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陽郡,新野縣。
蔡瑁、李典、張任等人知曉了高昌,楊松等人為使者團,前來會見牛輔,當即先將一眾使者團迎接到了新野城內,好吃好喝的一番款待,然后再派人先去牛輔的營中進行知會他,待對方有所回復之后,再行將使者團送入牛輔的軍營。
高昌和王熙,在新野城的時候,也不甚老實。
李典,張任,黃敘,邢道榮…這些人都是劉琦的嫡系將領,高昌對他們自然是不抱有任何的希望,于是他將精力用在了蔡瑁的身上。
高昌和王熙在新野期間私下里找蔡瑁哭過好幾次,請他看在劉荊州的面子上,將他們兩個放自己回襄陽,日后定有重謝云云…
但很可惜,蔡瑁對他們現在說的話,只是虛與委蛇的應付。
蔡瑁又是表示同情,又是表示會盡力替他們說話。
但最終,蔡瑁卻什么都沒有做,只是在去往牛輔軍先行送信的探子回來之后,便立刻將高昌和王熙送了過去,絲毫沒有做挽留。
畢竟,在蔡瑁的心中,他也是極為討厭這些北地名士的,因為這些北地名士也都有各自的心思,他們的存在對自己也有一定威脅性。
在這件事上,蔡瑁堅定的和他的姐丈站在了統一戰線。
進入了牛輔的軍營后,牛輔倒也算是客氣,先行接待了幾名使者,為他們準備帳篷和食物。
他暫時沒有見荊州派來的三位使者,只說是有軍務在身,待有空的時候在會見他們。
這在一定程度上而言,就是所謂的下馬威。
而高昌等三人來牛輔軍營的第一夜,楊松就代表劉琦,暗中前往會見賈詡。
當楊松說明了自己的真實身份之后,賈詡的臉色立刻就有些難看了。
賈詡活了四十七歲了,已經是奔五十的年齡,這些年來在他的心中,能比他還會在暗地里使壞到讓人由內心產生無力感的人,賈詡還真就是不認識幾個。
劉琦算是其中之一。
雖然賈詡和劉琦從沒見過面,但多年求生求存的經驗讓他對劉琦這只小狐貍充滿了警覺之心…
賈詡笑呵呵地看著楊松,笑道:“聽聞南鄭楊家在漢中是有名的大族,田多地多,附戶逾數百,既有此家業,楊公為何舍卻不要,反倒是來劉使君麾下當了一位使者?豈非大材小用。”
楊松笑呵呵地道:“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仕,楊家雖家大業大,但多少年來,終歸走不出漢中一郡之地,劉使君乃是當世英主,久后必成大器,楊某有幸能夠侍奉于使君,此生再無憾事,我料我楊氏一門,日后必然光大,而能扶楊家者,必劉使君也。”
“是么?”賈詡淡淡道:“那老夫提前在這里恭喜了。”
楊松笑道:“多謝賈公關心,您我雖然從未謀面,但從劉使君那里,楊某也知道了一些關于賈公的事情。”
“先生真會開玩笑,老夫不過是涼州一愚魯之人,大半生都是庸碌無為,有什么事情值得讓旁人揣摩的。”
楊松笑道:“單憑劉使君對賈公這般看重,就足可證明賈公遠非常人也。”
賈詡臉上的肌肉抖動了一下,眼睛微微瞇起,沒有接楊松的話茬。
賈詡不說話,楊松也不尷尬,因為他的優勢之一就是臉皮極厚。
卻見楊松笑呵呵地站起身,拿起一個小木匣,緩緩地走到了賈詡的面前,遞送到他的面前,道:“賈公,劉使君聽說賈公前番與劉荊州的使者說,想要請劉荊州將賈公家眷送回宛城,不知可有此事。”
不知為何,楊松笑瞇瞇地說這番話的時候,賈詡的心卻愈發感到寒冷。
“這是劉使君專程令楊某給賈公帶來的東西,想請賈公一觀。”
賈詡伸手接過那柄匣子,饒是他平日里都是一副風輕云淡的樣子,此刻竟然也有些呼吸加快,面色微微有些發白,伸向那木匣的手竟然在不自覺間有些顫抖。
少時,賈詡接過了那只匣子…嗯,稍稍有些重量。
他緩緩地將匣子的蓋子在自己的面前打開。
然后,便見他驟然一驚,險些將那匣子掉落在地上。
那匣子中放的,赫赫然的竟然是一只顏色慘白且風干的手。
同時,那匣子在打開的一瞬間,竟然還有些異香。
這就是古代人用來保存尸體不腐爛的一種方法,用香酒浸泡防腐,另外熏香和香料在一定程度上,也可以起到防止腐爛的作用。
看到那只手,賈詡的表情露出了少有的驚慌。
驚慌這種情緒,在他快五十寒暑的人生中,幾乎用一只手就能數的出來。
但今天,他慌了。
“這是何人之手?”賈詡嘶啞道。
楊松看向盒內,臉上亦是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怎么是這么個東西…這,這,楊某不知啊,賈公覺得這會是何人的斷手?”
