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長,車廂里沒人!通往另兩節車廂的門被堵死了!”
“不好!下車!”
然而等胡夢華下車后,就發現四面八方一排排士兵正用槍對著他們。
胡夢華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已經意識到,這是一個陷阱。
而他,上當了!
完了!
“胡社長!”一個聲音突然從對面響起,胡夢華循聲望去,就見前排士兵自動分開,劉海清似笑非笑從士兵后面走了出來。
“不要做無謂的反抗,”劉海清笑著說道,“我不想明天到了金陵,要給上峰報告我在津門火車站擊斃劫匪若干。”
胡夢華臉色陰晴不定,最終頹然嘆了口氣,無力揮揮手:“都放下槍。”
他認輸了。
劉海清一揮手,立刻有士兵上前繳械,上手銬。
等把這些人全控制住了,只見運兵的那節車廂上走下來一個人,不是蘇乙是誰?
蘇乙只是在胡夢華臉上看了眼,就收回目光,對劉海清點點頭道:“那我回了,你一路順風。”
“等我好消息。”劉海清笑呵呵對他道。
蘇乙點點頭,轉身離去。
他這個誘餌的使命已經完成了。
從始至終,他都沒有跟胡夢華說過一句話。
而胡夢華也全然不知,他之所以落到現在的田地,不是因為眼前的劉海清,是他直到目前仍然覺得只是個小角色的耿良辰!
等蘇乙走后,劉海清這才回過頭來,對胡夢華笑了笑道:“胡社長,此去金陵有我、有景山兄,還有鼴鼠和你作伴,你旅途不會寂寞了。”
胡夢華痛苦地閉上了眼睛,慘然一笑:“一敗涂地,一敗涂地啊…”
他已經想象到自己的結局了。
他被捉了現行,罪證確鑿,無可抵賴。
復興社會把他以“圖謀黨產、武裝暴動”的罪名送上金陵軍事法庭,他會被判死刑。
但如果他肯散盡家財的話,上面會保他不死,留他一命。
只是自此之后,他不會再得到重用了,他的政治生涯,就此結束了。
到了今天這個地步,胡夢華其實有很多事情還想不通。
但不重要了,他已經不想知道了。
另一邊,鼴鼠在打完那個電話后就被捕了,很快也被送到了火車站。
這輛專列的確要拉著價值九百萬的財富去金陵,但負責押送的不是蘇乙,而是劉海清本人。
劉海清在車站給騰杰打了報喜的電話,然后便坐上了南下的列車。
劉海清躊躇滿志,他堅信,待他歸來之日,便是他平步青云之時。
蘇乙在醫院里見了趙德柱。
“耿爺,我通過考驗了嗎?”這是趙德柱見到蘇乙后說的第一句話。
“通過了,”蘇乙的表情肅然,他握著趙德柱的手,“我已經吩咐過醫生了,給你用最好的藥。我幫你請了專門護理,你安心在這兒養好身子,等什么時候像以前一樣生龍活虎了,你想要什么,我都滿足你!”
趙德柱咧嘴笑了:“耿爺,我什么都不要,我就是想給你專門拉車,你去哪兒都拉。”
蘇乙笑了:“好,以后你就是我的司機。”
“司機是啥雞?”趙德柱茫然。
“司機不是雞,是開汽車的人。”蘇乙認真解釋道,“你知道汽車嗎?劉海清坐的那種。”
“您說四個輪子的洋車啊。”趙德柱恍然,有些尷尬道,“那我可不會開。”
“沒關系,不會開我教你。”蘇乙道,“以后我要是有了汽車,你也給我開車,我等你出院。”
“得嘞!”趙德柱開心地笑了。
蘇乙笑了笑,問道:“柱子,除了你想完成我給你的考驗,你還因為什么死也不說?”
趙德柱面色嚴肅起來,道:“我聽茶館里說書的講了,不能當賣主求榮的小人!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水!”
“是照汗青。”蘇乙糾正道,“汗青的意思是史冊的意思。”
“啊?那我記錯了。”趙德柱嘿嘿一笑,撓撓頭,“我就尋思為啥照汗水呢。”
蘇乙笑了笑,道:“你家里我都安排好了,你父母明天一早就來看你。你好好養病,我等你出來。”
“好,耿爺!”趙德柱用力點頭,結果又牽動傷口,痛得呲牙咧嘴。
走出醫院的時候蘇乙在想,人的情感真是一種神奇的東西。
誰能想到,支撐著趙德柱熬過嚴刑拷打的信念,居然只是因為蘇乙的一句話,以及茶館里說書的說的一句戲詞。
但誰又能說,這個大字兒不識一個的力巴是傻呢?
