽在天微微皺眉看著蘇乙道:“蘇前輩承諾過至少會派出兩個元嬰截殺東門圖,其中一個是元嬰中期,這一點沒有改變吧?”

  “當然。”蘇乙理所當然道,“到了金鼓原,你們會看到我的人的。轉告谷長老,他要在關鍵時刻出手,不要一開始就暴露。”

  “放心,谷長老已經做好所有準備了。”陽在天深吸一口氣道,“蘇前輩,開弓沒有回頭箭,這次我們賭上的是前程和性命,除了成功別無選擇!希望我們雙方最終都能得償所愿。”

  計劃要發動了,東門圖明明洞悉了一切,但依然決定“配合演出”,顯然是打著引蛇出洞且一網打盡的主意。

  陽在天離去后,蘇乙眼神閃爍沉思良久,漸漸,他的眼神變得堅定且決絕起來。

  三天后,陽在天再次找到蘇乙,神情凝重且緊張:“蘇前輩,他們出發了,一行三人,和我們之前預計的一樣!”

  “我的人也已就位。”蘇乙對陽在天正色道,“現在我們只要等著金鼓原的消息就好。”

  “我得去做些準備,確保能第一時間得到金鼓原的消息!”陽在天慎重道,“此事不能出半點紕漏,也最好不要讓其余峰主先聽到風聲,不然…”

  他頓了頓,看向蘇乙一抱拳誠懇道:“靜文和云海的決斗也在今日,靜文對我有心結,不肯接受我的好意。我知道她拜托了蘇前輩你護她平安,此事…拜托蘇前輩了!”

  “我和靜文難得投緣,放心,我會出手!”蘇乙道。

  “有前輩護她,我也放心了。”陽在天露出笑容,明顯松了口氣的樣子。

  劇變在即,陽在天有很多事情要做,他很快匆匆忙忙走了。

  蘇乙信步走出洞府,站在羽峰環顧四周。

  但見山嵐藹藹,峰巒起伏。

  隨處可見飛行的修士在各峰間穿梭,或悠閑、或忙碌,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

  此刻沒人意識到,御靈宗要面臨怎樣的劇變。

  不遠處一道身影越來越近,飛到蘇乙面前,正是官靜文。

  “孫兄,該出發了!”官靜文面色肅然,臉上明顯沒有了往日爽朗的笑容,眼神也多了幾分凌厲和肅殺。

  對她來說,也許這是決定她命運的時刻。

  蘇乙點點頭沒有廢話,騰飛而起,兩人向著奇靈山后山方向而去。

  十余里的路程轉瞬即至,一路上二人都沒有交流對話,到了一處被云霧遮蔽的山坳后,兩人降到地面,來到一個被禁制封鎖的山洞前。

  山洞上方“幻龍窟”三個大字龍飛鳳舞,門口有個筑基修士在洞口旁的石臺上打坐,見到來人急忙起身恭敬行禮:“拜見官師叔、孫師叔!”

  “云海到了嗎?”官靜文面無表情問道。

  “云師叔他們已經到了!主持裁判的是鱗峰的喬師叔。”筑基修士急忙答道。

  官靜文是羽峰的,云海是贏峰的,喬老怪這個一向中立的鱗峰峰主來做裁判,倒也合情合理。

  筑基修士一邊說著,一邊掐訣打開了禁制。

  這禁制就是個簡簡單單的示警和封禁的禁制,哪怕是筑基修士也能破去。

  但誰敢這么做?

  “兩位師叔請!”筑基修士恭敬道。

  官靜文點點頭,一馬當先往里走去,蘇乙也毫不遲疑緊隨其后。

  兩人走進山洞后,不遠處的云霧中突然閃身走出一人,一揚手,手中一道火光沖天而起,眨眼消失在云層之中。

  幻龍窟有些像是蕭家的玄空山秘境,此地是一處神奇且封閉的小空間,山洞中其實別有洞天。

  蘇乙和官靜文兩人一前一后走在仄長的山洞中,此時官靜文背對著蘇乙毫無防備,也全然沒有任何戒備,但凡蘇乙有半點歹心,只怕前者都難逃一死。

  走了一截后,前面被一面光滑石壁抵擋,官靜文腳步不停直接走了進去,石壁表面如水般蕩起圈圈漣漪,她的身影消失其中。

  蘇乙眼中青光一閃,也一步邁入。

  斗轉星移,一種傳送的眩暈感傳來。等蘇乙再次腳踏實地,一個黑漆漆的罐子從天而降,“轟”地一聲直接將他罩在其中!

