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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45、暗殺

  三十年代的青幫,分為北派青幫和南派青幫。

  南派青幫的三位大佬十分有名——黃金榮、杜月笙以及張嘯林。

  三人都是十里洋場鼎鼎有名的教父級人物。

  而相比起南派青幫,北派青幫的大佬們似乎就沒有能拿得出手的人物了。

  比較有名的一個是袁文輝,蘇乙和他目前還沒什么交集。還有一個就是被蘇乙廢掉的王士海,這個人日后號稱“津門四霸”,屬于是被蘇乙扼殺在搖籃里。

  就目前來說,北派青幫的大佬有兩位,一位是王大同,一位是厲大森。

  前者曾提到過,是張景山的師父,目前人在長安一代。

  平津地區青幫說一不二的大佬,就是厲大森了。

  這個人在軍閥褚玉璞盤踞津門的時代,曾任直隸全省軍警督察處處長,官至陸軍中將。褚玉璞死后,他一直賦閑在家,尋機東山再起。

  雖然厲大森目前在野,但這個人影響力是很大的,整個平津地區大多數青幫勢力的大佬們,基本都是他的門徒。

  某種程度上來說,這是個比巴延慶實力更雄厚的大佬,只不過這個人隱于幕后,不像是巴延慶那么囂張跋扈罷了。

  但這絕不是厲大森其人名聲不顯的原因,根本原因是這人后來領著他的徒子徒孫全部成了漢奸。

  南派青幫只出了個張嘯林一個漢奸,北派青幫卻在厲大森的影響下,一窩子全變節了。

  后來哲彭戰敗,他們又搖身一變成了軍統豢養的惡犬,總之北派青幫就是一群貪生怕死的墻頭草而已,根本不值一提,所以名聲才不顯。

  今天厲大森突然要見蘇乙,蘇乙猜測無非兩件事。

  其一,看自己有崛起之勢,準備拉攏;

  其二,張景山被劉海清抓走,青幫肯定不會坐視不理,而蘇乙和劉海清的關系,是一個很不錯的突破口。

  事情也的確如蘇乙所料。

  蘇乙很快在厲大森的宅邸里見到了其人。

  這個人并非是老態龍鐘的模樣,而是精神矍鑠,眼神非常犀利,一看就是不甘寂寞的狠角色。

  他見蘇乙帶著一線天來,沒有表現出絲毫意外或不滿,笑瞇瞇和蘇乙寒暄幾句,然后很快流露出招攬的意圖來。

  他是這么勸蘇乙的:“耿兄弟,世道艱辛,唯有抱團才能不受人欺辱。你今天風光瀟灑,但其實已完成能是很多人的肉中刺,眼中釘。不要覺得靠上忠義社就可以安枕無憂了,如果真是這樣,忠義社的騰杰、康澤,甚至當今的委員長,也就不會也加入青幫了。”

  “這世上的事兒,白道上只占三成,剩下七成,都在黑道里解決。津門黑道里最大的就是青幫!耿兄弟,考慮一下吧,入了幫會,以后津門三萬幫眾,就都是自己人了!”

  如果蘇乙這時候點頭,厲大森為了表示對蘇乙的重視,他一定會親自收蘇乙為門徒,讓他的輩分和賈長青之流平起平坐。

  但這恰恰是蘇乙最不能接受的。

  如果拜一個未來的漢奸為師父,那得有多惡心?

  所以他絕不可能加入青幫的,否則就等于沾了一身屎,甩都甩不掉。

  “承蒙老爺子抬愛,但真的抱歉,我習武之時,跟恩師發過毒誓,此生絕不加入任何幫派!”蘇乙面露抱歉道,“其實我仰慕青幫已久,奈何誓言難違,我也只能眼睜睜看著干羨慕了,唉…”

  賈長青有些詫異,表情變得有些微妙。

  但厲大森卻是面不改色,接著笑呵呵對蘇乙道:“那還真是遺憾啊,可惜耿小兄弟這樣的人才,不能成為自家兄弟。”

  “是啊是啊,真是遺憾啊…”蘇乙一副十分惋惜的樣子。

  “不能成兄弟,也是能成為朋友的。”厲大森笑呵呵道,“就是不知道,令師有沒有讓耿小兄弟發過不得和幫派做朋友的毒誓了?”