也許他活得比任何人都明白。
在蘇乙和劉海清配合著給胡夢華下套的時候,一線天正在幫蘇乙甄別那一百多個大把頭中間的“可用之人。”
“什么是可用之人?”這是一線天問蘇乙的話。
“你看誰順眼就挑誰。”蘇乙撂下一句極其不負責任的話就溜了。
一線天想了很久,才見了這一百多個人。
他是一個一個見的。
每見一個人,二話不說就開打。
不抗揍的,打兩下就裝死的,pass。
打幾下就求饒的,pass。
不敢反抗,只知道挨打或者叫救命的,無能狂怒的,也pass。
只有那些被他打得火起,不管能不能打得過也還手的人,才算是他看順眼的。
于是等蘇乙回來的時候,就看到一線天帶著二十來個鼻青臉腫,各個跟吃了大便一樣表情的人坐在院子里等他。
蘇乙有片刻愣神。
一線天見了蘇乙先是咧嘴一笑,拍拍手站了起來。
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回頭臉一板,呵斥道:“都傻站著干嘛?叫人啊!”
“耿爺!”
“耿爺好…”
這些人各個起身跟蘇乙打招呼。
蘇乙面無表情點頭,問道:“為什么留你們,跟你們都說了吧?”
這些人齊齊搖頭,各個臉上茫然。
蘇乙嘴角抽了抽,回過頭來問一線天:“什么情況?”
“給我一分鐘。”一線天對蘇乙呲牙一笑。
然后回過身,把拳頭捏得“咯嘣咯嘣”響,冷笑著道:“有誰不知道,來,站出來,我跟你解釋解釋。”
“你不要欺人太甚!”有人悲憤叫道,“你莫名其妙把我們打一頓,然后就帶到這里坐著,你跟我們什么都沒說過!”
“就是,我忍你很久了!”
“來呀,大不了再挨一頓打!”
群情激憤。
一線天有些尷尬,撓撓頭:“
沒說過嗎?可能是我真忘了。”
有些訕訕回頭看向蘇乙:“這些人有點骨頭,所以我還蠻順眼的,其他的都是廢物。”
蘇乙無語地點點頭,對一線天挑人的方法實在不敢恭維。
不過倒也算合他胃口。
當下,他環顧一周道:“你們為什么被抓進來,心里都有數,外面現在是什么情況,不用我說,你們自己也都清楚。”
“我這兄弟說你們還有點骨頭,這很好,我最喜歡有骨頭的人,就沖著你們還有骨頭這點,我給你們一個機會。”
“以后跟著我干,我指哪兒,你們打哪兒,我讓你們干什么,你們就得干什么!”
“錢,地位,我絕不虧著你們,我要的,就兩樣東西,一是忠心,二是能力!”
“愿意的,馬上就跟我走,出了這個門,就是我耿良辰的兄弟。但丑話說前面,誰要是對我有二心,跟我玩兒身在曹營心在漢那一套,別怪我心狠手辣!”
“不愿意的,沒關系,我保證不報復你,轉過身,還回牢里呆著去。”
一番話說完,眾人神色各異,但很快就七嘴八舌應了下來。
“耿爺,以后我跟著你了!”
“耿爺,王大力這一百來斤交給你了,以后你就是我老大!”
“耿爺,以后多多關照,我保證指哪兒打哪兒!”