賈詡的表情扭曲了,巨大的驚恐涌入了自己的心頭。
何人之手…何人之手…他的幾個兒子和妻子目下都在襄陽!
不論是他們任何一個人的手,都足夠讓賈詡感到瘋狂了。
但楊松驚愕的表情很快就消失了。
他沖著賈詡作揖道:“賈公放心,楊某是跟您玩笑呢,這手臂,乃是袁術前番攻打西陵時,一名淮南士卒的斷手留在了城下,不知其是何方人士,賈公無需多慮。”
賈詡頓時愣在了當場。
送個自己不認識人的手臂,這是要干什么?
楊松笑呵呵地道:“劉使君讓楊某轉告賈公,這一次他給賈公送的禮物,賈公不認識,但下一次,可就保不齊了。”
賈詡的目光清冷:“你什么意思?”
“其實楊某只是個傳話的,劉使君具體什么意思,楊某也不甚知曉,只是據楊某猜啊…那個,賈公你不是問劉荊州要你的家眷么?我估計以劉使君的意思,他應該也會顧念賈公的思親之情,把人都給您送回來,但具體怎么個送法…”
說到這,楊松伸手指了指那木匣中的斷手,小心翼翼地道:“若是劉使君用這般方法零散著送他們回來…賈公,楊某覺得,倒是還不如讓他們囫圇著待在襄陽享福的好。”
賈詡聽了這話,氣笑了。
他看向楊松,似笑非笑地道:“楊君是在威脅老夫?”
“不敢!”楊松急忙擺手:“我跟您第一次見面,為何要威脅您?威脅您的人是誰,您心中最清楚不過了。”
賈詡的語氣很低沉:“劉伯瑜也是名士之后,經學子弟,他能干出這般兇殘之事?”
楊松伸手向西一指,低聲道:“冀縣城頭,三千人的首級高懸,賈公莫非不知道這事兒?”
賈詡聞言一愣,接著他認真地打量起楊松,道:“老夫觀閣下并無甚才學,但這張利嘴和這份膽量,倒著實是令人欽佩。”
“不敢,不敢,楊某不過是一個不學無術之輩。”
賈詡嘆道:“能把不學無術之輩善加以用,絕非等閑之人。”
楊松笑道:“正是此理,所以值得欽佩的人不是楊某,而是劉使君…賈公,其實何必呢?劉使君這個人您沒見過,但他乃是雄主,這一點楊某敢用性命保證,只要您不對他三心二意,懷有異心,他對待您,必然是誠之又誠的。”
賈詡伸手指了指那匣子中的斷手,道:“你管這…叫誠之又誠?”
楊松笑呵呵地道:“說句不客氣的話,這還不是賈公自己作的?好端端的,非得威脅劉荊州,要什么家眷…這別說是劉使君了,換成我,我也不樂意啊。”
賈詡臉上的肌肉來回抽動…
怎么說來說去,感覺被搶了家眷為人質的自己,反倒是理虧了。
他的腦海中回想起當初劉琦寫給自己的那封信中,最令自己刻骨銘心的一句:
“必殺盡賈公子子孫孫…”
賈詡無奈地揉了揉眉頭,嘆道:“回頭勞煩楊公跟劉使君說一聲,老夫一時亂了心智,做出一些不慎之行,還請劉使君恕罪。”
楊松急忙作揖:“好說,好說!楊某來時,劉使君就說了,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只要賈公自己能想明白,他跟您…還是摯友。”
摯友…
賈詡的表情極為難看,既想笑又想哭。
“對了,賈公,這一次楊某來,劉使君有令,想請賈公幫忙辦兩件事。”
“哪兩件事?”
“一是請牛中郎將退兵。”
“嗯,這事老夫自然會辦的,不需劉使君操心,南陽這一路兵馬,包在老夫身上。”
“第二件事…”
楊松笑呵呵的一指帳外:“能不能老夫賈公,幫忙將隨我來的另外兩位使者…處置一下?可否?”