  “這個當然沒有,”蘇乙笑呵呵道,仿佛根本沒聽出來厲大森話中的諷刺、不滿和敲打之意。“能和青幫做朋友,我求之不得。”

  “好!”厲大森滿意點頭,“既然耿小兄弟把青幫當做朋友,那我也就有話直說了。”

  “老爺子但說無妨!”蘇乙正色道。

  “我那個不成器的師侄張景山,耿兄弟一定認識吧?”厲大森笑瞇瞇盯著蘇乙的眼睛,“不知道他和劉代表有什么誤會,突然被劉代表抓去金陵了。耿兄弟,你和劉代表是生死之交,如果你肯開口的話,劉代表一定會網開一面,放了張景山的,就是不知道,耿兄弟愿不愿意真拿我們青幫當朋友呢?”

  蘇乙嘆了口氣:“唉,老爺子,您知不知道張景山為什么被抓?”

  厲大森道:“這我就不清楚了。”

  “三件事,”蘇乙看著厲大森,“第一,他跟王雅橋上次從津門逃走的事情有關;第二,他幫著誠社的胡夢華算計復興社,騰杰親自點名要抓他;第三,他抓了我的人,想要通過陷害我來達到攀扯劉海清的目的。”

  “老爺子,于公,我耿良辰沒那么大面子替他說話;于私,我憑什么要為一個害我的人求情?”

  “耿兄弟你面子大不大,能不能說成,不強求,只要耿兄弟盡力而為就好。”厲大森笑呵呵道,“至于說他害你?呵呵,得饒人處且饒人嘛,對不對呀耿兄弟?”

  “厲老爺子您都這么說了,我耿良辰要是再搖頭,就是不識抬舉。”蘇乙笑呵呵道,“行,我回去后就想辦法聯系海清,盡力說服他放了張景山。”

  厲大森笑道:“劉代表現如今在火車上,耿兄弟想要聯系他,只怕未必能聯系得到。”

  “但我青幫有辦法聯系上他,耿兄弟不妨現在就書信一封,明日一早,信就能送到劉代表手上。”

  這是逼宮啊…

  蘇乙眼睛瞇了瞇,笑容不減,道:“老爺子你多慮啦,不用明早,我今晚就能聯系到海清,而且也不用寫信,您就安心等我消息吧。”

  厲大森笑呵呵點頭:“好,既然如此,那我就靜候佳音了。”

  接下來,兩人又商業互吹幾句。

  厲大森很快顯出疲態,然后有了端茶送客之意,蘇乙怎能看不出?

  當下便提出告辭,厲大森就勢應下,讓賈長青把蘇乙送出了們。

  蘇乙出門剛一走遠一點,就微瞇著眼睛道:“厲大森是個老狐貍,應該看出我的敷衍之意了。”

  一線天奇怪地看他一眼:“你剛才那么阿諛奉承,哪里有敷衍了?”

  “我答應他任何事了嗎?”蘇乙沒好氣瞪了他一眼,“只是暫時不想和青幫徹底撕破臉而已。”

  “那你的目的達到了?”一線天道。

  “只怕未必。”蘇乙微瞇起眼,“既然成不了朋友,那就只能做對手和敵人,我看得出這老家伙是個殺伐果斷的,說不定他會對我出手。”

  “他敢嗎?”一線天問道。

  “不敢明著來,但未必不會來暗的。”蘇乙道,“接下來我得小心了,我擔心這老家伙玩兒陰的。”

  一線天有些想不通蘇乙的擔心是從哪兒來的,但他有個好處,就是知道蘇乙比他聰明,所以想不通就不想,聽蘇乙的小心一點就是了。

  另一邊,蘇乙一出門,厲大森就眼泛殺機,森然道:“這個人跟咱們不是一路人,以后必成大患,趁早弄死吧!”

  賈長青怔了怔,道:“不試試再拉攏幾次了?”

  厲大森搖頭:“這個人對我既沒有尊敬,也沒有畏懼,還拒人于千里之外,不用做無用功了。”

  賈長青緩緩點頭:“對付這個人得慎重…”

  “現在就動手!”厲大森道,“劉海清不在,他現在身邊只有一個人,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做干凈點,劉海清就算懷疑到咱們頭上,他也不敢亂來!”

  巴延慶也許會害怕忠義社,但厲大森還真不怕,因為黨國高層,多的是青幫弟子。區區劉海清,厲大森還不放在眼里。

  “從東北來的那些人養了有些日子了。”厲大森看向賈長青,“你帶著他們去吧,務必一擊得手。”

  “好,我現在就去安排!”賈長青深吸一口氣,轉身匆匆出去了。

  來的時候,蘇乙坐著車,但回去的時候,他和一線天只能步行回去。現在時間不早了,路上早就沒了黃包車。

  好在他來的時候害怕出事,所以和一線天打暗號通知了錢進,讓錢進暗中接應自己。

  就在剛才,他和錢進派來的一組人已經接上頭了。帶隊的人接到蘇乙后第一時間派手下回去開車去了,眾人則接著一邊聊天,一邊步行往回走。

  眾人正有說有笑往前走的時候,身后突然傳來汽車的聲音。

  循聲望去,只見兩輛車正從來路往這邊開過來。

  眾人也沒當回事,只是把路讓開了,打算讓車子先過去。

  蘇乙剛開始也沒有當回事,但眼看兩輛車子快要到跟前的時候,他察覺到車子突然減速了。

  蘇乙頓時心中警兆大作!