  與此同時,在天羅國和姜國的交界處,三道身影在云層中飛遁,三人身上各個波動著強橫恐怖的氣息,分明是三個元嬰老怪。

  為首之人一身黑袍須發皆白,一雙丹鳳眼狹長,眼角上翹,給人一種不怒自威之感。

  他就是御靈宗大長老東門圖,在他身后,左邊一人面無表情,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右邊是一個一身綠袍的老者,卻是蘇乙曾經見過的二長老谷雙蒲。

  谷雙蒲此刻表面冷靜,其實內心緊繃。按照計劃,他們一行人穿過姜國西南角,然后橫跨車騎國,路過金鼓原古戰場時,蘇乙的人會在那里出手攔截東門圖。

  那邊是一個元嬰中期,一個元嬰初期,以有心算無心,再加上自己這個內鬼,三對二,勝算還是很大的。

  為了對付東門圖,谷雙蒲也早就準備好了殺手锏,他相信只要出其不意,用那東西攻擊到東門圖,此人必死無疑!

  只要東門圖一死,他就立刻返回宗門,以二長老的身份執掌御靈宗!

  雖然付出五行靈嬰的代價讓他有些心痛,但這也是值得的。如果他能執掌御靈宗,就能源源不斷以天南的資源培養慕蘭人,把御靈宗變成慕蘭人在天南大陸的據點。如果能做到這一點,他就是慕蘭人最大的功臣!

  谷雙蒲看著前方東門圖的背影,心中殺機翻騰。

  不知道為什么他總覺得今天東門圖飛遁的速度有些慢,這讓他有些患得患失——該不會此人發現什么了吧?

  就在三人剛剛到了姜國境內時,一道火光從來路方向激射而來,徑直向東門圖墜落而來。

  東門圖一把將其抓在手中,突然停了下來,不再前行。

  傳音符?

  從御靈宗來的傳音符?

  谷雙蒲心中頓時驚疑起來,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怎么這個時候會有人給東門圖傳音?該不會是宗門中出現什么變故了吧?

  莫非那青妖魂的寄身孫浩露了什么馬腳?

  一時間,谷雙蒲警惕到了極點。

  東門圖將傳音符貼在眉心感應片刻后,嘴角勾起一絲弧度,這讓一邊的谷雙蒲更加驚懼,心中生出大大不妙來。

  “東門師兄,發生什么事了?”他強忍不安故作疑惑問道。

  東門圖看向他,眼中帶著一些似笑非笑。

  “谷師弟,跟咱們兩個老朋友,先打個招呼。”東門圖笑呵呵道。

  谷雙蒲還沒來得及多想,其身后不遠處一左一右各有兩個人影突然現身,向這邊看過來。

  兩人一人是元嬰中期,一人是元嬰初期。谷雙蒲認得這兩人,此二人一人是鬼靈門門主王天勝,另一人是其族弟王天古。

  鬼靈門和御靈宗向來交好,就是因為王天勝是東門圖至交好友。

  這兩個人的出現,讓谷雙蒲的心瞬間沉到了谷底!

  此二人只是現身一下,就立刻身形隱去,仿佛從來都沒出現過一樣。

  但谷雙蒲知道,此二人就隱藏在附近。鬼靈門的隱匿之法是魔道六宗之最,王氏兄弟更是此道中的佼佼者,谷雙蒲不知道這兩人跟了自己多久,但他之前一點也沒察覺到。

  這兩個人絕不會無緣無故出現在這里,尤其是在這么敏感的時候。谷雙蒲其實已經明白發生了什么,但他還抱有最后一絲僥幸。

  “東門師兄,王門主他們…怎么會在這兒?”谷雙蒲疑惑問道。

  “當然是為了讓谷師弟你莫要心存僥幸,行鋌而走險之事。”東門圖淡淡道,“哪怕谷師弟是慕蘭人的奸細,我們也未必就要你死我活。慕蘭人和咱們魔道六宗中間夾著九國盟,我們不是敵人。”

  東門圖的話讓谷雙蒲的心徹底沉入谷底。

  他面色幾番變化,他想過拼死反擊,想過抵賴,但最終這一切都化為深深一嘆。

  他太了解東門圖這個人有多么可怕了!

  抵賴是沒有用的,東門圖既然說出來,就證明他一定掌握了確鑿的證據。自己若是不承認,只會自取其辱。

  但東門圖說不是敵人,這話谷雙蒲信。此人冷血自私,絕不會有什么家國情懷,哪怕天南人被慕蘭人全部殺光,只要不妨礙到他,他絕對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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