“很好!”蘇乙滿意點頭,“在這兒等著,一會兒車拉你們去久大碼頭,你們找寬哥,他會告訴你們怎么做。在我手底下,出頭的機會大把,就看你們有沒有能耐了。”
蘇乙這才帶著一線天離開。
等蘇乙和一線天走后,這二十來號人各個臉上露出振奮之色。
“瑪德,早說啊!”有人抱怨道,“早說要跟耿爺,我們肯定愿意啊,天殺的狗賊,白白揍我們一頓。”
“就是,有事兒說事兒,打我們干嘛…”
“這家伙一頓老拳給我摟的…不過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蘇乙和一線天本打算找個地方好好喝兩杯,聊聊天,誰知剛出了門,三輛車突兀停在了蘇乙面前。
當中間一輛車上,賈長青從上面走了下來,笑呵呵走向蘇乙。
“耿老弟,又見面了。”賈長青笑呵呵對蘇乙一拱手,“白天因為要為幫里的兄弟著想,難免說了幾句得罪耿兄弟的話,回去后,我越想越過意不去,這不,趕緊過來給耿老弟你賠罪來了。耿老弟,老哥哥我對不住你啊,你千萬別介意,嘿嘿嘿…”
賈長青算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了,但現在,卻沒皮沒臉給蘇乙賠禮道歉。
蘇乙不但沒覺得有面子,反而內心警惕到了極點。
但伸手不打笑臉人,他立馬裝作誠惶誠恐的樣子快步上前兩步抓住賈長青的雙臂,道:“賈老大,不至于,不至于啊!朋友之間有時候想法不一樣是很正常的事情,我哪兒能因為這事兒怪罪賈老大呢,對不對?”
話鋒一轉:“不過賈老大,您是貴人,無事不登三寶殿,您屈尊親自來找我,肯定是有事兒,對不對?”
賈長青呵呵笑道:“耿老弟真是快人快語啊…”
“沒有沒有,賈老大才是快人!”蘇乙笑著謙虛擺手。
“行,那我就有話直說,不繞彎子了。”賈長青道,“今天除了跟耿老弟賠罪,還有一件事兒,有位真正的貴人,想見見你。”
蘇乙心中一動,道:“連你賈老大都說是貴人,那這人一定真的很貴了。”
“我家老頭子,津門青幫龍頭,厲老爺子。”賈長青懶得再跟蘇乙耍嘴皮子了,臉上笑容淡了一些,“他老人家聽說有你這么位少年英雄,連晚飯都沒吃,專程在家等著你,想請你吃頓飯。耿老弟,你不會讓老爺子失望吧?”
“厲老爺子想見我?”蘇乙動容,“哎呀,怎么好意思讓老人家這么晚吃飯?賈老大,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看,愣是拉著我東扯西扯,這不耽誤老爺子餓肚子嗎?”
“呵呵,我不對我不對,那就走吧耿老弟?”賈長青似笑非笑。
“一個羊也是趕,兩個羊也是放。”蘇乙笑呵呵一指身邊的一線天,“這是我兄弟,我倆一向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賈老大,不知道老爺子那兒有沒有多余的碗筷?”
“這…不太方便吧?”賈長青皺皺眉頭。
“不太方便啊…”蘇乙嘆了口氣,一抱拳,“那就太辜負老爺子的另眼相看了,只恨我們有緣無分,賈老大,那咱們就此別過,改天再約!”
說罷,轉身就走。
賈長青雙眼呆滯,良久才反應過來:“耿老弟!耿老弟!你怎么說著說著就走了?”
蘇乙回頭疑惑道:“你不是說不太方便嗎?”
“我是說老爺子只請你一個,你突然多加一個人不方便!”賈長青皺眉道。
“我也跟你說了啊,”蘇乙表情更奇怪,“我和我這兄弟焦不離孟,孟不離焦,既然老爺子不方便請兩個人,那就等方便的時候再說。”
賈長青眼有怒色,但很快就一閃而逝,他笑道:“哎呀,怪我沒說清楚,抱歉啊耿老弟,你跟這位兄弟,一起來吧。”
忍者神龜啊?
蘇乙心中警惕更濃。賈長青這樣都不生氣,還能忍下來跟他好聲好語,看來必然是別有目的啊…
他思忖片刻,決定赴約。
青幫是個龐然大物,一旦徹底撕破臉,那就是你死我活。
所以現在不宜徹底翻臉,還是得暫且虛以委蛇,起碼要維持表面上的和平。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蘇乙笑呵呵對賈長青一拱手,回頭對一線天道,“那你回去告訴錢處長一聲,我就不能跟他一起吃飯了。”
“是!”一線天立刻心領神會,轉身跑了回去。
片刻后,他又跑出來,對蘇乙點點頭,示意該說的話已經說了。
蘇乙這才滿意點頭,向他一招手:“上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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