  如果是在現代,晚上路遇夜車,車子減速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這個年代,開車的大都張揚跋扈,在鬧市里開車都是一路橫沖直撞,何況是夜間這種偏僻的路上?

  正常來說,這兩輛車子應該是絲毫不減速,直接開過去才對!

  但現在減速了,難道是因為開車的司機良知未泯,害怕撞到人嗎?

  有可能!

  但還有一種可能,就是這兩輛車是沖著自己來的!

  眼看車子越來越近,蘇乙知道沒有求證自己猜測的時間了,他立馬喝道:“李隊長,留兩個人逼停汽車,剩下的人潛伏起來!快!車里的有可能是持槍匪徒!”

  聽到這話的眾人頓時大吃一驚。

  一線天率先反應過來,一把推醒還在愣神的李隊長,急促喝道:“愣著干嘛?想挨槍子嗎?”

  李隊長如夢初醒,急忙大喝:“小張小王攔截汽車,剩下的人就地尋找掩體,快!”

  這些人的戰術素養都很不錯,隨著李隊長一聲令下,“嘩”地一下就四散開來,往道路兩邊的小巷或者樹林里鉆去,只留下兩個人站在路中間,拼命搖動手臂阻攔汽車。

  蘇乙的應對是對的,來的兩輛汽車,的確是厲大森派來的殺手,他想殺蘇乙個出其不意,來個快刀斬亂麻。

  前后兩輛車加上司機一共十一個人,其中坐在前面汽車副駕上的,正是賈長青。

  在見到前面有十來個人走在街上的時候,賈長青立刻下令暫緩車速,目的是看清楚這些人里有沒有蘇乙,方便動手。

  哪知就是這么個暫緩車速的動作,就已經讓蘇乙窺破行蹤,引起警惕了。

  眼看前面的人突然散到馬路兩邊,只留下兩個人拔槍對準汽車,明顯是打算逼停他們,賈長青的臉色立馬大變!

  這一瞬間賈長青腦海中瞬息萬變,他很快就得出一個讓他恐懼的結論——中埋伏了!

  怎么中的不知道,為什么中的也不知道,反正就是中了!

  “加速!加速!不許停!”賈長青突然厲聲急促吼叫起來,指著前方攔車的兩人,“打死他們!快!快開槍!”

  他手下的人也嚇了一跳,但很快就反應過來,立馬手忙腳亂掏槍。

  司機猛踩油門加速,攔車的兩人立馬感覺到了,原本就警惕萬分的他們紛紛色變,第一時間選擇了開槍。

  砰砰!

  夜幕中,子彈猶如流星劃過,擊碎了前車的擋風玻璃。

  好在司機和賈長青都低下了頭,他們分毫未損。

  下一刻,后座兩邊窗戶伸出兩個持槍的手臂來。

  砰砰砰砰!

  槍聲瞬間大作!

  此刻車子瘋狂沖過來,攔車二人第一時間向兩邊飛奔躲避而去,但其中一人當場被子彈穿透頭顱,另一人也被子彈擊中,卻未傷及要害,拼命滾到了路邊。

  “瑪德,給我打!打死他們!”潛伏在一邊的李隊長目眥欲裂,嘶聲怒吼著率先開槍。

  槍聲乒乒乓乓瞬間亂作一團!

  槍林彈雨中,第一輛車“嗖”地一聲穿過,瘋狂向遠處逃竄而去,眾人再打,已是追之莫及。

  但第二輛車還在!

  剛才第一輛車加速的時候,第二輛車就沒反應過來跟著加速,直到槍聲響起才反應過來,卻已經遲了。

  直到這時候,速度才將將提起來,剛好車子也進入了眾人的“埋伏圈”內。

  它代替第一輛車,承擔了隊員們的怒火。

  密集火力不要錢地向這輛車傾瀉而去,隨著玻璃破碎的聲音,車里的人各個都被打成了篩子,車子歪歪扭扭沖進一邊的一座民房里,停了下來。

  “上!不許放跑一個!”李隊長怒吼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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